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又搀扶又举瓶,样子很别扭,叶桑看得便有些呆呆的了。
二妹躺在了床上,她真病得很厉害,绵软地任叶桑摆布。嘴上却说:"好玩。"叶桑有点惊异,因为二妹的口头语一直是"暗示"。
叶桑说:"你不说暗示了?"
二妹说:"好玩。"
宁克说:"她的话很哲学哩,暗示跟好玩二者有一种深刻的内在关系。"
叶桑说:"何必显示自己有文化。"
宁克便红了脸,呐呐地说不出什么来。叶桑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药液从输液管里一滴滴地坠下,二妹眼珠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药夜滴下。她的眼神很为特别。叶桑不觉也随她凝望,片刻,叶桑仿佛能听到输液管里嘀嗒的声音。那声音很有节奏,有如金属轻轻地碰撞,十分地悦耳。间或还伴有丝丝的声响,叶桑先是猜不出那丝丝声来自何处。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那是二妹静脉的吸入之声。她似听见二妹说:"流水哗啦啦。"又似听见二妹说:"芬芳扑鼻。"芬芳的气息和哗啦啦流水便都清晰地让叶桑感觉到了。芬芳如玫瑰,流水如清溪。叶桑想难道发高烧竟使二妹清醒?叶桑念头到此不觉霍然而惊,她惊跳起问道:"二妹,你怎么了?"
"她很安静,很稳定,你别着急。"这是宁克的声音。宁克说话时,将双手搭上了叶桑的双肩,他微微地用了一点力,将叶桑按在原处坐下。
叶桑说:"二妹的话你听到了吗?"
宁克说:"她什么也没有说。"
叶桑说:"不,她说流水哗啦啦,还说芬芳扑鼻。"
宁克说:"她真的什么也没有说。她已经睡着了。"
叶桑便怔住了,心想我怎么竟没有看见她睡着呢?又大惑自己是掉进了自我幻觉中?还是感受到了二妹的幻觉呢?见她呆头呆脑的一副样子,宁克笑了,说:"你有时候真象个天真的小姑娘。"
叶桑怍然作色道:"请你放尊重一点。"她说时一张蓝色的纸条从脑海的空中飘落下来。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束丁香。于是她又平缓了脸色,说:"你得叫我大姐。"
宁克说:"你听过爱屋及乌一词吗?"
叶桑心一沉,说:"小妹可不是一只鸟。"
宁克说:"在我心里她是。我爱那鸟,是因为我想要走近那屋。"
叶桑说:"我不晓得该说你是真多情还是真不要脸。"
宁克沉默了。昏黄中,叶桑看不清他的脸色。她想他一定脸红了。由此她忆起邢志伟不动声色的表情。她又想他如果还会害羞就说明他还不是很坏。而有的人,是连羞都不会害的。天快亮的时候,二妹醒了。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很美"。叶桑对宁克说:"你能想象得到她睡着的时候人上哪儿去了吗?"
宁克说:"一定是一个鸟语花香之地。"
叶桑说:"你说得很对。"她想起了她似曾感觉到的芬芳的气息和流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