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欣怡打断他“告诉我,我的情况如何,不要瞒我。”欣怡哀求着。
“这”他有点迟疑,最后,叹了一口气“也罢,是该让你知道的。”他无奈地说道。
“你已经在床上躺了将近四个月了。车祸时,你的头部受到撞击,导致脑部创伤,脸部则遭受到大量碎玻璃刺伤,至于身体部分,肋骨断了两根,影响到了声带,但不严重。四肢有些挫伤,但不碍事。最严重的就是你的脑,一度我们以为你会脑死,但谢天谢地,你没有。可是我们谁都无法断言你何时才会醒。如今,你终于醒来了。”李铭东露出笑容,放下长达四个月的焦虑。
“谢谢,谢谢你的帮助。但是我的脸”欣怡试图抬起手来摸脸,但手不听指挥——动都不动“是怎么回事?”
李铭东似乎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左顾右盼,似在寻找某种东西。但欣怡直直地看着他,使他无所遁逃。终于,他咳了咳,望向欣怡:“嗯,欣怡。关于你的脸,希望你不要太难过。”李铭东希望她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伯父,请说。”欣怡平静地请求,反正再坏顶多只是“面目全非”而已。
“先前我说过,你的脸受到碎玻璃刺伤,又再加上撞击。虽然我们已把你脸上的玻璃清干净了,但却无法还你本来面貌。但整型医师曾为你动过几次手术,他保证会让你拥有一个漂亮的全新脸蛋,让别人看不出你曾受过创伤。再过两个星期,你脸上的绷带就可以拆了。”
全新的面孔,欣怡想道。到时没有人会认识我,甚至连志杰唉!为什么又想起那个负心人呢?林欣怡呀!林欣怡!难道你被骗得还不够多吗?不要再傻了,人家是豪门少爷,而你算什么?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现在,你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就以这张新面孔、新的身份过另一个新生活吧!
“我要过新生活。”欣怡低声喃道。
“什么?”李铭东疑惑地看着地,不知她在讲什么?
“我说,”欣怡大声点,眼眸中带着新起的活力“我要改名字。”
“改名字?”他迷惑了,怎么扯到这了?
“对,改名字。”欣怡肯定道。
“改什么名字?”李铭东依旧不解地茫然。
“嗯,”她沉吟,改什么好:“就叫李李文怡好了。”
“李”乍听之下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的双眸“你伯母会很高兴的,我们一直都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女儿。现在,终于”
“恭喜院长”四周此起彼落的恭贺声,在在使他震撼,无法置信。
“伯父”欣怡叫道。
“该叫爸爸了。”他慈爱地命令着。
“爸爸爸。”欣怡结结巴巴地叫着,看到李铭东笑咧了嘴。
“那是什么?”欣怡无预警地感到一股悸动。
“什么?”李铭东不解。
“我的腹部,好像好像有什么在动”欣怡迟疑地说。
“喔!那个呀!你不知道吗?”李铭东卖关子似的问。
她摇摇头,不解地望着他。
“那是你的小宝贝在踢你。”李铭东微笑地揭开谜底。
孩子。她惊住了,这个属于她和志杰的小生命正在她体内成长茁壮。虽然她恨志杰,但他的孩子是无辜的,她愿用全部的“爱”来爱他,毕竟她本来就喜欢小孩,又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宝贝?
李铭东看着欣怡默然不语。或许是他们料错了,或许她并不想要孩子的。他着急地叫着:“欣怡,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要他,没关系,我们可以安排呀!”
回过神的欣怡望着焦急的“爸爸”微微地摇着头“多久了?”她问。
“四个多月了,快五个月了。”
“那么久了。”她错过了什么呢?孕吐,反胃、嗜睡她觉得有点遗憾。
“我们可以为他找一个好家庭,现在堕胎太危险了,而且”李铭东以为她不想要小孩。
“我要生下他,”她轻声打断“抚养他长大,用我全部的心力爱他,给他一个安定的生活”她如梦似的叙述道。
毕竟他们夫妻俩没料错。即使那个臭男人那么可恶骗了她,深爱孩子的她也绝不会狠心不要肚子内的孩子。李铭东欣慰地看着眼前的“新女儿”
奇迹似的。这场车祸虽然使欣怡受到严重的伤,但腹内的孩子却安全无恙。更令人感动的是,肚内的孩子在受伤的母体内竟成长得那么好。
以后,他们一定会很快乐幸福的,即使没有那个富家少爷当父亲。是的,欣怡母子和他们俩夫妻,一家人一定会幸福的。李铭东很肯定地想。
五年后
在方氏宅邸的大客厅中,洋溢着欢笑的气氛,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客厅中央,正在又跳又唱的小男孩身上。
这个小男孩年约四岁,长相相当引人喜爱;明亮乌黑的双眸像极了他妈妈,而那英挺的鼻子毫无疑问的是得自他爸爸:他那童稚的声音出奇的宏亮。虽然,他还小不太懂事,但他爸爸、妈妈已帮他安排好要学什么,简直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拿来放在他脚下,供给他玩。
“小杰,小杰,好棒哦!”宣如拍着手鼓励她心爱的宝贝儿子——许明杰。
“现在,我要再唱一首歌,叫叫造飞机,”小杰大声地宣布,等待期待的掌声响起,才高兴地唱道:“造飞机,造飞机”
志杰捧起酒杯低低地浅酌。他在酒吧边默默地旁观这一幅“全家福”有多久了?他想记起,但办不到。看他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互相依偎着,微笑地看着他们的“孙子”表演歌舞。谁又会料到,六年前的他们彼此误会,是对冷如冰霜的夫妻。但现在呢?如胶似漆,鹣鲽情深,连分开一分钟都舍不得。
再看看宣如,一副沉醉幸福中的样子,这也难怪,有拉里马这样“体贴”的丈夫,有小杰这么可爱的儿子,谁都会幸福的。而那个拉里马呢?坐在沙发上,骄宠地看着儿子,温柔地拥着妻子,真是幸福的男人呀!志杰苦涩地想。
想来也好笑,当初要不是他设计灌醉了老爸和许伯父,计诱他们酒后吐真言,他跟老妈永远也不会晓得,原来老爸外表看似冷酷爱钱的面孔下,竟藏着一分对他们俩真挚的“爱”
不过,老爸老妈间的误会纠葛在长达二十余年之下,竟还能一一解开,也实在难得。而他跟欣怡之间呢?会有误会冰释的一天吗?志杰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被他轻轻摇荡着。
如果这一幕换成是欣怡和他的孩子在唱歌,而他和欣怡的孩子有他爷爷、奶奶在一旁为他喝彩的话,那该多好。想着想着,他不禁入神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蓦地甩甩头,甩去一脑子的痴想,仰头一口喝尽杯中的烈酒,又再倒一杯。这一幕“天伦之乐”不适合他这个“不知趣”的人,他咬咬牙,丢下酒杯,转身往屋外的花园大步走去。
“宣如,你在这里待一下,我去去就来。”拉里马轻轻摇着妻子,宣如的注意力全在小杰身上,根本没留意志杰的存在,虽然迷惑却也只得点头。
惟一了解的只有文远,他丢给拉里马一个感激的脸色。这几年来,志杰离他们愈来愈远,父子间除了公事,已快成了陌生人。
拉里马往志杰消失的方向走去。
夜深了,热带的天空不留一丝黑云,只有满空绽亮的星辰。
仰着头吸一口芬芳的清新,纾解刚才感受的不快压力,让脑子澄空,不去想一切,不去想她。
轻微的扰动打断了他,睁开双眼瞪视着前方黑色的庭园,在微微月光下,增添了它的神秘美。 ’
“少爷,”拉里马轻唤“谢谢你和老爷夫人的招待。我们一家人实在太打扰了。”这是拉里马客套的开场白。
“拉里马,你现在已被升格为许氏的副总裁了,身为许伯父的乘龙快婿,你我早已是平等的地位,你不可以再叫我少爷,或叫我爸爸老爷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比较好。”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因此而忘记方家给我的大恩大德。叫我与少爷平起平坐是办不到的。”
“你真是固执。”志杰素知他的脾气,所以也不坚持,只是每次见面他都会这么要求,反正时间一久,他就不信他不改。
就这样,这两个一起长大的男人一前一后在漆黑的花园里慢踱着。
“少爷,”良久之后,拉里马打破沉寂“经过那么久的大力寻找,难道还没有收获吗?”
志杰凝望着黑暗深处,低低的叹息泄漏出他的无奈:“她好像就这样平空消失在地球上,不留踪迹。连房子也没去处理,只有张辞职信到医院,而那张信甚至是她失踪当天写的。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也或者是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任凭我苦苦哀求,再三证明我的真心,但我就是得不到她的一丝消息。”惆怅的语调显示他的失意与疲惫。
“少爷,”拉里马低声唤回沉思的志杰“我知道找不到欣怡小姐让你很着急难过,但”他顿了顿,不确定是否该说出来“但因此而恨老爷和夫人,是不是过分了点?”他终于谨慎地讲完。
“拉里马,这是我跟我爸妈间的事,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志杰不想费心去做改变,也没有时间去改变。
“但,少爷,”拉里马不放弃“老爷和夫人都很担心也很难过。”
“这我知道,不劳你特意提醒。”说完,志杰转头朝另一方向走去,企图远离那“固执”的人。
“少爷”拉里马紧追在后,锲而不舍地说。“少爷,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拉里马向着前头的志杰“欣怡小姐可能已经结婚、生小孩了,可能有了新的爱人,把你忘了。”
志杰陡然停下来,令来不及收势的拉里马差点撞上他。
“拉里马,”他冷声一字一字地叫,俊挺的脸孔在怒气的充斥下显得严峻,月光照在他那张突然变色的脸庞上更令人觉得不寒而颤栗。“我说不要管我的事,你听不懂吗?”他低吼“你是不是太闲了,你的妻子、儿子没让你忙够吗?要不要我帮你找事做?”他威胁道,拎着他的领子。
即使欣怡结婚了,他也要找到她,企求她的谅解。如果她幸福的话,他会衷心祝福她;但假若她不快乐的话,他会不计一切代价使她变得幸福。
现在的她,到底在哪儿?有可能再见到她吗?现在的她,快乐地生活着吗?
黑夜的虫声是他惟一得到的回答,沁凉的山风也吹不去他满怀的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