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南京大屠杀案"。据外侨所组织的国际委员会的统计,光在二十六年十二月十六、十六两天,中国妇女被日本兵强xx、轮奸的,就已超过一千人以上。在这我们永不该忘记的民族血仇中,曾有不少中国妇女因之自杀。(如南京大屠杀案主犯谷寿夫判词全文中,就有"在中华门外土城头,有少女三人,因遭日军强xx,羞忿投江自尽"的纪录。这种血债,竟被我们这"宽宏大量"的民族"健忘"了!)
四、一九五七年,台北一个以前北平名女人的养女李幼冬,才二十二岁,被仆人持刀逼奸,结果这个混账仆人居然在法庭上说是和奸,混账的法官居然把这种案件公然审理,而混账的新闻记者居然也就在报章杂志上绘影绘声。李幼冬冤郁难伸,最后服毒自杀。一九五七年三月十二日台北新生报上说她"清白被污,令名受损","自感无颜见人,顿萌短见。"
上面随手举出的例子,都是所谓"羞忿自尽"的遗风。尤其最后一个例子,在李幼冬自杀后,我正在大学里读书,一连好几天睡不好,我深深觉得:传统的观念真是害死人!这完完全全是被观念害死的!在她死后,我遍读报纸杂志中的评论文字,竟找不到一篇观念清楚的文字来大声疾呼:李幼冬丝毫没有自杀的必要!大家都相信那件暴行可以使她"蒙受不洁",使她"清白被污",使她值得"羞"、值得"无颜见人"。传统观念如此,无怪乎李幼冬也要"以手遮脸或是低头疾走"了,最后只好"以一死来剖白她的清白与无邪"了!
从那时候起,我就发愤要写一篇大文字,痛斥传统下"羞忿自尽"的荒谬观念,同时痛斥一切坐视、纵容或鼓励这种荒谬观念的混账人物(不管他是专栏作家还是新闻记者)。我深深感到,澄清观念和移风易俗的事,我们实在不能靠某些大官的谈话、名流的高论和记者的浮议了!他们都不是真正能挺身出来说些明白话的人!他们分析呵题的训练根本不够,难得从关节处一刀扎下,涌出真知和灼见。他们只是带着小百姓在错误的观念里做迷宫游戏而已。我们若真要加速现代化,绝对不能靠他们。
李幼冬自杀的事件,充分暴露了我们这个社会对性观念、贞操观念、处女观念等的一片含混无知,探讨这些含混无知的形成,却又不能不回归到国粹。
在国粹里,一个女人被强xx,摆在她面前的路,有这样七条:
一、她要先拼命拒绝,最好"舍命全贞"、"拒好殒命"。因为"生命事小,失节事大",拒奸而死,才是烈女。
二、不得已而求其次,她应该在"清白被污"之后,"羞忿"
一番,然后自动"自尽"。
三、如果她不肯自动魂归离恨天,她的父母等便该出面,责备她真不要脸,还活着干嘛?所以"逼令自尽"。
四、再不得已的办法是,这女的应该"就好而嫁"——就干脆嫁给那强xx犯,因为这样,总算符合可"不事二夫"的大规范,总算没有跟第二个男人打过炮,总算生殖器只让一个男人"专利",虽然在"专利"之前,歉未"申请"〔注五〕。
五、再不然,就要讨价还价了,反正父母觉得女儿总归是女人耳,早晚还不是在聘金和红饼下嫁出去?所以既然这强xx犯不能和自己女儿白头偕老,干脆就要"遮羞费"。因为被强xx是"羞",这个"羞",只有可爱的钞票才能"遮"得住。
六、另一个办法是,一个被强xx的女人最好聪明点,干脆就别声张,死心塌地吃哑巴亏算了,因为这是"丑事",以"一切都遮盖"为上策。所以,一切强xx的累犯便因此一再横行了。
七、最后一招是"不甘受辱",诉诸法律。结果呢,最占便宜的是"舆论喉舌"的报纸,而这女的本身此后若想嫁人,因"已非完壁",所以受了很大的影响;若已经结婚,那就要看她丈夫大脑的构造了。
上面七种,都是从国粹思想层层蜕变出来的众生相,都是会使瑞典人、法国人、美国人感到跟他们"不太一样"的众生相,所以,这是一个值得再深入研究的题目。论真处女
我的答案是,这些众生相,统统都是"泛处女主义"泛滥的结果,"泛处女主义"之所以能够泛滥,它的源头活水又是"处女膜主义"。中国人对"处女膜主义"的信仰,已经到了石破天惊的地步,我说这话,有例为证:
第一个例子是:清朝慵纳居士咫闻录中一则"贞烈妇"
里,记河北一个姓郑的女孩子,许配给一个姓刘的不良少年,还没过门,未婚夫就淹死了。她说她"已受刘聘,即刘门女也!
从一而已!岂可复有二心!"于是开始守望门寡,到了四十九岁才死。临死前,"满室馨香,殓时,易其下衣,犹然处子!"请看这是何等泛滥的处女癖!临死还要检查!
另一个例子是:一九五0年的一月,台北发生陈素卿殉情事件。当时认为她"守贞而殉情",太伟大了,人人都同情。台大校长兼山东好汉傅斯年,合同沈刚伯等、一行四人,联名写公开信给中央日报,认为应该捐钱把她葬起来,甚至葬到台大校园来。信里说陈素卿之死:
同人相逢皆谈此事,不胜伤情,何感人之深也!
有陈女士之死,则世间精灵若有不混者焉!
陈女士则殉赤子之灵心耳!犹若有胜焉!
可是后来听说陈素卿在死前有过性关系,于是傅斯年又大呼上当了!再也不提"葬陈女士于山水清幽之所、尘嚣不染之间"了!其实,依我李大炮看来,傅大炮们大可不必如此,他们做对了,并未上当。因为陈素卿的"感人之深",绝不以是否"处女"为要件。一个人能力情死,不管有无必要,就"伟大"言之,已经够了。换句话说:"处女"而死,固然"殉赤子之灵心",但是"非处女"而死,又何尝不是"殉赤子之灵心"?并且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可能还"犹若有胜焉"呢!傅大炮们之所以一念不开,大呼上当,毛病出在他们的知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只知道歌颂情死,却不知道情死之伟大与否根本与处女与否是两码事。结果他们自找烦恼——被"处女膜"绊了一跤!由此可见,他们当时的为德不卒,实在和中国传统中泛滥的处女癖有密切关系。
就理论而言,处女是好的,可是不是处女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是不必大惊小怪的事。糟糕的是,中国传统中,总觉得处女比非处女(包括已婚妇人)好,我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理论根据。不可录中有一条小故事:
〔明宣宗〕宣德中,曹文忠公鼐,以岁贡授学正,改泰和典史。因捕盗,获一女子驿亭。甚美。意欲就公。公奋然曰:"处子可犯乎!"取片纸,书"曹鼐不可"四字焚之。
天明,召其母家领回。后大廷对策,忽飘一纸堕几前,有"曹鼐不可"四字,于是文思沛然,以状元及第。
这个故事说明了处女的重要性和"犯"处女的严重性。哪怕是她送上门来,甘心情愿,也不行。所以可推知柳下惠"坐怀不乱",大概不外有两个原因:一是他阳痿,二是他怕"文思"不"沛然"。
处女既然如此重要,故泛滥出很多不近情理的贞节思想和事实:
一、胡天游女李三传中记李三替父亲报仇,使仇人死在监狱里。可是仇人家里恨她,造她谣言,说她曾被人强xx。有一个公子,知道这是谣言,想娶她,她不肯。最后以"名为人垢",乃自己把自己绞死了。这是"泛处女主义"的中毒。
二、薛福成庸盦笔记里曾记:"有一人便旋(小便)于路,偶为妇人所见,其人对之微笑,且以手自指其阳物,妇人归而自缢。"按这个男人的行径,本是一种"狠亵暴露"(indecentexposure),这个女人以为这样是被羞辱,因而自杀,完全是中了"泛处女主义"的毒。
三、王韬凇滨琐语里也记了一件事:一个女孩子,被一流氓强xx未遂,这流氓怀恨在心,在外乱说她曾跟别人私通。
害得她的未婚夫都想"索聘绝婚"了。女孩子气得不得了,跟她妈说:"此冤唯儿身后得白耳!"于是剖腹自杀。这也是中了"泛处女主义"的毒。
四、旌表事实姓氏录中载:"张氏贞,丰里志远女。一日女独在家,邻有恶少,乘间欲调奸,女正色拒之,不去,〔女〕大声疾呼,邻里纷至,乃遁。〔女〕父归,呜官,官以奸未成,枷责放恶少归,驾言好成以诬女,女闻羞之,投缳死。"这又是中了"泛处女主义"的毒。
五、神州女子新史续续编中记爱国女学学生吴其德,跟上海公学的学生饶辅庭订了婚。后来人家说吴其德曾经跟人有性行为,饶辅庭开始多疑,吴其德就自杀了。饶这时才大后悔,乃舍身革命,做了黄花冈中的一位烈士。这同样是中了"泛处女主义"的毒。
六、袁孟纯书袁芝瑛事(重庆国民公报国民文苑第四0二期)记袁芝漠"年二十有几,丧母,犹未嫁也。父娶后母,年少于芝瑛,芝瑛事之失礼。一日,后母言其不贞,芝瑛面赪,口呐呐不能自辩。退而告其祖母曰:儿无复以面目见人矣!其夕遂自尽死。乌虖,芝瑛可谓知耻矣一言之辱,以死白其志芝瑛固知节之重于身也!乌虖烈矣!"这更是大中特中了"泛处女主义"的流毒了!
上面六个例子,无一不证明了"泛处女主义"已经在中国泛滥成什么样子,其不近情理的程度,甚至对非处女的已婚妇人,也完全波及。在己婚妇女中,有的为一言之"辱"而自杀(如秋胡妻);有的为被劝改嫁而割鼻子(如梁高行);有的割手指(如廖伯妻),有的朝脸上涂大便(如崔绘妻);有的为证明不怀二心而割耳朵(如刘长卿妻);有的被人偷看洗澡而上吊(如王凝妻);有的被人拉了一下手腕就大喊:"吾腕为人所污矣!"
而把自己的手砍下来(如杨炯妻);有的耳闻别人说她闲话,她就割下一只耳朵来(如林国奎妻);有的在大水来时,为了不愿自己的手被救灾的人拉住,宁肯淹死(如王京娥)这一切不近情理的"节烈"举动,哪一件不是受了观念的害、中了观念的毒?
所以我说,这些统统都是"泛处女主义"的泛滥结果,这种"主义"的过度泛滥,自然就会把任何抽象的、实际的或偶然的无妄之灾,都当成了"断臂自矢"或"痛不欲生"的条件,都认定有伤她的尊严,都咬定那是"羞"、是"辱"、是"耻"、是"无面见人",因而非诉诸激烈的行动就无以白其贞烈,这不是可怜复可叹吗?在"泛处女主义"的笼罩下,每个女人不但有肉体上的"处女膜主义"从一而终,并且还有精神上的"处女膜主义"
不容侵犯,谁在侵犯她精神上的处女膜(不管她是否有过性关系),她都要哇的一声叫起来,然后生闷气、寻短见——这真是高度的东方精神文明!
既然是精神文明,那我倒要恭恭敬敬介绍一种真的西方精神文明,让我们看看什么是真的处女:
在格林沃尔(haroidgreenwail)和克瑞迟(aronkrich的娼妓与文学(theprostituteinliterature)里,曾选出库普林(alexanderkuprin)的名著——亚玛(yama)来做专门的一章。我七年前读亚玛这部书,觉得其中最动人的一段是写妓女玛格达琳(magdalene)的故事。
玛格达琳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一天忽然跑到妓院来,想下海接客。老鸨要看她身材,她说脱就脱,毫无窘态。老鸨浑身细看了一阵,非常满意。她在妓院中,有学问,脾气好,爱排难解纷,又慷慨,所以人人喜欢她,人人在她那高贵而特殊的气质下,都会乖乖的。
有一天,玛格达琳问另一个妓女黛玛拉:
"唉!黛玛拉,黛玛拉,我要是向你说我直到现在还是个处女,你一定不相信。"
黛玛拉当然不信,她忍不住笑起来了,她说:
"亏你说得出口!你在这窑子里一天接客六、七个,你呀,好一个处女!"
可是玛格达琳态度一本正经,她继续问黛玛拉说:
"你假定你是个女孩,用你们姑娘们的称呼,是个窃窕淑女又假定你被一个下流的暴徒强xx了。
那么你是处女呢?还是不是处女?"
黛玛拉答道:
"你问的全是废话。当然不是处女。那时候,我已经不是整个的啦!"
可是玛格达琳即提出了惊人的见解:
"不过,若是在上帝面前或在一个好丈夫的面前,他知道、了解一切——甚或在你自己面前——你是创破不全的呢,还是清白的呢?"
"这样当然是清白的。"黛玛拉说。
了是,玛格达琳的结论来了:
"我的情形正是这样的。"
这等于说玛格达琳深信她在精神上仍是道道地地的处女,尽管她整天接客、整天xìng交!
读者不要以为玛格达琳不过是小说中的人物。我个人的一个朋友就曾在台湾南部的一个军中乐园里,碰到过有着玛格达琳类似观念的小神女,她是客家人,那时候二十六岁。为了每月送五百块钱给她的未婚夫,特地跑来卖身。她不觉得这样会影响她的婚后幸福,她也不在乎别人骂她,你可说她"廉耻道丧"、说她"气节荡然",说她什么都可以,她反正说她自己是处女!她和玛格达琳不同的是:她是为帮助未婚夫而下海;玛格达琳却是为献身革命事业而上床。
以东方精神文明自豪的中国人:请看这是何等的精神文明!这种不考虑肉体条件,纯粹在精神上解脱开展的人生观,正是"酒色财气不碍菩提路"的精神文明,这种精神文明,比起被拉一下腕就要砍掉一只手的文明,更来得"形而上"。所以,套一句孔夫子的话,这才正是——
"处女远乎哉!我欲处女,斯处女至矣!"论"处女膜整形"的荒谬
写到这里,我们已接触到核心的结论:
一、女人被强xx也好、被调戏也罢、被流言所害也罢,都不必自杀或自毁;二、这不涉及羞辱的问题;三、于她的贞操,根本不发生丧失问题。
既然这样,我们来重看"处女膜整形"的现象,就发现很可笑了:以"处女膜整形"为号召的密医们,他们妄想"修补"处女膜,使它"童贞回复",目的在用一点表皮的连接手术,使被修补者能重新"落红殷褥"或"流丹浃席",从而满足对方的"处女癖",使对方在欢畅之后,浩然有"守礼谨严之处子也"之叹,诸君试想,这是多可笑的作伪举动!
这种作伪,对中国的"处女迷信家"说来,常常是要上当的。因为在过去,科学技术的运用,还嘉惠不到处女膜,许多女人为了骗老公,只好偷偷把鱼缥中装了血,放在要害,在黑暗中老公色急求试,只顾销魂,当然不疑有"他",于是在仓皇之间,稳稳的戴上了绿帽子。今天在台湾的花街柳巷中,还有数不尽的逐红老公,不惜以一两千元以上的破身钱,买一个女孩子的初夜权,其实他买到了什么?真正的处女的贞操是拿钱买不到的,他们买到的不是密医手术下的杰作,就已算是狗运当头了。
以前我读六百多年前的一本老书——周达观的真腊风土记,里面记柬埔寨的"阵毯"风俗,由僧道来把女孩子"去其童身";现在我环顾六百多年后报纸上这些"复其童身"的各种广告,我真要惊讶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更惊讶在现代化的中国,竟还有这种丑恶的现象!但是当我把这种丑恶现象的来龙去脉做一番探源的工作以后,我就不再惊讶。我只是在心头抑止不住一种叫喊,要我向这个社会呼吁:
"任何不幸的女人不必再悲叹她们的不幸。如果她不能逃脱丑恶的现实,那她至少也不必有玉玷花残的幽伤。须知同床可以异梦,恨海并不难填。在处女膜问题上,实在有发挥纯粹唯心思想和高度精神文明的必要。到那时候,王阳明先生如重新活过来,他不会再说满街人都是圣人了,他会改口说——满街人都是处女!"
〔注一〕参看陶宗仪辍耕录卷二十八如梦令):"一人娶妻无元,袁可潜赠之如梦令云:今夜盛排筵宴,准拟寻芳一遍。春去已多时,问甚红深红浅?不见不见,还你一方白绢。"白绢就是用来沾"元红"
的,没有"元红",就要被词客嘲笑。
〔注二〕参看金史卷八十二萧仲恭传。萧仲恭的儿子萧珙,是礼部侍郎,一女孩子名耶律弥勒,是萧珙的小姨子,金朝的海陵帝要把她纳为妃,"使珙自汴取之,还过燕,是时仲恭为燕京留守,见弥勒身形不类处子,窃忧之曰:上多猜疑,珙其祸及矣!"弥勒入宫,海陵帝一试,果然大发雷霆,半夜三更就把萧珙找来,大骂一顿,并且立刻撤职,最后还是把他杀了。
〔注三〕方苞高节妇传里记高节妇十六岁开始守寡,守到了九十六岁,共守了七十九年、这恐怕是历史上最高纪录了,真可说是"守寡大王"。
〔注四〕还有一种烈妇,根本不管儿女或公婆,自己先一死了之,戴名世南山集中的李烈妇传.记李烈妇丈夫死后,塾师劝她"汝尚有舅姑,下有子女各一,其责皆在汝,奈何殉硁硁之节,而昧孝慈之义乎?"
可是她根本不听,还是自杀了。
〔注五〕旧约全书申命记第二十二章中,有这样的文献:
一、"人若娶妻,与她同房之后恨恶她,信口说她,将丑名加在她身上,说:"我娶了这女子与她同房,见她没有贞节的凭据。女子的父母就要把女于贞节的凭据拿出来,带到本城门长老那里
把那布铺在本城的长老面前,本城的长老要拿住那人惩治他,并要罚他一百舍客勒银子给女子的父亲,因为他将丑名加在以色列的一个处女身上。女子仍作他的妻,终身不可休她;但这事若是真的,女子没有贞节的凭据、就要将女子带到她父家的门口,本城的人要用石头将她打死"
二、"若有男子在田野遇见已经许配人的女子,强与她行淫,只要将那男子治死。但不可办女子,她本没有该死的罪、这事就类乎人起来攻击邻舍;将他杀了一样。因为男子是在田野遇见那已经许配人的女于,女子叫喊并无人救她。"
三、"若有男子遇见没有许配人的处女,抓住她与她行淫,被人看见,这男子就要拿五十舍客勒银子,给女子的父亲,日他玷污了这女子,就要娶她为妻,终身不可休她。"
三段旧文献,有的比中国开明(如二),有的跟中国类似(如一、三),有比中国还别出心裁(如用石头打死女人)。
〔后记〕这篇文章,发表在文星第六十二号(一九六三年十月——日台北出版)。
一、七天后,十月七日,在冈山的读者骆梵先生寄了一条剪报给我,说是"愚民政策的证据之一","在矫砌的语意下,仍不难窥测其精义所在相信它较您在论"处女膜整形"文中引用的读者投书更有价值些。"骆先生的剪报是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中华日报南部版中的"每日谈",原文如下:
万吨级轮船"海张"号在澎海失事,船与人全无踪影,是近年来最意外的大海难事件。而其尾声的摇曳亦极尽哀伤:那是该轮三一副祁英之妻陈云利于招商局发放抚恤金之日,本月十五日早晨服安眠药自尽殉夫。曾有遗书述其志节。
祁夫人原可于当日领得近三十万元的恤金,未来生活不虞匾乏。如念"死者已矣",节哀顺变,则有此巨款可过其优裕的日子,可是,她苦念亡夫,忠于所爱,终以身殉,至于身外之物,更无足索其衷怀了。在此举世滔滔之日,这种坚贞悲壮的志节,实至为难能而可贵。是其人虽已死,而其事则可颂扬。
自杀是愚蠢的行为。因而颇有人持此以论祁夫人,说是:与其殉身于丈夫,何如献身于社会?如再能运用恤金从事慈善事业,岂不懿哉!今乃计不及此,遽抛宝贵的生命,未免"愚"得可叹可惜。
这自是一篇道理。可是这道理以这劝勉众人,自无不可;如以之责于死者,那就不近人情了。试思:鸳鸯失侣,月黯星沉,当之者肝摧肠断,尚有何心以自谋?为其所爱,忠于所志,不顾生命,无视财富繁华,慨然就死,是士大夫之所难能,奈何尚有憾于一个妇人?
我们当然不赞同"自杀"作为解脱人生愁苦的手段,亦无意鼓励妇人殉节,更非有憾于夫死而不守志者,但却深深认为像祁夫人的这种志行,应足千秋,诚宜共致褒颂,断不可以"愚"视之。应知:
古今中外多少仁人志士,其取义成仁,皆发端于这一"愚"字。此所谓"愚",实便是"至情至性"。至于自以为聪明之辈,节与品、守与为,固都不萦于怀;生死义利的关头,更难期其无违于道了。此亦所以人人都知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却自古便有"艰难唯一死"之叹了!
二、另外我在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三日的中央日报中,抄出这样一段"社会服务"中的"法律问答",怪好玩的:
新娘不是处女并非离婚条件(张文伯律师答)
张如雪问:敝乡青年,多为婚后苦恼,兹提出疑问四则,至祈予以答复:
一、婚后发觉新妇已非处女,不悉可能为提出离婚之理由?如可能由法律解决,应如何办理?
二、不到法定年龄而已结婚者,可否提出离婚?
三、重婚罪,系何等处分?
四、脱离家庭关系后,能否不负结婚的责任(就是说能否连同妻室一并脱离)?
答:
一、此系婚姻成立前业已存在之事由,如未于结婚前,依民法第九百七十六条第一项第七款解除婚约,即难于结婚后据为离婚之理由。
二、如结婚时起迄现时止,男方仍未满十八岁,女方仍未满十六岁之足龄,而女方又未怀胎时,可依民法第九百八十九条,由当事人或法定代理人向法院请求撤销之,不得提出离婚。
三、依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之规定,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四、依民法第一千一百二十六条和第一千一百二十八条,仅有家属请求与家分离及家长令家属由家分离两项办法,并无脱离家庭即可不负结婚责任之规定。
三、一九六三年五月二十日的台北民族晚报上,有一条消息,亦颇"可观":
教员遭强暴服毒自杀死遗书指为教导所污
〔本报高雄旗山今午电话〕高雄县内门乡木栅国民学校代课女教员郭瑞銮,为该校教导主任林晋辉带到高雄去玩,在旅社中乘机将其强xx,乃于昨晚十一时含愤服毒自杀身死,死者家属从遗书中获悉内情后,即向旗山警察局提出告诉。
死者郭瑞銮(十九岁,旗山人)于自杀时留有三封遗书,一封给她舅父,另一封便是给木栅国校教导主任林晋辉(四十一岁,旗山人)。她在给林之遗书中说:他们在高雄发生这件事后,使她很感羞耻,因为他们目前都为人师表,现在她死了,既然身体被他占有过,现在死了也是他们林家的鬼。现全案由旗山警察分局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