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传来消息:林董出院了。
那么,林启正的使命完了,他可以回香港了。心里说不清的酸楚。
郑主任召集我和高展旗开会。
“致林那边来电话了,关于北京常驻法律顾问的事,我们商量一下。”郑主任一脸严肃地说。
大家一阵沉默。
“小邹啊,商务谈判的事你比较熟,你去吧。”郑主任开始发话。
“致林的事以来一向都是高展旗负责的,我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我毫不客气地反击。
“可是我离不开郑主任啊。”高展旗的“一鸣惊人”总是让我掉下一地的鸡皮疙瘩。
“再说,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高展旗这个杀千刀的,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他们把目光转向我。
“我不去。”我很干脆地说。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高展旗试探地问。
“不用。”
“那么,我们派小钟去?”郑主任建议道。
“好,没意见。”
这件事定下来了,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下了班,我到一中心接小玲还有我的干儿子出院。刚走进医院的大门,与林启正不期而遇。
“说几句好吗?”他眉头紧锁,声音沙哑。
我没有拒绝。
“林董他出院了?”我问。
“是的,我来替他办出院手续。”
“他还好吗?”
“嗯。没什么大问题了。”
“你来?”他问。
“接朋友回家。”我答。
一阵沉默。
也许,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就要回香港了,从此想到这,我的心一阵绞痛。
我不想面对这样的伤感。
“我朋友在等我了,我要先走了。”快刀斩乱麻,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要回香港了。”他在我身后轻轻地说。
我停止了脚步。
“爸爸的身体已经稳定下来,我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我还是沉默。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他反问。
“保重。再见。”我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
我又停住了。
“我已经把那副词卖了,钱已经捐给云南那边了。”
“我替那里的孩子谢谢你。”
“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我不想在他面前哭。
第三天,郑主任要去北京开会,高展旗的车坏了,我只好牺牲一下,美女送老头。
把领导送走,总算松了口气。突然,迎面的人撞了我一下,我的包掉在地上。我蹲下,捡起。起身的刹那,看到林启正向着另一个登机口走去。趁着人多的当口,我快步离开。
我在人少的地方停下。回过头,注视他。
他交代傅哥几句,傅哥转身离开。他拿出手机,缓缓地拨号,几秒钟后,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
没有声音。
我知道是他。
我等着。
“邹雨。”他轻轻唤了一句。
“我在。”
一阵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我问。
“我鼓足勇气给你打电话,可是听见你的声音之后,我却没有勇气说下去了。”他答。
“那么让我说吧,祝你一路顺风。”我故作轻松。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我很干脆。
“我爱你。”
“”这时广播里响起空姐甜美的声音。
“再见。”
我按下停止键,挂了电话。
他不知道,其实我就站在离他十米左右的地方,躲在柱子的后面,看着他踌躇、回头、张望、转身,如此反复。终于,不再留恋,一步一步地离去,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走到登机口,捕捉他最后的一点身影,指尖缓缓滑过冰冷的玻璃,隔着千山万水,与他告别。
偌大的机场,剩下我孤独的身影。
番外:
父亲的病总算无恙了,他心里舒坦了许多。
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把父亲送回家,他便告辞。那个家不属于他,他在那,只会碍眼。倒是他那两个弟弟,年纪虽相差很大,但和他很谈得来,把他当偶像一样供着。三太太总是没好脸色,他也习惯了。
他对父亲说,您要保重,过些时候我再回来看您。
父亲拉住他,说有话对他说。
他只好扶他进书房。
父亲问:回来住哪?开不开心?公司的事怎么样了?
他一个个地答。
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原来那个地方。那里有太多的回忆,他不舍得卖掉。当然,这个原因他不会提。偶尔,会让傅强送些日用品过来,因为那实在太简陋了。
他一直很开心,因为看到父亲,可以照顾亲人,好好敬孝。
公司的事没问题。有他在,他不会让大哥胡来的。
父亲很抱歉地说,让你来回奔波了。
他笑笑,说,上阵父子兵嘛。父亲体力不支,做儿子的就要顶上。
父亲说,孩子,你瘦了。
他又笑笑,举起手臂,展示他强壮的肌肉,道,我长筋骨,不长肥肉。
父子俩笑了。
父亲还有些不适,于是,他叮嘱家庭医生,仔细、周到。父亲看着,在一旁,若有所思。
离开前的一个晚上,省政府的金部长打来电话,说要举办一个慈善舞会,请他务必莅临。他本想拒绝,父亲却推他,说,去吧,我没事。
他过去了,意外地发现她。
他惊喜交集。
他想把那首词送给她,她拒绝。
于是,他听她的话,把慈善的物品卖掉了,把钱捐献到灾区。
卖之前,他特地留意看了下那副词,很美的字,很深刻的意境。可惜他中文不好,写不出这么美的字,也不知道自己体会得是否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