磺溪之畔的十二楼,走了朱仑;磺溪之畔的十二楼,也走了我。
在长达两个月的故国神游后,我重新规划了余生。我在北京,通知了搬家公司,把书房结束。藏书大部分入箱,一小部分移到阳明山的五楼山居。五楼山居不到三十坪,却高达三米六,高墙面对着观音山,可以看到晚霞,和一次又一次落日。
落日,对我不只是一时、是傍晚,而是往古、是千年。从落日的苍茫,我也代谢人世,想到往古千年的小小画面,在阳明山,我想到宋朝王安石和他那篇“伤仲永”仲永是神童,但在成长过程中,环境跟不上他,最后,他只好跟上环境,神童不见了,神童沦为大众“泯然从人矣!”偶然想到这个小故事,仿佛王安石亲口告诉我,我跟八百年前萧条异代,却又恍惚同时。
落日是昨天的,朝阳带来今天。
五楼山居接近阳明山巅,看山看得比天母远,却看不到山脚下的天母,和贯穿天母的磺溪。我知道磺溪在下面,但我不再看到它。山居坐落在两个公车站对面,我知道在“中国大饭店”站下车,但我从来不知道前面一站叫什么。一天我试坐公车上山,按错了铃,司机在前面一站停下来,我在站牌前面下了车,好奇的望了一眼,站牌的名字竟是“磺溪底”!原来这个叫“磺溪底”的车站,竟在五楼山居的斜对面。“磺溪底”多么奇怪的名字!一条断层般的山势而已,简直溪不见溪、底不见底,如果这是上游,以“底”相称,似乎也在颠倒着什么。多么奇怪,我离开了磺溪,却离不开这奇怪的名字。
磺溪从来不算一条溪,它又干又丑,它的主要功能,是贯穿天母、贯穿出昂贵的地价。它是台北市士林区和北投区的分野,对我说来,又是我的书房和振兴医院的分野。但是,磺溪却“水不在深”而有名,因为,在它之畔,有我书房:书房所在,有二〇〇七年的奇遇,在我心底。
“磺溪底”、“磺溪底”我被捉弄式的面对了这一牌子,对我说来,它没有下一站,冥冥之中,它仿佛就是我的终点站。
五楼山居的美丽远景是观音山。观音山逶迤在西方的淡水,却像是为东方而生,它把千变万化,呈给了东方。在清晨、在薄暮、在阴雨、在春秋代谢、在时序轮回,观音山给足了千变万化,或明或暗、或陷或显,每次看它,都为之称奇,这山有那么美吗?它会说有,因为,它在一次又一次虚拟自己。它具有光谱般的选色天才,把选出的颜色试披上身。观音山的名字来自它的造形,人们说它的主峰像卧姿的观音,我看到的,却大异其趣。它的主峰只是衫底,它向左慢慢滑下、滑下,滑出小它许多的一座小山峰,小山峰的侧面,竟是微微朝右方上翘的小rx房、十七岁的漂亮的小rx房!再用英文说,perky,对,perky,还有更好的用语吗?没人欣赏到这一秘密,整片的远山是我的,却又不完全如此,清晨的白雾如雪如海、如泡沫浴中上翘的perky浮现出来,淡蓝的、又浅蓝的、又有一点浅灰的,每一次远望到它的玄变,我就想起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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