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屯二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变颜变色的。高大山慢慢回过头去,不再理他们。
尚守志向李满屯示意,回头说:“老高,那我们走了!”
高大山不回头说:“不送!”
尚守志帮他关上门,然后四人灰溜溜地往回走。
出了屋,尚守志松了口气,对秋英说:“我看这事儿,只有去请吕司令。我和老李两个人加一块儿也镇不住他!吕司令不一样,老高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不听我们的,不敢不听他的!”
“那你们快去,我们在这儿陪着大姐!”
4。“作战室”里的作战会议
吕司令听说后便大声嚷嚷起来:“谁呀,整啥景呢,还绝食了,是想蹲禁闭咋地?”转身几个来到了高家门前。吕司令说:“是不是这儿?”尚守志说:“对对,就是这儿!”吕司令擂门喊道:“高大山,你小子还成精了你,给我开门!”
一开门,秋英便哭着说:“司令,你可来了,高大山在家闹得我都不想活了”
吕司令说:“小秋,你哭啥玩意儿?别哭!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就治不了他一个高大山!”进了门,他问道:“他在哪儿?”
尚守志用手指着说:“那边!”
吕司令走到“作战室”门前,抬头看牌子说:“哈,我说你这个高大山,还真能折腾啊!家里头还弄了个作战室,你打仗的瘾比我还大嘛!”然后推门而入,叉腰站着,大声说:“高大山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高大山依旧在屋里坐着,只是回头看着吕司令。
吕司令说:“你看我干啥?不认识我了?怎么不给我站起来?”说着,突然严厉起来:“我命令你给我站起来!”
高大山还是坐着。
吕司令说:“嘿嘿,我说你还真来劲了啊!高大山,听口令”
高大山不情愿地站起。
吕司令说:“立正!”
高大山慢吞吞地立正。
吕司令进屋,浏览沙盘和地图,不觉被吸引说:“哈,大家都装修房子,你这房子装修得有特点啊!”走近沙盘和地图说:“这是哪儿呀?噢,这不是白山守备区嘛!这儿是七道岭,这儿是大风口!”吕司令渐渐忘了来的目的说:“哎高大山你过来,别像个木头橛子一样戳在那儿!你这儿怎么放了一个营啊,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地方是一个连嘛!”
高大山也忘了跟秋英赌气,说:“司令,我把这地方的兵力部署给改了!你想一想,这儿地形过于突出,三面受敌,只放一个连,一旦有情况根本撑不住!放上一个营,每一个防御正面都有一个连,敌人要想轻而易举地突破,它万万不能!”
吕司令说:“可你这个营的兵力打哪儿弄哇。我可没有给你随便招兵买马的权力!”
高大山说:“司令,我这只是一个设想,并没有真的改变军区确定下来的兵力配置。但是,边境形势一紧张,你肯定就会未雨绸缪,给我增加兵力,那时候我手头不是有兵了?”
吕司令说:“你这个小高,还是挺有心眼的嘛!”
李满屯插上来说:“司令,那时候你就得多给我给养,要不我到哪去给这么多人弄吃的呀!”
门外几个女人,一时都看傻了。李妻说:“你看看这些男人,像不像一群孩子?你说叫他们来干啥的,一说打仗,他们把自己姓啥都忘记了!”尚妻忧虑地说:“真能忘了也好,就怕他们忘了一会儿,过一会儿又想起来,又跟你闹腾”
这时,吕司令一拍脑袋,回头问尚守志:“哎对了,咱们干啥来了?”
尚守志想了想,一阵恍然之后,用手指指高大山。
吕司令说:“噢,我想起来了!”回头对高大山说:“高大山,我听说你现在成了精了,在家变着法儿虐待女同志,还说啥要绝食,不吃小秋做的饭,是不是?我看你是活得不痛快了,想蹲禁闭了!小秋,去把饭热热,给他端来,我看他敢不给我吃下去!”
秋英说:“司令员,饭都在火上热着呢,我给他端来,他要是还不吃呢?”
吕司令说:“我站在这里命令他吃,他敢不吃!”
秋英马上从厨房里端出了饭来。
“高大山,给我一点面子,吃!”吕司令说道。
高大山说:“司令,不是我不吃,是她做的饭实在难吃,我吃了一辈子了,这会儿离休了,解放了,可以不吃了,我就不吃了!”
吕司令不相信:“瞧你说的,真有那么难吃?小秋,再去盛一碗,我陪着他吃!”
秋英有点为难,吕司令再一次说道:“我叫你去你就去,叫高大山把我折腾的,还真有点饿了呢!”
秋英只好又盛了一碗端来,吕司令吃了一口,半天才伸长脖子咽下去,大喘气,一时说了实话:“哎呀小秋,这饭这么难吃,怪不得高大山要绝食呢!”
高大山高兴了,他随即站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我说她做的饭难吃吧!就是这样的饭,她让我吃了一辈子呀同志们!你们说我现在拒绝继续吃她做的饭,有没道理!是我虐待她还是她虐待我?”
吕司令说:“小秋,要是这样,我就得站在高大山立场上了。你这做饭的手艺真不咋地,你得提高!”
秋英说:“这饭我都这么做大半辈子了,以前他也没说难吃呀。当着孩子们还老夸我呢!”尚妻和李妻冲他使眼色说:“司令员,你说哪去了?你把你来干啥的都忘了!”
吕司令猛醒说:“对了,我是来帮小秋的!高大山,你听着,饭是不好吃,可是你还是得吃!你要不吃,就是有意绝食,这是和人民为敌嘛!我就要关你的禁闭!”
高大山说:“为啥敌?明天我就去吃食堂,和战士们一块吃。”
吕司令说:“听说你还把西瓜摔了,脾气不小哇?”
高大山说:“吕司令,我看着那些人为几个西瓜挑来拣去的,我心里堵得慌。”说到这,他用手指心口:“就这,我替这些人脸红,当年,打仗时命都不要,现在是咋了?我吃不下去,我闹心。”
吕司令说:“啥闹心不闹心的,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送走了吕司令一行人,已是深夜了。秋英一个人在厅里坐着就睡着了。高敏开门进来喊她,她才醒了,但还是坐着不动,眼泪滴落,说道:“你可回来了!小敏呢?”
高敏说:“我把她放幼儿园了!”
秋英说:“闺女,你再不回来,你爸就把我给折腾死了!”
高敏说:“我爸呢?”
秋英说:“折腾了一天,打中午到晚上啥也没吃,一个人睡去了!”
高敏到厨房里端出饭,狼吞虎咽地吃着说:“妈,我爸他到底是咋啦?这饭不是挺好吃的吗?”
秋英流泪说:“我也不知道。以前他从不这样对我。”
高敏说:“我看不是饭的事吧。还是离休这一关爸爸没有挺过来!”
秋英说:“我也知道是这么个事儿。可是咱家这个人跟人家不一样。今儿连吕司令都来了,也没能劝得了他。还有谁的话能说到他心里去呀!”
高敏吃着饭,想,突然地说:“妈,我想起一个人,说不定他能让爸爸回心转意!”
秋英说:“谁?”
高敏笑说:“伍亮叔叔!你想想,就是你跟爸爸呆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伍亮叔叔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爸爸还没从战场上把你捡回来时,他们俩就在一起了!对,我跟伍亮叔叔打长途电话,让他抽空来一趟!”
秋英生气地说:“这么大闺女了不会说话!啥捡回来!”
高敏冲她抱歉地笑说:“妈,我说错话了!”
第二天早晨,高大山端着饭盆来到食堂前,站在战士队列里。听战士们唱十八岁,参军到部队,高大山受到了感染,嘴唇下意识地动着。打过饭后,高大山便在食堂里和战士们围坐在一起很香地吃着。
李所长过来说:“高司令,要不明天给你单开一桌。”
高大山说:“这挺好,我就愿意吃这样的饭,七个碟八个碗的我还不稀罕呢。”
李所长笑呵呵地与高大山逗着趣。吃过饭,高大山在外边转悠,看见秋英朝他走来。
秋英说:“老高,我求个事行不?”
高大山说:“啥事?还求我?”
秋英说:“以后别去吃食堂了,人家不笑话你,笑话我,说我做了半辈子饭,还不好吃。”高大山说:“这点我倒没想过,你怕人笑话?”
秋英说:“要不你跟我去菜市场,要吃啥你随便点。”
高大山说:“真的?”
秋英说:“我还骗你。”
高大山说:“那行,不过钱得给我。”秋英把钱袋递过去,高大山一把抓过说:“那咱们走。”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高大山就是不肯与她太近,他总要故意和她拉开一点距离。
秋英说:“你快一点啊,要是这么走天黑也走不到,咱就甭买菜了!”
尚守志夫妇迎面走过来,看见高大山和秋英,惊异地说:“哟,老高,你们也去买菜啊!”高大山背过脸去看别处,装没听见。
秋英热情地接上话茬说:“是啊,你们买回来啦?”
二人答说:“买回来了。你们快去,有特新鲜的黄瓜,顶花带刺儿,去晚了就没啦!”
秋英回头喊:“老高,你听见没有,快点儿!”
高大山却装模作样地说:“你说啥?”
尚守志两口子笑着走了过去。
菜市场里人群熙熙攘攘的,高大山挑了几条黄瓜,放到了秤上。
小贩说:“两块八角五分。”
高大山拿过三块钱递过去。小贩欲找零。高大山说:“不用找了,农民不容易。”
秋英上来拉高大山说:“有你这么买菜的吗?”
高大山说:“咋了,农民就是不容易嘛,那几毛钱还找啥找。”
秋英说:“你这叫过日子,你这叫败家。”
说完抢过高手中的钱袋向前走去。
高大山站住说:“你”5。唠嗑
回到干休所时,陈刚从对面走来。高大山远远看见他,扭头往回走。陈刚看见了他,微笑着,紧赶几步,喊:“老高,高大山!站住!”
高大山只好站住,背对他,微微回头说:“哟,是陈大参谋长!”
陈刚说:“我都看见你了,你见了我跑啥跑?”
高大山说:“你把话说清楚,谁见了谁就跑?”
陈刚赶上来说:“好了老高,咱们别斗嘴了。我也离了,前几天搬进来的。好久不见,刚把家安顿下来,就想去看看你和秋英,老战友了,好久不见,真想好好聊聊!”
高大山又要走,说:“你是大首长,我是你手下的兵,你跟我还有啥聊的!”
陈刚说:“高大山,你这个犟驴!你给我站住!你怎么搞的嘛你!你是不是因为高敏和建国离婚了,咱们不是亲家了,就不打算跟我来往了!老家伙,孩子是孩子,他们的事情他们管,咱们是咱们!到了啥时候,咱们也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友,感情是鲜血凝成的!走,跟我到家里去,咱们弄壶酒,好好唠嗑唠嗑!”
高大山被他生拉硬扯着走了。
秋英在菜市场上也遇着了桔梗,她刚要躲开,却被桔梗一把揪住。
桔梗说:“哟,这不是秋英妹子嘛!”
秋英说:“哎呀是大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桔梗说:“我们家也搬进来了,就住你们家不远,4号楼4号!”
秋英高兴地说:“是嘛!”
桔梗说:“菜买完了吧?”
秋英说:“买完了!”
桔梗说:“走走走,到你们家坐一会儿去,可想死我了!”
秋英说:“我也是!”桔梗和秋英边说边聊,不知不觉到了秋英家。
桔梗说:“你们家住这儿呀,秋英妹子,这屋子叫你收拾得这么利索!”
秋英说:“大姐,你笑话我!”
桔梗说:“你们家的老爷们儿呢?”
秋英说:“谁知道他,咱不管他,坐。对了,中午你不能走了,就在这儿吃饭!”
桔梗说:“那哪成啊,我们家陈刚咋办?”
秋英说:“今儿我说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陈参谋长饿了叫他到我这儿来。他要是不愿来,把高大山打发过去陪他。就咱们老姊妹俩吃!”
桔梗说:“那最好,活了一辈子了,天天侍候男人,侍候孩子,今儿咱们也改改规矩,不侍候了,侍候侍候自个儿!”
高大山被陈刚拉到他家里,进了屋,高大山看了看说:“你们家老娘们呢?”
陈刚说:“出去啦。咱别管她,她不在家清静!”
高大山说:“不是有好酒吗,拿出来吧!”
陈刚拍头说:“你不是戒酒了吗?”
高大山说:“那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陈刚说:“戒酒还分个时候,好,你别急,我弄俩小菜。”
一会工夫,两个开始对饮起来。
高大山敲着盘子说:“我说陈大参谋长,你这弄的是啥菜呀!腌黄瓜,花生米,炒鸡蛋,这也能请客?”
陈刚说:“老高,你忘本了!炒鸡蛋咋啦?咱这一辈子,炒鸡蛋就是好菜,有几粒花生米就能下酒!你忘本了忘本了!”
高大山笑了:“好,喝酒!”
高大山抬头忽然看见屋内挂着陈刚和桔梗穿婚纱的照片。高大山不认识地说:“这是谁呀,还新郎新娘的。”
陈刚笑道:“不怕你笑话,这是我和桔梗补拍的结婚照,你忘了,咱们当年结婚时,连一张照片也没留下,现在都兴这个,我们俩一合计,也赶了一回时髦,咋地,你和秋英啥时候也照一个?”
高大山低头说:“我哪有你们幸福哇。”
陈刚说:“老高,你别不知足,秋英哪点对不住你了,这么多年,又给你当妹子,又当老婆的,你是都占了,还不知足咋地。要说对不起,是你对不起她。”
高大山说:“我咋对不起她,这么多年我一直让着她。”
陈刚说:“还让着她,就凭她为你生三个孩子,哪个孩子让你操心了。现在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指望谁,谁也指望不上了,老伴老伴嘛,不就是老年一个指望。”
高大山闷头喝酒。
高家那边,桔梗和秋英两人也在喝酒。桔梗说:“你叫我想想我说妹子,有句话我要问你,你跟高大山结婚头一天,他是不是没上你的床?”秋英说:“大姐,这都几十年的事了,你咋又把它翻出来了你?你是不是嫌菜少,拿你这老妹子下酒呀!”桔梗说:“妹子你甭多心。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这事,那天夜里,高大山为啥不上你的床?”秋英说:“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桔梗说:“不说拉倒!我也犯不着管别人家的私房事,喝酒!”秋英说:“这么难喝还喝?”桔梗说:“喝!好不容易难受一回,喝!”
两人一杯来一杯去的,秋英转眼显出了醉态。
她说:“大姐,有句话我都憋在心里几十年了。我要说了,你不能笑话我!”
桔梗也是一脸的醉样,她说:“不笑话!”
秋英说:“高大山当初在战场上把我捡回来,就是看我长得像他那个冻死在靠山屯老家的妹妹小英。小英脖子后头有个痦子,我脖子后也有一个。你瞧是不是?他救我的时候,其实没打算要我,是我生了心要嫁他,我觉得他能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一定是个好人。我呀,就死气白赖地跟着他,说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叫他这个男人抱过了,我就是他的人了!”
桔梗笑说:“你还真有办法!”
秋英也笑说:“他叫我闹得没办法,部队又急着要走,就给了我一把他妹妹小英带过的长命锁,说打完了仗来娶我。”
桔梗说:“后来你就去找他,我们就在东辽车站碰上了。”
秋英说:“不错。”桔梗笑望着她,沉吟说:“妹子,今儿我说句话,不不,我还是别说,说了你会觉得我是在打趣你和高大山。”
秋英抓住她,不依不饶地说:“你说!你快说!说了我才知道你是不是安着坏心眼儿!”
桔梗说:“说就说!高大山打跟你认识那天就把你当成他妹子了。后来他虽说知道你不是,和你做了夫妻,心里还是一直把你当成了他妹子。”
秋英脸红说:“你胡说!”
桔梗说:“我不胡说。你想想,就说你做饭这事吧,你自己觉得饭做得好不好吃?”
秋英说:“好不好吃的吧我也把孩子们都养大了,他高大山也吃了一辈子,也没饿着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连吕司令那天都说我做的饭难吃,那我做的饭可能真不很好吃!”
桔梗说:“这不就对了。以前孩子们说你做的饭难吃,高大山却说你做的饭好吃,那是他把你当成妹子护着你。他亲妹子已经在雪窠子冻死了,他不愿意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再一星半点地伤了你这个妹子!秋英,你一辈子都被这个男人小心护着,你是个有福的女人啊你!”
秋英怔怔地坐着,突然眼泪汪汪起来。
秋英说:“大姐,可这会儿他为啥不一样了呢,他动不动就跟我吵,说我的饭像猪食。一辈子都吃了,这会儿他咋就咽不下去了呢?”
桔梗说:“这还不简单?他变了,他老了,不再把你当妹子,把你当媳妇了。你现在成了他媳妇,做的饭不好吃,他当然要发脾气,要冲你嚷嚷了!”
秋英想着,渐渐明白了,说:“大姐,你还甭说,你的话还真把我的心像盏灯似的给拨亮了!以前过日子时他啥都能容我,那是他不把我当成老婆,这会儿他不能容我了,是他把我看成他老婆了!”
桔梗拍手说:“哎呀,可明白过来了!”
秋英呜呜地哭了。
桔梗说:“明白了明白了,咋又哭起来了?”
秋英抬头说:“大姐,我是高兴。我也觉得,一辈子我们过得都不像一对夫妻,像是一对兄妹,没想到这会儿老了老了,他跟你吵吵闹闹,倒过起正经夫妻的日子了!”
桔梗笑说:“那你还不谢我?”
秋英破涕为笑,喝酒,醉态地说:“那就谢你一杯酒!哪天我还要和这个老东西一块照一张结婚照呢!穿婚纱的,向你们学习。”
桔梗醉态地说:“我看你是喜欢疯了?你能把高大山拉到照相馆,跟你照结婚照?”
秋英说:“我都成了他老婆了,他还不跟我照一张结婚照?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夜里,两伙酒会都散了,高大山和秋英两人躺在床上。秋英说:“你现在还把我当妹子不?”
高大山不言不语。
秋英说:“今天要是桔梗不说,我还真没还过魂来。”
高大山说:“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
秋英坐起,激动地说:“老高,你说啥?”
高大山说:“难为你了,秋英。”
秋英捂脸哭了起来,高大山坐起,边劝边揽过她。
秋英说:“当年结婚,咱们连一张结婚照也没留下。你看人家桔梗和陈刚,那才叫夫妻过的日子。”
高大山说:“那有啥,咱补一个不就行了。”
“真的?”
“真的!”
几天后,高家的墙上多了一幅结婚照。
高大山和秋英边看电视上的烹饪节目边记录。
秋英说:“这个菜看着就让人馋,咱也买点菜回来试试!”高大山说:“试试就试试,走,买菜!”
到了菜市场,秋英和肉贩子讨价还价,而高大山远远地站着看。
秋英说:“哎这肉新鲜不新鲜呀,不是注水的吧?”
肉贩子巧舌如簧说:“阿姨,你看你说的,咱咋能干那缺德没屁眼儿的事儿呢?你看我像那种人吗?这五花肉多好啊,来二斤?”
秋英说:“多少钱一斤?”
肉贩子说:“人家都卖七块,我看你常来照顾我的生意,给你一个人便宜点,六块五!”
秋英说:“太贵了,人家都是六块。”
肉贩子说:“阿姨你看你,一个月挣那么多钱,哪在乎这三毛五毛的呢?六块四!”
秋英说:“六块一!”
高大山渐露不悦。
肉贩子说:“六块三,再也不能少了,再少我连裤子也赔掉了!”
秋英说:“不卖就算了,我走了!”
高大山大步走过来说:“里外不就两毛钱吗?小伙子,来二斤!”
肉贩子说:“还是这位大爷痛快!”飞快地割下一块肉,扔到盘秤里说:“二斤八两,三六一十八,三三见九,去掉二两一块二毛六,总共十七块六毛四,四分不算,你给十七块六毛钱得了!”
秋英抓紧钱袋子说:“十七块!”
肉贩子说:“你看阿姨,我已经便宜你了,再便宜我就活不下去了!”
秋英说:“十七块!你要卖就卖,不卖拉倒!”
高大山从秋英手里夺过钱袋子,不耐烦地说:“哎呀你在这扯啥犊子呢,不就几毛钱嘛。来,小伙子,这是十八块,别找了!”他把钱扔给肉贩子,提起肉走。
肉贩子笑说:“大叔,你等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阿姨天天来买我的肉,俗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她跟我讨价还价才是做生意。像你大叔这样,不叫买菜,叫施舍。大叔,这四毛钱我还得找给你。我要真是穷人,你多给我四毛钱也救不了我,有钱你该去捐助希望工程!”
这时,站在背后的陈刚和桔梗笑出了声。
陈刚拍高大山说:“老伙计,学着点吧,真要学会买菜过日子,也不容易!”
秋英对尴尬的高大山说:“还愣着干啥,还不回家做饭去。”
高大山说:“做红烧肉。”
两人与陈刚夫妇打了招呼,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