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问题是,我不能不怪你,因为,我也在浴缸里偷偷小了一次便。”
我们大笑起来。
“照文天祥正气歌说法,真理是杂然赋流形的,所以真理也在小便中。我每次小便,我就释放了真理,也就是道。我也代你释放了真理,也就是道。这真是尿尿是道。现在,我告诉你真相,刚才我并没有小便,是骗你的。”
“我也没有,也是骗你的。”
“为什么用小便骗人?因为表示真理无所不在,我也可以庄子一下、也可以神仙一下。”
“所以,我又是庄子、又是神仙。”
“可是,你欠我一次的庄子、欠我一次的神仙。”
“欠你什么?”
“别忘了,刚才我追究到你的尿道,我摸了它。你欠我一次,你该摸我的。”
“请你不要忘了我才十七岁。”她严肃起来。
蓦然间,朦胧的理朦胧了,浴室像灌进了水蒸汽,朦胧中仿佛只有我一人在浴缸里。我的耳边有声音,是两个人在对话,原来是两个我,甲我和乙我在对话“聊斋”里头“耳中人”的故事,写一个人盘膝而坐,听到耳中有小人讲话。如今到我耳边了:
甲我:你究竟要十七岁高中女生的什么?要说真的,不可拐弯抹角。
乙我:用个法国笑话吧。一个法国的老富翁,向一位名女伶求婚。女伶说:“对不起,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了。”老富翁一鞠躬,非常礼貌的说:“小姐,我的希望并没有那么高。”
甲我:你的笑话,若照佛洛伊德(freud)的理论,应属“性欲的倾向”(sexualtendency)。你对十七岁高中女生感兴趣,原来不在“形而上”而在“形而下”你不要“形而上”的她的心,你要的,是“形而下”的她的下面的。
乙我:你在干什么?又谈女人又谈哲学,这两者是不相容的。有女人地方就没有哲学,有哲学地方就没有女人。
甲我:你忘了哲学家叔本华(schopenhauer)他们也谈女人。
乙我:是谈女人,我怀疑那是谈哲学。叔本华那篇“论女人”实在算不上哲学之作,不过有些地方写得满有趣。
甲我:例如?
乙我:例如他说,上帝好像把戏剧中所谓的“惊人效果”应用在年轻女孩身上。只给她们短短几年的美丽,甚至透支此后所有的姿色。所以,在这短暂的几年间,她们要抓男人。他又说,女人在十八九岁就到了成熟期,虽然称作“成熟”但在理性方面,仍旧十分薄弱,所以,女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像个小孩,不重视大问题,只喜欢鸡毛蒜皮的小事。以上是叔本华如是说。但女人问题的真正关键,不在所见者小,而在所示者伪。叔本华又慨乎言之,他说:我们可以发现女人根本的和最大的缺陷——不正。这个缺陷,也由于理性欠成熟而来,女人是弱者,没有雄浑的力量,上帝就赋予她们一项法宝——“狡计”她们先天上就有谲诈、虚伪的本能,正如狮子有锐爪和利齿、象有牙、牛有角,和乌贼有墨汁一样,上帝赋予男人强壮的体魄和理性,对女人也赋予防卫武装的力量——佯装的力量。因此,叔本华的结论是:正因为如此,女人对别人的虚情假意,最容易察觉到。
甲我:叔本华不知其二。男人花言巧语的虚伪,女人常常挡不住,所以,女人一爱上男人,就容易被骗,任何聪明都不见了。所以呀,相对说来,十七岁反倒最理想,十七岁,还没像叔本华说得那样炉火纯青;十七岁的女人,还是比较真纯多了。叔本华的哲学尚套不住十七岁的女人,所以呀,要珍惜那十七岁的。因为她们不够叔本华。
说着,叔本华出现了,好讨厌的人。
我渐渐脱离梦境,我笑起来,在振兴医院一二一二病房,我真的醒了,清早六点。今天是二七年八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