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他跑了有四个多月的光景,在这四个月之中,我遇着许多有趣味的事情。我的老师——斯文先生——一笔字画的确不错,心中旧学问有没有,我就不敢说了。但我总非常鄙弃他的为人:他若遇着比自己强的人,就恭维夸拍的了不得;若遇着比自己差的人,就摆着大斯文的架子,那一种态度真是讨厌已极!一些教蒙馆的先生们,所怕的就是川馆先生,因为川馆先生可以捣乱,使他们的书教不成。有一些教蒙馆的先生们见着我们到了,真是战战兢兢,惶恐万状。我的这位老师故意难为他们,好藉此敲他们的竹杠——他们一定要送我们川资。哈哈!维嘉先生!我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真是要发笑了。中国的社会真是无奇不有啊!
倘若我的老师能够待我始终如一,能够不变做老师的态度,那末,或者我要多跟他一些时。但是他中途想出花头,变起卦来了。我跟他之后,前三个月内,他待我真是如弟子一般,自居于老师的地位;谁知到了最后一个多月,他的老师的态度渐渐变了:他渐渐同我说笑话,渐渐引诱我狎戏;我起初还不以为意,谁知我后来觉着不对了,我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勾当——他要与我做那卑污无耻的事情我既感觉着之后,每次夜里睡觉总下特别的戒备,虽然他说些调戏的话,我总不做声,总不回答他。他见我非常庄重,自己心中虽然非常着急,但未敢居然公开地向我要求,大约是不好意思罢。
有一晚,我们宿在一个小镇市上的客店里。吃晚饭时,他总是劝我喝酒,我被劝得无法可想,虽不会喝,但也只得喝两杯。喝了酒之后,我略有醉意,便昏昏地睡去。大约到十一二点钟的光景,忽然一个人把我紧紧地搂着,我从梦中惊骇得一跳,连忙喊问:“是谁呀?是谁呀?”“是我,是我,莫要喊!”我才知道搂我的人是我的老师。
“老师!老师!你怎么的了?你怎么”
“不要紧,我的宝宝!我的肉!你允许我,我”
“老师!这是什么话,这怎么能行呢!”
“不要紧,你莫要害怕!倘若你不允许我,我就要”
他说着就要实行起来。我这时的羞忿,真是有地缝我都可以钻进去!但是,事已至此,怎么办呢?同他善说,教他把我放开罢,那是绝对没有效果的。幸亏我急中生出智来,想了一个脱逃的方法。
“好!老师!我顺从你,我一定顺从你。不过现在我要大便,等我大便后,我们再痛痛快快地你看好不好?”
“好!好!快一点!”
他听到我顺从他的话,高兴的了不得,向我亲几个嘴,就把我放开了。我起来慌忙将上下衣服穿上,将店门开开,此时正三月十六,天还有月亮,我一点什么东西都没带,一股气跑了五六里。我气喘喘地坐在路旁边一块被露水浸湿的石头上休息一下。自己一个孤凄凄地坐着,越想越觉着羞辱,越想越发生愤恨,我不禁又放声痛哭了。
“天哪!这真是孤子的命运啊!”“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你俩可知你俩所遗留下来的一个苦儿今天受这般的羞辱么?”
“唉!人们的兽行”
当时我真悲哀到不可言状!我觉着到处都是欺侮我的人,到处都是人面的禽兽能照顾我的或者只有这中天无疵瑕的明月,能与我表同情的或者只有这道旁青草内(口曲)(口曲)的虫声,能与我为伴侣的或者只有这永不与我隔离的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