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远远的看着他,他跌倒时,她总想冲到他身边扶起他,但每每都会压抑下这股冲动,她知道他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的自己。
“主子其实还不是很满意,认为仍一拐一拐的,但至少不会跌倒了。”许昱搔了搔头,还是说了,“主子不想让你继续睡在稻草堆里,所以即使知道他这样回宫一定会招来许多异样的眼光,还是决定明早就走。”
“我知道,你回去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下也没有不散的筵席,虽然难过,但她知道司宥纶的心一定比她要更难过千倍万倍,所以她要用一张笑脸对他,不可以让他再为她担心。
许昱看出她的坚强,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后,又停下脚步,“你千万别怪我家主子,他完全是不想耽误你──”
“我明白,我不会怪他的。”
唉,这么聪慧又这么温柔,配他主子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坏在那条腿!要是他这条腿能跟主子换就好了。
他委靡不振的走回屋内。
一盏油灯下,司宥纶就坐在椅上,俊脸上只见凝重,“你告诉她了?”
他点头,平时聒噪,这会儿却没再吭半句话,让司宥纶忍不住的又开口,“她说什么?”
他很闷,“我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在收包袱了,她一直很注意主子,肯定知道主子早扔掉那根拐杖了…”
“她到底说了什么?”他直接打断他的话。
先是看了脸色也不好看的主子一眼,许昱这才一古脑儿将两人短短的对话给说出来。“其实主子现在已经走得很不错了,站着时也没人看得出来主子的脚有问题,何必硬要替小个儿找什么驸马?”
“早点去睡。”
丢下这句话,司宥纶就起身走回房间,再躺到床上。她看来是认命了,也好,如此一来,在他为她做好安排后,他就能放心离开了…
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司宥纶带着薛邑月、许昱进到皇宫,向皇太后覆命,时间正好是皇太后寿诞的前十天。
禁军在看到高大英挺的前总指挥使一拐一拐、不慎平稳的走着时,皆面露诧异之色,不久,司宥纶右脚瘸了的消息便迅速在宫内传开。
在皇太后的寝宫里,雍容华贵的太后高高坐在金碧辉煌的椅子上,在看到司宥纶上前行礼的模样,柳眉一皱,再看向温柔静默的站在他身旁的薛邑月,她的眼中似乎带着一抹恳求,她顿了一下,随即笑开了嘴,“果然还是把哀家的宝贝找回来了。邑月,快过来给太后奶奶看看。”
薛邑月微微一笑,走上前让皇太后好好的瞧上一瞧。
“哀家的宝贝看起来不太一样了,美丽容貌依然,却像是蜕变了,多了份迷人的自信坚定,是因为遇上了司大人吗?”
这老太婆的眼光果然犀利啊!许昱心里很是佩服。
“太后奶奶,司大人一路照顾我,到这儿肯定累了,可否先让他去休息?”薛邑月并没有否认太后***话,也可说是默认了。
“草民不累,草民斗胆,想单独跟皇太后谈谈。”司宥纶对她的体贴并不领情。
皇太后柳眉拧得更紧,“司大人何以称草民?”
“皇太后忘了?您老已把我家主子的禁军总指挥使职务给革啦!”许昱想也没想的就帮忙回答。
“不得无礼!”司宥纶立即训了他一下。
“没关系。”皇太后摇头笑了笑,“司大人辛苦的把哀家的宝贝找回来,官职自然是恢复了。”
“草民不想恢复,但有所求。”
“司大人,”薛邑月直视着那双内敛沉稳的黑眸,“我知道你想跟太后奶奶说什么,你先下去休息,我会把你的事跟太后奶奶说明白的。”
皇太后来回的看着两人,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不对劲,她想了想,“来人,带司大人跟他的随侍下去休息,晚上哀家会设宴,当然,”她笑看着两人,“你们的婚事也可以定下来了。”
“没有婚事!”司宥纶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她。
薛邑月见皇太后困惑的看向自己,只能尴尬一笑,“太后奶奶,我会解释的,请让司大人先──”
“邑月公主,草民是残了一条腿,但还没有虚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司宥纶终于忍不住动怒。
“你这是什么口气!”皇太后不悦的皱起眉头。
薛邑月见状,连忙安抚,“太后奶奶,你千万别对他生气!”
“哀家就让他说,来人!赐座!”
“不用,我站着就行。”
薛邑月黯然的也不再说什么,看着他娓娓道来他们之间约定之事,皇太后几度惊愕的看向她,但她也只能轻轻点头,没做任何抗辩。
待司宥纶说完后,四周也陷入一片寂静。
皇太后拧眉摇头,看看她亲封的公主,再看看一脸淡漠的司宥纶。没错,这桩婚姻完全是她一意孤行,也是她私心作崇,但没想到竟会走到如此田地!
“邑月,你真的答应由司大人为你找驸马!”这未免太荒谬了!
“是的,太后奶奶将邑月的终身指给了司大人,司大人又救了邑月一命,这条命已是司大人的,既然司大人不想要邑月,自然有权将邑月指给任何人。”她完全顺从,却也顺从得令人心疼。
“话是没错,可是──”皇太后的头快疼起来了,明明彼此有情有义,怎么搞成这样?
“司大人,你在乎你的脚,哀家可以理解,但若因此错失邑月如此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可是你此生最大的损失,你会后悔的。”
“比司某优秀的人才比比皆是。”他答得淡漠。
“可是──”
“请太后奶奶别再说了,再说下去,邑月会无地自容的,邑月也有自己的自尊啊。”薛邑月难过的请求,不希望她再勉强他接受自己。
若是以前的邑月,此时必然已是泪如雨下了吧?可此时惊讶的看着她,就见她眸中只有隐隐的泪光。没想到好哭胆小的人儿竟变了模样,但这样的转变该是好的,要不,光司宥纶这个决定,怕她是会哭瞎了吧!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好吧,既然你们都决定,哀家也不过问了,司大人,这事…”她想了想,“就让哀家推荐几名人选吧,司大人可以好好参考。”
“谢太后。”他欣然接受,以皇太后对薛邑月的喜爱,相信绝对都是德行兼备之人。
“下去休息吧。”
他点点头,看也没有看薛邑月一眼就退了下去,许昱则难过的瞥她一眼,也跟着主子离开。
皇太后遣去所有太监、宫女,心疼的握着她的手,“现下只有我们两人,你老实说,你真的不介意换了驸马?”
“这命已是他的,邑月一向认份,既然今世无缘,强求而来的姻缘,怕也不会幸福的。”
“你这孩子,要是你真的喜欢他,哀家可以──”
“太后奶奶,”她忍住心中的难过,将想法全数说出,“如果司大人跟我在一起,因别人异样目光而有了自卑,我也会跟着难过的,所以,我愿意代他向太后奶奶请命,待邑月的婚事决定后,就让他离开,让他自由好吗!”
皇太后摇摇头,替她感到心疼,“我的傻女孩!”她舍不得的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安慰。难道这事真的没有转圜余地吗!
失踪多月的薛邑月平安的回到皇宫,远在江南的薛值正夫妇在接到皇太后通知的消息后,急忙乘轿赶往长安。
而这段期间,皇宫内仍有许多事发生。
皇上得知司宥纶官不做、驸马爷也不要当了,几次找他深谈仍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后,又找了薛邑月来谈,并由自己最疼爱的凌妃作陪,可没想到她表明一切都听司宥纶的,让他也莫可奈何。
尤其在得知皇太后那儿也无异议后,一切也只能这么定了。
此时,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皇帝喝了口茶,看着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爱将,“皇太后告诉朕,她找了几个小王爷或将帅之子去给你瞧上一瞧了,你有没有看中适合邑月的准驸马?”
“他们都很不错。”司宥纶说的是肺腑之言,皇太后找来的人选不论外貌、文才,甚至武学都在水准之上,个个都是谦谦君子。
“你真舍得?”
司宥纶听明白皇上的意思,淡然回答,“我并不适合她。”
“是吗?以前朕看她总觉得她过于纤弱,需要人细细呵护,但这一回再见她,她蜕变了不少,谈话间,朕看到了她的温柔,也看到她的勇敢,至于你──”他语重心长的道:“却少了过去的勇敢。”
他拧眉,过去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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