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体谅冥王为了等你醒来才用膳,已经等了你足足三个小时了,虽然你们皆是神躯,但也不能疏忽正常的进食。”
“他他等我做什么?我才不要和他一块吃饭!”她摸着自己烧得红灼的脸颊,赌气地别过了脸。
匹蒂亚沉住气。“我知道你的想法,也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我希望你能换个角度想;既然已经注定必须留在这里生活,何不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若能让冥王感到欢欣,或许你要再见你母亲就不是问题了。”波瑟芬妮霍然抬头瞪视她,心里一阵激荡。
强咽口气,她握紧双拳,下了床。“好,我愿意和他妥协,既然他霸道,我就要用我的温柔感化他,反正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匹蒂亚终于松了一口气。“既然你能想通那就好了。”她将披风披挂在波瑟芬妮的身上。“那我们走吧!”这是波瑟芬妮第一次用正常的目光去注视赫地司。
令人意外地,赫地司长得并不可怕,也不狰狞,只是每每她对他感到痛恨时,就觉得他看起来特别丑陋。
虽然她仍旧痛恨他,也仍旧讨厌他,但他现在看起来就是没那么令人惧怕。
他的那张脸,有着强硬的五官线条;他那双慑人的蓝眸,总会不时变化着各种情绪的颜色;还有他的浓眉与高挺的鼻子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冷和严的代表。
而在他的头上,戴着一顶荆饰的王冠,若非他如此威严与冷酷,她敢说,他肯定是异常俊秀且迷人的。
波瑟芬妮和他对坐在一张长形的桌子上,中间隔了至少五公尺。
整个空旷的用膳堂里就只有她和他,及不时出现上菜的匹蒂亚,波瑟芬妮可以预料到这样的一餐,她肯定没有胃口。
“抱歉,王妃,是不是菜不合你的口味?”匹蒂亚突然出现打断她的思绪,她有些慌忙地垂下脸切着食物。
“不不是的。”
“那就好,你请慢用。”匹蒂亚点点头转身离去。
赫地司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进眼底,他似乎可以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不是没有胃口?”他不冷不热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抬起头,稳住自己易受影响的情绪。“没有的事,我我饿得很。”说罢,她勉强地吞进一粒丸子。
“是吗?”赫地司看着她再把一块肉片送入嘴里。
“即使我不饿,你也会勉强我吃的,对吧?”波瑟芬妮突然咬咬牙冒出这一句。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神情一冷,蹙起眉。
“因为你喜欢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反驳他的,但是她就是无法按捺自己愠怒的脾气。
赫地司放下刀叉了,但他的表情一点也没变。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这样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从我成人懂事,到接掌地狱至今,除了强逼你嫁给我之外,我从未勉强过别人做任何一件事。”波瑟芬妮震动地抬起眸子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的话。
“你会有许多时间了解我的,所以,现在还是请你好好用餐吧!如果——你真的很饿的话。”她不吭声地垂下了头,心里面百感交集。
用餐完毕,赫地司朝她走了过来。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怕他,波瑟芬妮毅然地站起了身,却发现她竟矮他一个头,连看他都得仰起脸,显然气势上就差了半截。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没兴趣。”她硬生生地别过脸。
“走吧!”赫地司拉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带着她走出宫殿;而她居然没有抵抗,她的心跳甚至还迅速地加快起来,似乎有种令她措手不及的情愫,灌进了她的身体里——跨出宫殿,外头果然是暗红色的光景;那是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天际,并有一种温暖而不闷热的感觉。
“那是什么?”她忍不住地提出疑问。
“火海。”
“火海?那是什么?”
“你可以说它是地狱里的光,也可以说是恶人受苦之地。”
“好可怕”她不禁低喃。
这时,波瑟芬妮发现宫殿外的四周也长满了花和藤蔓,虽然都是黑色的,但她的心仍受到同样的触动。
“那些花”她停下脚步,于心不忍地问:“为什么全是黑色的?”
“因为所有颜色美丽的花全在奥林帕斯,我只能拥有黑色。”他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回答。
就这么一句话,波瑟芬妮觉得自己看待他的心情变了。
她想,他其实也是很无奈的,是吧?
虽然有着无上的权力,且仅次于宙斯与波塞顿,但是,他所掌管的地方毕竟是地狱,一个灰暗多过光采的地方。
“其实黑色也是很美丽的,对不对?”她看着他,轻轻地说。
他同样望着她,终于点了头。“是的,在我心里,黑色是最美的颜色。虽然在所有的色彩之中,它的颜色并不美,也不出众,在俗世间甚至还代表着黑暗与绝望;
但是,我相信它也能成为我心中的光明与希望。”波瑟芬妮有些难以招架地低下了头,因为她突然害怕起自己的改变,即使只是一点点的悸动感。
步下阶梯,眼前是火海与盟约河的交汇处,波瑟芬妮看到了一艘形状怪异的船,船上还站了一个人,手持摇桨,头上戴着的斗笠压得极低,教人无论怎么看也看不清他的面孔。
“上船吧!”赫地司带她来到岸边,并放手让她上了去。
“那你呢?”波瑟芬妮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赫地司一字一字地说。
就这样,船儿开走了。波瑟芬妮坐在船上,不时回头看着赫地司,发现他真的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岸边看着她,好似真要等她回来。
那孤傲深黑的身影,像带了一身的沧桑与寂寥,黯淡得只剩一抹黑影。
“冥王一直都是很寂寞的。”查伦突然说了句话。
波瑟芬妮一怔,把视线转向那位船夫。
“虽然他掌管了冥域,权力仅次于宙斯王与波塞顿王,但是,终年与黑暗和死亡相伴,却让他渐渐孤傲封闭起来,所以,他并不如那些天神们一般快活。”波瑟芬妮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但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往的生活是如何的快乐,这一刻,她确实为赫地司感到不忍起来。
“为了维持应有的尊严,他不得不伪装起自己内在的热情,可是我知道,冥王在经过这么漫长的岁月后,心里仍是极度渴望爱情的,但是,他始终碰不上一个真正令他动心的女子,除了你”她震动地抬起脸,胸口有着难以言喻的绞痛。
“我想,要你接受他,并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毕竟,你曾是个整日嬉戏于花丛间,散播春意与快活的春之女神。如今要你面对死沉沉的环境,和陌生的人事物,总是十分困难。”
查伦划着船,从容不迫地说着。“可是,若你能多为他着想,试着包容他,那么你会知道,冥王是众神只中最专情的一个,而他对你的爱,也能使你对整个冥界心生关爱。”
“但是我放心不下我的母亲,她也爱我胜于一切。”她黯然而痛楚地低语。
“这确实是很令人感伤的问题,但是,既然你目前无法解决问题,就必须先你开,毕竟许多事皆无法两全其美的。”波瑟芬妮没再开口了。她深深地凝视着河水流动,眼中幽黯得什么也没有。
悲伤的迪米泰,在疯狂地四处寻找波瑟芬妮而徒劳无功后,哀恸欲绝地回到了奥林帕斯。
她终日以泪洗面,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令其它众神见了也于心不忍,但是知道事实的人却也不敢说出口,除了真理之神——阿波罗。
“亲爱的迪米泰,振作起来吧!”阿波罗抚慰着她。“你相信我,波瑟芬妮不会有事的。”头也不抬的迪米泰,只是静静地让眼泪不断泛流。
“你怎么知道波瑟芬妮不会有事?若她真一切平安,为何不回到我的身边?”阿波罗摇头,叹一口气。“迪米泰,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你这残酷的事实,我真怕你承受不了。”霍地,迪米泰跳了起来,激动地抓住阿波罗的衣角。
“你知道我的波瑟芬妮在哪里是不是?你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她急切而焦灼地迭声喊着。
“是的。我掌管阳光,阳光下发生的一切,我最清楚。”
“那么,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求求你”迪米泰声泪俱下的。
“告诉你只会让你更加悲伤,却无法将她带回。”
“我不管这么多,我只要知道她在哪里。”阿波罗看着她,无可奈何地点了头。
“好吧!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因为她现在——正和死亡为伍。”
“和死亡为伍?”迪米泰愣住了。
“是的,因为带走她的人是赫地司。”
“赫地司?!”迪米泰震恐得倒吸一口气。“是他带走了波瑟芬妮?”
“所以波瑟芬妮已经死了,并即将成为赫地司的妻子。”
“什么?!”迪米泰踉跄地退了数步,跌坐在地上。“赫地司要波瑟芬妮做他的妻子?”
“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了,也没有人阻止得了他,地狱是他的统治之地,连宙斯与波塞顿都阻止不了,所以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迪米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狠狠撕裂开来。她最爱的波瑟芬妮就这样离她而去,而她竟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但是我想,赫地司一定会善待她的,所以你也别太过伤心,毕竟这一切已成事实。”
“赫地司为什么要挑中我的女儿呢?他明知道波瑟芬妮是我的命啊!”迪米泰恸哭嘶喊。
“或许他是真的爱她吧!”阿波罗只能这么说。
“不,我一定要把波瑟芬妮要回来,我真的不能失去她!”
“你怎么要回她呢?即使到了冥府,你也未必能进入赫地司的宫殿。”
“我可以跪在外头求他,一直求到他肯放了她为止。”
“没有用的。火海的灼热会将你烫伤的,引渡船甚至不会载你到冥界口。”
“难道难道我就这么放弃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劝你打消念头,为凡间人民振作起来,你毕竟是他们的司农女神,他们皆仰赖你而活啊!”“他们仰赖我而活,那么我仰赖谁而活呢?”
阿波罗凝望她许久,才终于说:“仰赖你自己吧!迪米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