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可能走开。”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又去’,肯尼斯,我们今年还没有真正度过假呢。”
“圣诞节期间我们不是和孩子们一道在乡下呆过一周吗?”
“没错,但我的意思是这次我们要离开孩子,离开佣人,离开这幢房子,离开这熟悉又令人疲倦的一切。你母亲一定乐意让乔伊斯和彼得去她那儿的。”
他皱了皱眉,微微摇着头“不,亲爱的,我不能把他们留在我母亲那儿。”
“为什么,肯尼斯,真是荒唐。她很喜欢他们,我们去西印度群岛时,你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放在她那儿呆了两个多月。”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神不定地站了起来“那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我是说,那时我还没意识到——”他突然停住,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字眼,然后接着说:“正像你说的,我母亲很喜欢孩子们,但难免没有分寸,祖母常常会惯坏孩子们,另外,在孩子们面前她有时说话欠考虑。”他转向妻子,几乎是在恳求“亲爱的,别再让我这样。”
夏洛蒂若有所思,老阿什比夫人确实说话无所顾忌,但她决不会在孙儿辈面前说些甚至暗示些认真的父母都会感到生气的事情来。
“我不明白。”
他继续用那种不安的目光恳求地望着她“别再想了。”他低声道。
“别再想了?”
“至少现在——别,”他抬起手,按着太阳穴。
“你难道不明白你再坚持也是没用的,尽管我也可能想去,可我无法离开。”
夏洛蒂一脸严肃地盯着他“问题是,你是不是愿意?”
他迎着她的目光,过了好一阵儿,接着,他的双唇开始颤抖,几乎不敢抬高声音,说:“我愿意——只要是你愿意的。”
“可是——”
“别问我,我不能离开——不能!”
“你是说你不能离开,害怕收不到这些信?”
丈夫局促不安地站在她面前,又忽然转身,顺着房间方向踱来踱去,脑袋耷拉着,眼睛盯着地毯。
夏洛蒂有些恐慌,随即又感到有些怨恨“这就对了。”她口气坚定地说“干嘛不承认呢?离开它们你就没法活了。”
他继续在房子里不安地踱步。稍稍停了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双手蒙面。从他抽动的双肩,夏洛蒂看出他在哭。她从未见过男人哭,只有一次,那时她还是孩子,母亲去世后父亲哭了,她至今仍记得那情形吓坏了她。现在她又被吓着了,她感到丈夫正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拽着,一步步地离她而远去,她得用尽她最后的一点力量挽回他的自由,这也是她的自由。
“肯尼斯!肯尼斯!”她跪倒在他身边,恳求道“能不能听我说,你就不能体谅我的痛苦吗?我并非不讲道理,亲爱的,真的不是。我想如果没有那些信对你产生的影响,我是不会注意它们的,窥探别人的隐私不是我的习惯。即使那影响是另外一种——是的是的,听我说——如果我看到那信让你高兴,你急切地盼望着它们,没信的时候又掐指算着日子,也就是说你需要它们,它们能给你一些我还不知道怎样给你的东西——哎,肯尼斯,我并不是说我就不会为此感到痛苦了,但那是另外一回事,那样我就会有勇气隐藏自己的感受,也就有那样一种希望,希望将来总有一天,它们给你带来痛苦。然而离开它们你又没法活下去,你不愿离开,唯恐漏收任何一封,或许可能是,”她补充道,她的声音突然变成一种大声的责备——“可能是因为实际上她不许你离开。肯尼斯,你必须回答我,是不是这个原因,是不是因为她不允许,你才不肯和我走。”
她仍旧跪在他旁边。她抬起手把他蒙在脸上的手轻轻拉下。她开始为自己的固执感到羞愧,也为自己让丈夫那张困惑失神的脸露了出来而感到羞愧。然而她马上下定决心,不让这样的顾虑束缚了她。他-的眼皮垂了下来,脸上的肌肉在微微地颤抖。她现在带给他的痛苦远远超过她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但这不再能够抑制住她的情绪。
“肯尼斯,是不是那样,是不是她不让我们一起离开?”
他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来看她,一种失败的感觉掠过她的心头,她想在这场争斗中,她的败局已定“你用不着回答,我看我说对了。”她说。
她正要站起来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将她拉了回去。他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甚至感到她的戒指勒痛了手指。这是一种满怀恐惧的,痉挛性的动作,是一个人感到自己正滑向危险的边缘时的挣扎。他紧紧盯着她就好像那仰起的脸上有解救的办法。“当然我们要一起走,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他低低的声音中充满了迷乱,他的双臂伸向她,将她拉近,双唇紧贴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