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意我的看法对于我是有利的,”他对吉里亚诺说“因此,我或许只考虑我自己的理由。不过,我以这种方式帮你作出决定。首先我要说特雷扎部长决不会给你任何文件——那是太危险了。但是他会对你说,表达他对我说过的允诺。我确保得到奥洛托亲王和其他有势力的贵族成员的一些信件,他们都为我们的事业效力。或许比那更好,我有一个朋友,他也许能使你更加信服——天主教会将支持你的赦免。我得到巴勒莫红衣主教的许诺。你答应了特雷扎部长后,我将安排一次对红衣主教的拜会;他也会直接对你许下诺言。这样你就有了意大利司法部长的允诺,有一天会成为我们教皇的圣天主教会王子1的神圣的许诺,以及我自己的许诺。”
1罗马天主教红衣主教的称号。
唐说到最后两个词时的那种态度简直无法形容。他的男高音的嗓门谦卑地降低了,好像他几乎不敢把他的名字与那两人的名字连在一起,而且在“以及我自己”两个单词里有着额外填充的能量,强调他的许诺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吉里亚诺笑道:“我不可能到罗马去。”
唐-克罗斯说:“那么派你绝对信任的人去。我将亲自带他去见特雷扎部长。然后,我再带他见红衣主教。你肯定能信任天主教的红衣主教的诺言吧?”
吉里亚诺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克罗斯。警告的信号正在他的头脑里响起。为什么唐如此急切地要帮助他?他当然知道,他,吉里亚诺,不可能到罗马去,他决不会冒这个险,即使1000名红衣主教和部长许下他们的诺言。因此,后期待他任命谁作为他的使者呢?
“我最信任的就是我的副指挥,”他对唐说“带着阿斯帕纽-皮西奥塔与你一起去罗马,去巴勒莫。他喜欢大城市,或许红衣主教如果听了他的忏悔,他的罪恶将能得到宽恕。”
唐-克罗斯身子往后一靠,向赫克托-阿道尼斯示意为他添咖啡。这是他的一个老习惯,掩饰他的满足和成功感。好像对手头的事情非常不感兴趣,需要一种外部的欲望来代替它一样。但是,吉里亚诺自从当了土匪后,确实成了一位了不起的游击战略家,具有一种直觉的洞察力,能看出人的动机和思维模式。他立即察觉出唐的满足感。唐-克罗斯达到了一项十分重要的目的。他猜不出唐-克罗斯与阿斯帕纽-皮西奥塔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再要什么。
两天后,皮西奥塔在唐-克罗斯的陪同下去了巴勒莫和罗马。唐-克罗斯把他当作皇亲国戚一般对待。确实,皮西奥塔长就一副塞萨尔的面孔——博吉亚1家族的通常面孔。轮廓鲜明的面部,小小的胡须,亚洲人的深黄色的皮肤,一双凶残、傲视一切的眼睛充满着魅力和对世上一切的狂妄怀疑。
1西班牙血统的意大利家族,15至16世纪对意大利和教皇有很大的影响。
在巴勒莫,他们住在由唐-克罗斯经营的昂伯托饭店,皮西奥塔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被带出去购买为在罗马会见司法部长而穿的新装。他与唐-克罗斯在最豪华的餐厅用餐。后来,皮西奥塔和唐-克罗斯受到了巴勒莫红衣主教的接见。
作为一个来自西西里小镇,在天主教的信念下成长的年轻人,皮西奥塔毫不畏惧这次会见,毫不被红衣主教的宫殿里的宏伟大厅以及所有人表现出的对神圣权力的尊贵的顺从所震慑,这的确令人吃惊。当唐-克罗斯吻红衣主教的戒指时,皮西奥塔带着自豪的眼神看着红衣主教。红衣主教是位高个子的人。他戴一顶红色贝雷帽,身穿猩红色的系有饰带的大氅。他的相貌粗犷,面部留有天花的疤痕。尽管唐-克罗斯为他巧言游说,他也不是在教皇选举中能够得到一张选票的人,但他是一个久经磨练的阴谋家,一个土生土长的西西里人。
一阵惯常的客套。红衣主教认真地询问了皮西奥塔的健康状况,并提醒他无论人在尘世犯了什么罪过,决不能忘记如果他是一个正派的天主教徒,宽恕将永远等待着他。
皮西奥塔得到了他精神上赦免的这样一种保证后,红衣主教开始谈及核心问题。他告诉皮西奥塔,神圣的教会目前在西西里有着生死攸关的危险。如果共产主义分子赢得国家大选,谁能知道将发生什么?天主大教堂将被烧掉,摧毁和变作机床厂。圣母玛利亚的雕像、耶稣的十字架和所有圣徒的塑象将被扔进地中海。教士将被谋杀,修女将被奸污。
对于最后一点,皮西奥塔微微一笑。不管共产主义分子是一条多么疯狂的狗,只是西西里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强奸修女。红衣主教看到了那种微笑。吉里亚诺在下次选举之前如能帮助压制共产主义的宣传,作为红衣主教的他将在复活节后的礼拜天的布道中赞扬古里亚诺的美德,并请求罗马政府的宽恕。
说到这里,红衣主教结束了会见,并为阿斯帕纽-皮西奥塔祝福。离开前,阿斯帕纽-皮西奥塔请求红衣主教写一张便条,这样他可以交给吉里亚诺来证实这次会面。红衣主教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唐为神圣教会王子的这种愚蠢行为感到吃惊,但什么也没说。
在罗马的会面并没有依照皮西奥塔的样式进行。特雷扎部长并不追求红衣主教的精神品质。毕竟他是一位司法部长,而这位皮西奥塔只不过是一个土匪的信使。他向皮西奥塔解释说,假如天主教民主党失去了大选,共产主义分子就会采取特别措施消灭最后残存在西西里的土匪。武装警察仍然发动对吉里亚诺的讨伐是事实,但那是无所谓的。表面文章必须要做,否则激进的报纸会叫喊到九霄云外去。
皮西奥塔打断了他的话:“阁下是否在告诉我,你们的党不可能给予吉里亚诺赦免?”
“这将是困难的,”特雷扎部长说“但是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吉里亚诺帮助我们赢得大选的话,如果他以后保持一段时间的沉默,不再搞任何绑架或抢劫的话,如果他不再使他的名字继续这样臭名昭著的话,或许他可以移居到美国一段时间,然后得到大家的宽恕返回家园。有一件事我可以保证,如果我们赢得大选的胜利,我们将不再采取认真的措施去捉拿他。如果他愿意移居到美国,我们不会阻拦他,或会说服美国当局不要阻止他入境。”他停顿了一会儿“我个人愿意在我的权力范围之内,尽量劝说意大利总统宽恕他。”
皮西奥塔再次微笑着说:“可是,假如我们成了模范市民,吉里亚诺和他的手下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如何生活?政府是否有一种支付我们的方式?毕竟我们为他们干了卑鄙勾当。”
唐-克罗斯一直像沉睡的鳄鱼一样闭着眼睛在听,此时立即插话阻止了司法部长的愤怒回答,部长正要为这个土匪竟敢向政府伸手要钱而大发雷霆。
“一个玩笑,阁下大人,”唐-克罗斯说“他是个第一次离开西西里的年轻人。他不了解外面世界的严厉的道德规范。生计问题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将亲自和吉里亚诺安排此事。”他向皮西奥塔使了个眼色,告诫他别乱来。
但是,部长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他接着对皮西奥塔说:“好,我高兴地看到西西里的年轻人没有变。我也曾经像这样。我们不怕要求那些归我们的东西。可能你想要一种比允诺更具体的东西。”他把手伸进桌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红边卡片扔给皮西奥塔,说道:“这是一张由我亲自签署的特别通行证。你可以在意大利或西西里的任何地方走动,警察不会找你的麻烦。其价值等于与它等重量的黄金。”
皮西奥塔鞠躬以示感谢,将通行证放入外衣的内口袋里。在他们去罗马的旅途中,他看到唐-克罗斯使用过这样的通行证;他知道他接受了一件有价值的东西。然而,这种想法接着便让他又想到:如果他带着此证被抓住会是怎样呢?这将是轰动全国的丑闻。吉里亚诺匪帮的副指挥携带司法部长签发的安全通行证?那会怎样呢?为了解决这难题,他的头脑飞速转动着,但他得不出答案。
这样一种重要的证件作为礼物反映出部长一方的信任和善意。旅途中唐-克罗斯的那种豪放的殷勤令人感到满意。但这一切并不能使皮西奥塔信服。在他离开前,他要求特雷扎写一张便条给吉里亚诺来证明曾举行过这次会面,遭到了特雷扎的拒绝。
皮西奥塔回到山里后,吉里亚诺详细地盘问了他,让他重复他能记起的每一句话。皮西奥塔把红边通行证出示给他看,并吐露出他感到不解,为什么把通行证给了他,而且部长冒着风险签署这样的通行证。此时,吉里亚诺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是真正的兄弟。你比我更加多疑,然而你对我的忠诚使你看不到这种显而易见的原因。肯定是唐-克罗斯要求他发给你通行证。他们希望你到罗马作特殊旅行,成为他们的情报员。”
“那个贱贼。”皮西奥塔极度愤恨地说“我用这证件回去,切断他的喉咙。”
“不,”吉里亚诺说“留着通行证。这将会对我们有用途。还有,这看起来像特雷扎的签名,但肯定不是的,是伪造的。如果不适合他们的目的,他们可以否认这个通行证的合法性。如果适合他们的目的,他们会说这是符合要求的并且提供特雷扎批准该通行证的记录。如果他们宣布这是伪造的,他们只需毁掉记录即可。”
皮西奥塔认识到此事的真相。他对吉里亚诺的惊奇每天都在不断增长,在感情上他是如此开诚布公和正直,却能够推测出敌人的狡诈的诡计。他认识到在吉里亚诺的浪漫主义的根底里是出色的妄想狂的穿透能力。
“那么,我们怎样才能相信他们将对我们遵守诺言?”皮西奥塔说“我们为什么应该帮助他们?我们的事不是政治。”
吉里亚诺在考虑这问题。阿斯帕纽总是玩世不恭,也有点贪婪。关于掠夺的物品他们争吵过几次,皮西奥塔主张把大部分留给自己队伍的弟兄们。
“我们没有选择,”吉里亚诺说“共产主义分子如果控制了政府,他们决不会宽恕我。现在,天主教民主党和特雷扎部长以及巴勒莫的红衣主教,当然还有唐-克罗斯必然是我们的朋友和战友。我们必须抵制共产主义分子,这是最重要的事。我们将会见唐-克罗斯,决定这一问题,”他停了一下,拍着皮西奥塔的肩膀“你干得不错,得到了红衣主教的便条。而且通行证是有用的。”
但是,皮西奥塔并不信服。“我们将为他们干卑鄙的勾当,”他说“然后我们就要无所事事,等待他们的宽恕。我不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人——他们对我们说话时好像我们是愚蠢的姑娘,如果和他们上床,答应给我们这个世界。我认为,我们要为我们自己战斗,保存我们搞到的钱,别分给穷人。我们可以富起来,在美国或巴西像国王一样地生活。这才是我们的解决办法,这样,我们将不需要指望那些达官显贵们。”
吉里亚诺决定确切地解释他的感受。“阿斯帕纽,”他说“我们一定要把赌注压在天主教民主党和唐-克罗斯身上。我们如果赢得宽恕,西西里人民将选举我们去领导他们。我们将会赢得一切。”吉里亚诺停顿了一会儿,对着皮西奥塔微微一笑“如果他们对我们玩欺骗,你和我都不会感到惊奇。我们能损失多少?现在,仔细听我说。你和我的想法相似。击败共产主义分子后的最后的战斗肯定是拿起武器反对‘联友帮’和唐-克罗斯。”
皮西奥塔耸耸肩。“我们正在犯一个错误。”他说。
吉里亚诺虽然在笑,但他若有所思。他知道皮西奥塔喜欢亡命徒的生活。这适合他的特点,尽管他机智狡猾,但缺乏想象。他不可能来个飞跃进入未来,看到不可逃脱的命运正等待着他们这些亡命徒。
那天深夜,阿斯帕纽-皮西奥塔坐在峭壁的边缘,试图抽支烟。可是,胸部一阵剧痛使得他捻熄了烟,放进口袋里。他知道自己的肺结核变得更加严重了,但他也知道如果在山里休息几周,他会感到好一些。有件事他没有告诉吉里亚诺,这一直令他烦恼。
在会见特雷扎部长和红衣主教的整个旅途期间,唐-克罗斯一直是他的坚定的同伴。每天晚上他们都在一起用餐,唐谈论着西西里的未来和即将到来的麻烦时期。皮西奥塔费了一段时间才明白唐是在引诱他,努力争取他对“联友帮”采取某种同情态度,用一种微妙的方法试图说服皮西奥塔,同西西里一样,他自己未来与后在一起或许要比与吉里亚诺在一起更加美好。皮西奥塔对这些话并没有表示出任何明白的迹象。这却使得他对唐的真诚增添了担忧。以前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心吊胆,或许除了图里-吉里亚诺。但是,唐-克罗斯利用毕生的时间获得了那种标志着一个伟大的黑手党首领的“尊敬”给他灌入了一种恐惧感。现在他所意识到的事情是害怕唐会比他们智胜一筹并背叛他们,而且总有一天他们将会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