她余光瞥见,是那个老者坐下了。
“很累?”他开口询问。
柳宓眼睛有点发酸,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后,她做了不少场手术,不管哪次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又或者是她愿意不愿意,她每次都拼了力去救人的。
可是每次出来,那些人不是对她露出钦佩的眼神,就是对她露出感激,很少像是这个老者一样,问她到底累不累。
柳宓目光移到别处,声音哽咽,却强撑着自己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强忍着道,“嗯,很累”
那么长的时间,没有伙伴,没有帮助,甚至连个鼓励都没有,她一个人在冰冷的空荡的空间,一个人默默的打着这场硬仗,别人输了,还有退回的余地,她要是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怎么能不累?
她把头抵在腿上,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渠仲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眸满是疼惜,他的手在空间停顿了许久,倒最后还是轻柔的拍在她的后背上,“孩子,你脚下的路还很长,这种事既然能碰到一次,下次,就很可能还会碰到,人活着本来就很难,很累,你到底该怎么做想怎么做,没人能左右,我们行医的,只要求一个问心无愧就是了。”
柳宓的脆弱这会再也撑不住,她嚎啕的哭出了声。
远处,周文昌带着段老爷将一切看在了眼底,俩人并未上前,周文昌心里叹了口气,语气并未有多大起伏,“如此,你还要去她面前吗?”
段老爷语塞。
“你那顿打,挨的一点也不亏。”事后周老爷子给段老爷解释了当时为什么打他,就是为了激怒段夫人而已,段老爷一门心思想治好媳妇,知道实情后,自然不敢生气。
他等待了整整一日多,也清楚媳妇的病是谁治疗好的,说不惭愧那是假的,但是他原先也没想到,那姑娘真的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周文昌见他低头,面带些许惭愧,心里也明白,这会是段夫人病情稳定些了,他才这么淡然,如果再回到当初,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也会再做出昨日一样的举动。
惭愧?
这些情感只有在他妻子病情好些的情况下,发生。
“周少爷,我想……”他惭愧的心思是有,可也占据不了全部情感,他知道夫人的命在这小丫头手里攥着,可谁知道这丫头会不会把对他的不满,发泄到夫人身上,不好好治夫人?
他不敢赌。
所以犹豫再三,想着让周少爷帮衬一下,做个引荐,他也好跟人道歉。
周文昌见她肩膀抖动,显然还没恢复了情绪,这会上前只能让她愈发难堪,深深的吐了口气,“你不用去了,她不想见你、”
“可是……”段老爷急了,不想见他,那岂不是对他不满?
周文昌这次真的是急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话在他身上可真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要是真的记恨你们夫妻,当时就不会救人了,要不然你以为你先前做的那点子事……”他话说到一半,不再说了。
“是我的错,我的不对,只要真娘能好,我们夫妻一定要给她供上长生位。”
“那倒不用,只希望你别再想着放火烧人了。”
段老爷原先一直低头作揖,连连称是,可是听到周文昌说的放火烧人,他的动作猛然一顿,他愣怔着反应了半天才笑话出他说这话是何含义。
原来……
“周少爷想必您误会了,县衙大牢的那场火,跟鄙人没半点关系!”
周文昌不语。
他既然为了让柳宓不赢,用下毒的事来诬陷柳宓,那错出来放火杀人的事,那就一点不为怪了,其实这不止是他这么想,几乎所有人都会这么揣测的。
段老爷见他脸上不信,越发的焦急,“您可真冤枉我了,我好歹是朝廷命官,烧火杀人的事,就算是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是,柳宓入狱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我也只想让她消停几天,等渠神医治病了,我就卖神医个面子,放她出来。”
他话说一半,因为太着急而咳嗽了起来。
“您想,我夫人的命还在渠神医手里握着呢,我到底有多傻,在别人知晓我跟她不对付的情况下害她?我不看她的面子,那我总得顾忌渠神医的面子吧?哎呦,您可真冤枉我了!”
段老爷急的六神无主。
周文昌见他面上的焦急不似作假,仔细分析他的话,也觉得话里可信度非常高,就像是他说的,他有求于师祖,又怎么会明知故犯,烧死师祖最看好的柳宓?
那……
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又会是谁?
周文昌示意他先走,段老爷自知这会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咽下心里的委屈,万般不舍的往回走,临走时,不忘祈求道,“周少爷,您可千万,千万要替我求情啊!”
柳宓并没有消沉太长时间,术后护理这么重要,她不敢掉以轻心。
这两日她往家捎走一封信,暂时说了自己的近况,让她们别着急。
同时,她打起精神开始做后续工作。
段夫人当时失血过多,当时在手术的时候,她已经把血库所有的储备都用完了,怕她再出点什么紧急情况用血,柳宓打算先找几个人来鲜血。
她是B型血,血型倒是比较常见,可是验血时她又麻爪了,这夫妻俩的子嗣全在江北之地,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只能做一下周围人的工作,看谁是同血型的,好让她抽点血。
这两日段老爷一改先前,可以说,为了哄柳宓高兴,他用尽了讨好的法子。
可惜,柳宓是个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