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小酒店里,赵老巩与朱全德喝到了兴头上。赵老巩晕晕乎乎地笑骂:“你个属东西,俺想跟你结仇都结不上。”
朱全德嘿嘿笑着说:“走,咱老哥俩儿到老地方摔跤去!”
赵老巩给了朱全德一拳算是和好如初,但谈到两人的关系恢复到摔跤的兴致上还不到火候。老人还在为儿女牵肠挂肚,小乐还一直没有走出退婚的阴影。
躲过风暴潮袭击的赵小乐和刘连仲,正谋划偷袭海港技术员高天河的事。高天河是海港筹建处的技术员,是朱朱的同事。发现高天河与朱朱相恋的是四菊。
那天四菊到海港找朱朱,作为朱朱的老同学和赵小乐的妹妹,她要跟朱朱谈一谈有没有再和小乐和好的可能。当她路过海港指挥部的小街,瞅见小酒店里朱朱正跟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男子喝酒吃饭时,敏感的四菊心就凉了:原来朱朱有了恋人了。四菊有些懊恼,恨恨地盯了那个男人老半天。她对那个男人的第一印象是文静而帅气。
等他们吃完饭时,四菊终于叫住了朱朱。朱朱看见四菊饱满的胸脯起伏着,非常明显地勾勒出她此时的情绪。朱朱让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先回去了。那个男人很有礼貌地朝四菊一笑,就转身走了。
朱朱亲热地跟四菊打着招呼:“四菊,你好吗?咋不早来?咱们一块儿吃饭。”她很平静地看着四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四菊细细地打量着朱朱,朱朱的变化都使她忘了应该怎么跟朱朱说第一句话了。朱朱本来就有着蛇一样柔软的腰肢和花一样的脸庞,她穿着米黄色的海港工作服,前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了一串水波纹的黄金项链,心形的宝石坠子紧贴在乳沟的细白肉上。
四菊脸上冒出了汗,密集的汗珠从额头直往鼻尖聚集。就在四菊打愣的时候,朱朱又说:“菊姐,你好吗?我去孵化场找过你,你不在,是不是风暴潮里损失不小哇?”
四菊生气地说:“风暴潮的损失不算啥,俺担心的是有人的心被大风刮跑了。”
朱朱脸上有一种受伤动物的表情,讷讷地说:“菊姐,俺知道你恨俺,会因为俺和小乐的事生气,可你也得给俺想想。”
四菊想了想说:“朱朱,俺只问你一句话,刚才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新朋友?”
朱朱点点头:“他叫高天河,他是不是很帅?是他追求俺的。”
四菊淡淡地说:“既然是这样,俺就不说啥了。俺刚才来的时候的确很恨你,恨你的同时,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想说服你回心转意。当俺见到这个男人时,俺不恨你了,他是比小乐优秀。”
朱朱心里有一个地方被四菊的话牵得一痛,眼睛湿了:“菊姐,你真是这么想的?”
四菊大声说:“婚姻大事,理应由你自己当家,别说俺这同学,就是亲生爹娘,也管不得啊!不过俺提醒你一句,别让城里人骗了。”
朱朱的脸憋得通红:“菊姐,俺知道。”
四菊眼神柔和下来,连声气儿都软了:“朱朱,你好自为之吧,俺走了。”她走到门口又转回头来,好像还有话要说。
朱朱终于忍不住了,紧追了几步,声音嘶哑地喊:“菊姐,你别走,你打俺几下,或是痛痛快快地骂俺几句!”
四菊摇了摇头:“为啥要这样呢?今后俺也不敢保证俺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嗳,还有一件事,俺觉得你应该跟小乐谈谈,谈透了就是好和好散。”
朱朱怯怯地说:“俺不敢见他。求求你菊姐,你替俺——”
四菊轻轻叹了一声,一甩手扭身走了。朱朱尴尬地站在酒店门口,耸着肩膀哭了,她不大声哭,只在嗓眼儿里憋得打哽儿。朱朱这时间自己,你真的不爱小乐了吗?你真的不留恋赵大伯那个家了吗?她心里不时叹惜着,叹息着那些任谁也留不住的东西。
四菊回到家里就跟小乐把这事说了,警告小乐不要再对朱朱有什么幻想,朱朱已经有恋人了,是海港的小白脸勾走了朱朱的魂儿。小乐没有说话,心里像砸出了一个深坑,眼神里有杀气。
四菊对小乐的眼神有些担忧。风暴潮到来之前,她就听见小乐和刘连仲密谋着什么。她知道小乐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劝他说:“小乐,你可是跪着跟咱爹保证过,说不再找朱朱的麻烦了。”
小乐嘿嘿笑着抓着头皮,说:“俺不会挨朱朱一个指头,俺嫌她脏,俺还怕脏了俺的手呢!”说着就阴着脸走了。
小乐走后不久,三姐海英就回来了。海英是从省城坐火车回来的,在北龙市的火车站下了车,然后搭乘碱厂的货车回的村。
四菊见到海英就急不可待地问大哥那里的情况。因为海英是在赵振涛接到任命之前上的火车,所以并不知道大哥已经是北龙的市长了。海英悄悄地说:“四菊,大哥心情很不好,有人告他,他被免职了,让他到中央党校去学习。”
四菊瞪大了眼睛问:“大哥犯的啥错误?”
赵海英说:“大哥没犯错误,是有小人诬告。”
四菊有些担心地说:“这个情况别跟爹说啊,爹这两天心情不好。他跟葛老太太闹翻了,正准备选地方,另建船场呢。”
海英说:“大哥说了,不让爹再到船场干活了,这把年纪的人了,应该在家享福啦。”
四菊叹了口气说:“爹天生就是顶风噎浪的命,他呆得住吗?他还丢不下那几个宝贝徒弟呢。”
海英说:“那就让大哥回家来劝劝爹,大哥说他到北京后要抽空儿回家来一趟。”
四菊又问起大嫂和男男,海英说:“大嫂正复习功课,要考学,说是想出国呢。男男都上初一了,学习很棒,就是太胖了,大哥大嫂正给她减肥呢。”
四菊一听大哥的事就有问不完的话题,海英见四菊从不关心她的事,心里有些不高兴,噘着嘴说:“你就知道问大哥的事,就不问问俺的事,亏了三姐对你那一片心哪。”
四菊笑了:“爹知道你帮齐少武找大哥跑官了,跑得怎么样?”
海英沮丧地说:“快别提了,大哥压根儿就不愿意管齐少武的事!再说,大哥这一被免职,就更没指望了!可大哥说帮俺把孩子要回来!”
四菊格格笑着:“俺当初劝你别去碰钉子,你就是不听,白搭了二百块钱的路费,爹回家还得跟你生气。”
海英嗔怨道:“准是你这小叛徒告的密,爹咋会知道的?”
四菊说:“本来俺是想给你瞒着的,可你走的那天夜里家里出事了,小乐拿着刀子要去找朱朱拼命,俺拦不住,就打电话给爹,爹回来当然就问你了。”
海英吃了一惊:“小乐咋这么没出息,这么糊涂?俺压根儿还就瞧不上朱朱,为她拼命值吗?哎,没出事吧?”
四菊说:“多亏了刘连仲救了驾。”
海英夸连仲是个好小伙子,问:“你们啥时喜结良缘啊?”
四菊说:“俺对他的考验期还没有结束哪!”然后就轻轻笑了。
姐俩说说笑笑就到了傍晚。海英操持着要做饭,四菊又告诉海英:“今年的风暴潮不小,孵化场损失很大,你们在这里入股的钱,今年有可能分不到红利了。”
海英心里并不在乎这两万元的股钱,她此时最最心焦的是儿子,是如何从齐少武手里夺过自己的儿子。当初离婚的时候,本来儿子是应该断给她的,可她当时正有一场重病,是可能导致下肢瘫痪的病,这样就丢了儿子。四菊说:“齐少武是个官迷,只要升了官,就会给你儿子的。”
两人正说着儿子的事,门帘一挑,刘连仲风风火火赶来了,一副焦急的样子:“四菊,小乐呢?他刚才呼俺呢!”
四菊愣了愣,问:“他刚出去,他说有啥事吗?”
刘连仲摇头说:“这小子神神道道的,谁知是搞啥名堂呢。俺去找他吧。”说着就急急地走了。
望着刘连仲的背影,四菊的细眉毛挽出了一个问号,脑袋也轰然一响,是不是小乐叫上刘连仲去海港找高天河报仇呢?她想着,立即跑出来骑上摩托车,追着刘连仲的影子驶去。
夜晚的海港工地,依然有隆隆的机器声。四菊眼瞅着刘连仲往海港方向去了,越发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对面驶来了一辆运水泥的大货车,一下子挡住了四菊,车灯照花了她的眼睛,四菊猛然刹住摩托。等大货车过去,连刘连仲的影子也早已不见了。
这时刘连仲已经跟小乐接上头了。当初小乐呼他,说的是老地方见,这个老地方被刘连仲误解为是在他家里,后来一想,是小乐曾说过的海港工地。他俩放好摩托,步行走到海港建设指挥部的办公室里。
高天河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图纸,然后准备吃饭。他看见小乐和刘连仲两个陌生人,穿着很土气,猜出是当地的渔民。小乐打听谁是高天河。高天河抬头问:“你们是找我的吗?”
小乐眼里喷火,冷冷地说:“俺们想找你谈谈,找个地方好吗?”
高天河得了愣,问:“我不认识你们,要谈什么呢?”
刘连仲笑笑说:“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没多长时间,误不了你吃饭!”
高天河就跟着他们走了。
小乐和刘连仲把高天河带到了老河口的堤岸上,这里很黑,脚下的泥沙软软的,走在上面就像踩在棉花团上。小乐尖着嗓子气恼地说:“俺叫赵小乐,蟹湾村的渔花子,没有你们城里人帅气,所以连女人都让你们给抢走啦!”
高天河有些发蒙,支吾着说:“你,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刘连仲补充说:“咱谁也别兜圈子了,打开窗子说亮话,你知道吗?朱朱是他的未婚妻,两人都要入洞房了,被你小子给撬走了。你说这事该咋了断吧?”
高天河真的掉进云雾里了,频频地摆着手:“误会,误会啦,朱朱是我的同事,我并没有跟她谈什么恋爱呀。”
小乐凶凶地凑近高天河,脏话像暴雨点子往他脸上砸:“你他妈的真没劲,不是个爷们儿,明明是喜欢朱朱,还不敢承认!你不敢承认俺就会轻易饶过你吗?”
高天河吓得连连退着身子:“你,你别胡来呀,我会告你们去!”
小乐嘿嘿笑了:“告?你在老蟹湾打听打听,俺赵小乐是啥人,俺刚从监狱出来,还怕你告?”
高天河扭头朝刘连仲求情:“这位哥们儿,你劝劝他,这全是误会。”
刘连仲哈哈大笑:“俺劝他?俺还想劝劝你呢!别在老蟹湾逞能,这个地方民风霸悍,你这种小白脸玩不动!”他说着,给小乐递了个眼色。
小乐弯腰拿起一块砖头,劈手朝高天河脑袋拍去。砖头是没有煅烧的泥砖,拍在高天河的头上,就炸得粉碎,将小乐的手也震得酥麻。
高天河的眼镜掉在地上,身子晃了几晃:“你们会后悔的!”
他的舌头棒硬,想吐。接着,他的肚子又挨了一脚,他疼得一阵痉挛,双手捂住肚子,噗一声倒下了,喉咙里挤出一阵声音,身子一点一点往河坡下滑去,脸上蠕爬着一条一条小蛇一样的血线。
小乐挺挺地站着,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刘连仲弯腰瞅瞅地上的高天河,捅了捅,高天河发出一阵呻吟,他心里有了底,拽着小乐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乐和刘连仲刚走上河堤,就看见一辆摩托朝这边驶来。他们慌慌地奔跑起来,不知道那是四菊。四菊顾不上去骂他们,她最怕出人命。她把摩托扔在河堤上,跑到受伤的高天河旁边,一把抱起高天河:“你,你没事吧?”她摸到高天河脸上的血了,不由一声惊叫。
高天河吐着嘴里的血说:“你,你是谁?”
四菊哆嗦着说:“俺是朱朱的同学,俺背你去医院!”
四菊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硬是将高天河背上了河堤。到了河堤上,高天河挣脱着要自己走路,他迈了几步,又跌倒了。四菊将他扶上摩托,让他搂紧自己的腰,然后发动摩托,一溜烟地消失在暗夜里。
在蟹湾乡医院,四菊看着医生给高天河包扎。包扎完了,四菊问高天河:“是不是要打电话给朱朱?让她来陪着你?”
高天河摇了摇头,心里还有一股怨气:“不叫她!不叫她!今天的祸都是因她而起的!我冤枉不冤枉啊?”
四菊对他的反应很难揣摩:“朱朱是爱你的!你怎么这样说话?为了爱情流点血就流点血吧!”
高天河委屈地说:“喔,对不起,我都忘了,你是朱朱的同学。我跟你说句实话,你这个同学脑子有点问题。她喜欢我,这无可厚非,这是她的事,可我在城里有了女朋友啦!”
四菊怔了怔:“她知道这些吗?”
高天河说:“我都跟她说了,可她还是”
四菊说:“你有没有女朋友这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朱朱,能不能产生真正的爱情。”
高天河说:“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呢?”
四菊沉下脸:“是不是因为朱朱是渔家的女儿?”
高天河说:“我没有那么势利。这年头,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我这个人很注重感觉——”
四菊说:“你去过朱朱家吗?”
高天河用手摸摸脑袋上的纱布:“没有,当然没有。她约过我多少次了,作为同事,我可以去看看她的父母,后来我听说,登门就会被认为是定亲,我就——”
四菊笑道:“因为朱朱挨打,你恨她吗?”
高天河点点头:“明天上班,我要跟她说的。我跟她有什么关系,怎么连她过去的未婚夫都知道啦?我恨她!恨就不是爱,真正的爱是恨不起来的。”
四菊觉得高天河是个有学问的人,挺真诚的,没有城里人的那种坏毛病。朱朱能看上他,说明朱朱是有眼力的。可是她也替朱朱悲哀,这种一头炕热的恋爱是很可怕的,难道朱朱就没有一点觉察吗?单相思的恋爱是个怪圈,不论朝着哪个方向走都是没有出路的。她知道朱朱是个非常虚荣的人,这一切朱朱是干得出来的。
此时的四菊不知道高天河会不会去报案,要告小乐和刘连仲个人身伤害罪也是成立的,那样爹会气个半死,刘连仲还会跟着小乐受连累。要为这事拘留几天可就惨了,那样她四菊心里会怎样想?何况这个消息又是她告诉给赵小乐的。
四菊刚要再问问,高天河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她:“今天真是太感激你啦,如果不是碰上你,我说不定还昏倒在河堤上呢!你叫什么名字?”
四菊笑着说:“俺叫赵四菊,海滩孵化场的,救你也是应该的。你们离开城市,到俺们这荒滩上来建港,不容易。嗳,俺想问你一句,今天的事你会报案吗?”
高天河摇摇头:“不会的,这是一个误会,还不知朱朱是怎么激怒人家的呢。我要找到他们,说清楚,我没有去夺他的女人啊!”四菊悬着的心落肚了,她说:“一看你就是个善良的人,有文化跟没文化就是不一样。实话跟你说吧,打你的是俺三哥,那个帮凶是俺的男朋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高天河愕然地盯着四菊:“原来是这样?”他强撑着站起来。
四菊慌了,脸上泛出焦急的红晕:“高大哥,你是不是怀疑俺跟他们串通好了的?一打一救唱双簧?不是,俺用人格担保!”
高天河伸出手来,笑了:“你想错了,咱们交个朋友吧!”
四菊也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下。高天河又说:“今天是我的夜班,我还得整理泥沙沉积报告呢!”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弯弯的。
四菊心痛地问他:“你的伤能挺得住吗?”
高天河说能行。说着,就抬头看满天的星星,星星很诡秘地眨着眼睛。
四菊又用摩托车把高天河送回了海港指挥部。
2
在夜里的骚乱中,赵振涛随同盐化县委的领导做了一夜的工作。
刚开始闹起来的时候,宾馆里潘书记与高焕章、盐化县委书记柴德发的谈话没有中止,潘书记仍然很平静地询问跨海大桥的情况。楼下维持现场的是县长白春元。
赵振涛返回时,谁也不知道,他在人群里听着工人们的议论,从他们愤怒的谩骂声里感觉到了点什么。看着这些盐场的工人们,神态和打扮都像是农民,他知道晒盐是风吹日晒的苦差使,工人们说话跟渔民一样粗野。
一个满脸黝黑的老工人骂道:“你们当官的都知道盐场是一块肥肉,都他娘的想吃一嘴!吃要看咋个吃法,这种吃法俺们不答应!”
还有人喊:“好端端的一个盐场,愣让李大脑袋给糟蹋啦!跨海大桥就是他给弄塌的,撤了李大脑袋,法办李大脑袋!”
赵振涛认识盐场场长李广汉,可他始终弄不明白,李广汉与跨海大桥有什么联系。再往下听,他终于听出点门道儿来了:建桥之初,县里到企业集资,当时的场长薄振良为了盐场的自身发展,只想象征性地少出一点,县里就撤了薄振良,换上了李广汉。李广汉拿出了盐场的二百万流动资金赞助大桥,而且还让他妻子的公司承揽了一部分大桥的工程。年初,北龙市召开全国残运会,县里又从盐场拿走了八十万元的赞助款。盐场没有了资金,就像人贫血一样,这一次风暴潮的袭击,盐场连买塑料布苫盐垛的钱都没有了,工人们眼睁睁地看着盐粒儿化为污水。盐场发不出工资,县里又没有资金投入,人们几乎是眼巴巴瞅着盐场死去,而李广汉却因为跟县里头头脑脑们温得铁,听说又要高升了,要当什么县物资局的局长了。在工人们的眼里,李广汉几乎就是个坏蛋。工人们的意思是:盐化县的领导跟李广汉穿一条裤子,他们非要见见省里的领导不可。而据赵振涛的了解,李广汉是省盐务系统的劳模,又是北龙市的先进工作者。
赵振涛看见警察来了,白县长正躲在暗处跟公安局的头头嘀咕着,要警察去驱赶工人,有的警察甚至已经动了手脚。几个年轻工人气得把警察的摩托车车灯给砸了,警察嚷嚷着要用手铐去铐那些工人。愤怒的人群拥来拥去,警察在他们眼里,几乎就要像战场上的敌人一样了。赵振涛感到白县长是个很蠢的人,怎么能动用警察呢?同时他不解的是,这样乱哄哄的,高焕章和柴德发为什么还不出来呢?活书记又是怎样考虑的呢?无论如何,他已经感到事态的严重了,不是一般的严重。在潘书记的眼皮底下闹出人命来,那将是怎样的后果啊!
就在警察要抓人的时候,他拼命挤到白县长的跟前,用十分严厉的口气骂道:“蠢,你们简直蠢到家啦!赶紧把人放喽!”
白县长不认识赵振涛,但看他的架势和风度不一般,说话的口气也不一般,愣了愣,悄悄地问旁边的公安局长:“这人是谁?”公安局长摇了摇头。
赵振涛大声说:“把话筒给我,给我!”
白县长没好气地问:“你是谁?你能说服他们吗?”
公安局长也急了,指着白县长瞪着赵振涛吼:“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们县长!”
赵振涛没理白县长,蹬在宾馆门口的台阶上,使劲挥着胳膊大喊:“盐场的工人同志们,我是咱北龙市新来的市长赵振涛,我受潘书记和高书记的委托,来跟大家谈谈。有问题,咱摆到桌面上来,这样闹,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又不能解决问题!”人群顿时静了下来。白县长和公安局长慌了,互相埋怨着。
赵振涛接着道:“这次省领导来盐化,就是来现场办公的!我这个市长,也是老百姓的市长。我是咱盐化人,盐化这地方的根性就是信义!你们要是信我的,就这样办。”人们静静地望着他。赵振涛又说:“咱这对面就是县政府,你们派几十个代表到政府会议室,我跟你们开一个座谈会,我做记录,有来有往,可以通宵达旦地谈嘛!其余的同志就可以先回去了,怎么样?”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走吧,听新市长的!赵市长是蟹湾村大船师赵老巩的儿子,他不会糊弄俺们的!俺跟他爹是老哥们儿。”人们有了响应。
赵振涛把头扭向白县长:“白县长,把那几个工人放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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