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过我厨艺的人都告诉我:你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妓女。”
“红堡有的是好厨子,屠夫和面包师傅也不缺。我要你扮成帮厨。”
“扮成洗碗小妹,”她说“穿着乱七八糟的棕布衫。大人想看我这个样子?”
“大人想让你活下去,”提利昂道“你总不能穿着丝绸和天鹅绒洗锅碗吧?”
“大人厌倦我了吗?”她伸手到他的衣裤里,找到他的阳jù。快速两下抚摸,它就硬了。“他还要我。”她微笑道“您喜欢跟厨娘做ài吗,大人?你可以在我身上撒面粉,再从我的奶头吸肉汤,或是”
“别说了。”她的表现让他想起为赢得赌约使尽浑身解数的丹晰。他将她的手拉开,阻止她进一步淘气。“现在不是床上运动的时候,雪伊。你的人身安全岌岌可危。”
她的笑容消失了。“我不是故意要惹大人生气,只是您不能给我更多卫兵吗?”
提利昂长叹一口气。她年纪还轻,不懂事,他提醒自己。他执起她的手。“珠宝可以买新的,衣服可以再做,比旧的漂亮一倍。对我而言,这座宅子里只有你最珍贵。虽然红堡也不安全,但至少比这儿好。我要你过去。”
“在厨房里,”她淡淡地说“洗碗擦锅。”
“暂时而已。”
“我父亲逼我当他的厨娘,”她咬牙切齿地说。“所以我逃了。”
“你不是说逃跑因为你父亲要把你占为己有么?”他提醒她。
“那也没错。我不喜欢洗碗擦锅,也不喜欢他那玩意儿在我身体里。”她甩甩头。“您为什么不能把我收留进您的塔?朝中一半的老爷都有情妇暖床。”
“我被明令禁止带你进宫。”
“都是你那笨蛋老爸害的。”雪伊撅起嘴。“你已经长大了,想养多少妓女是你的事,他还当你是嘴上无毛的孩子哪?他能拿你怎样,打屁股?”
他打了她一巴掌。不是很重,却也不轻。“你混蛋,”他说。“你混蛋。不许嘲笑我。你不可以。”
好一阵子,雪伊没有说话,四下只听见蟋蟀啾鸣。“请原谅,大人,”最后,她用低沉木然的声音道“我不是故意放肆。”
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你。诸神慈悲,我快变成瑟曦了吗?“很抱歉,”他说“我们都有错。可是,雪伊,你不明白。”那些他不想提起的话滔滔不绝地从嘴里涌出,就如一匹马在低声沉吟。“我十三岁那年,跟一个农夫的女儿结了婚,或者说我以为她是农夫之女。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盲目地爱着她,还认为她对我也有相同的感觉,是我父亲逼我看清了真相。原来我的新娘是詹姆雇的妓女,他找她来让我初验男女之事。”而我居然对这一切深信不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傻瓜。“为了让教训更彻底,泰温公爵将我妻子交给整营的卫兵,让他们随意享用,并命令我全程观看。”等所有人完事之后,他要我跟她再做一次,最后一次,抹去所有爱恋和温柔的记忆。“这样你才能记住真正的她,”他说,我本该违抗他的,但我的老二却背叛了我,于是我照做不误。“在那之后,父亲解除了婚约。修士们也说,这桩婚事等于从未发生。”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求求你,就别再提首相塔了,我只要你在厨房稍作逗留。一旦打败史坦尼斯,我会送你一栋新宅子,还有许多像你的手这么柔软的丝衣裳。”
雪伊的眼睛瞪得老大,但他读不出其中的含义。“如果我的手整天洗灶擦盘,就再也不会这么柔软了。等它们让热水和碱皂弄得又红又糙,起了裂纹,您还会需要它们的抚摸吗?”
“会更需要,”他说。“每当看到它们,我就会想起你的勇气。”
他看不出她是否相信。她只是垂下眼睛。“我听从您吩咐,大人。”
显而易见,这是她今晚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他在她被打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试图消去她的痛楚。“我会派人接你。”
瓦里斯如约等在马厩。他的马看上去不仅有些跛,而且半死不活。提利昂也骑上马,一名佣兵打开大门,他们默默地骑出去。诸神救我,我干嘛告诉她泰莎的事?他质问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有些秘密永远不该提起,有些耻辱一个男人应该将其带入坟墓。他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原谅?她那样看他又意味着什么?她是真的痛恨擦洗锅子,还是受不了他的坦白?听了我这些话,她怎么可能还爱我呢?他体内的一部分如是说,而另一部分则嘲笑道:愚蠢的侏儒,那婊子当然爱你,她爱你的黄金和珠宝。
手肘的旧伤隐隐作痛,随着马蹄的起落阵阵抽动。他几乎幻想着听到了里面骨头摩擦的声音,也许该去找个学士看看,弄点药来镇痛但自从派席尔的真面目被揭穿后,提利昂兰尼斯特便不再信任学士。只有诸神才知道他们跟谁密谋,在你的药里添加了什么。“瓦里斯,”他说“我要瞒着瑟曦将雪伊带进城堡。”他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他的厨房计划。
听他说完,太监咯咯笑道:“当然啰,我会照大人的意思去办但我必须警告您,厨房里耳目众多。即便那女孩没有可疑之处,也会遭到上千个问题的盘问:出生在哪儿?父母是谁?如何来到君临?实话既然不能说,她就必须撒谎,撒谎,再撒谎。”他瞥了瞥提利昂。“而且,如此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厨房会激起的可不止是好奇而已。她会被摸,被捏,被拍,被抚弄。刷锅的小弟会摸黑爬进她的毯子。寂寞的厨师会想讨她作老婆。而面包师傅会用沾满面粉的手捏她的胸。”
“我宁愿她被抚弄,也不要她受伤害,”提利昂说。
瓦里斯又往前骑了几步,突然说:“也许还有一个法子。很凑巧,服侍坦妲伯爵夫人女儿的那个女仆一直在窃取她的珠宝,如果我把这番情形告知坦妲伯爵夫人,她会立刻把她打发走。然后,她女儿就需要一个新女仆。”
“我明白了。”这的确可行,提利昂立即看出。小姐使女的穿着比厨娘好上千万倍,甚至能戴一两件首饰。雪伊会高兴的。而且在瑟曦眼中,坦妲伯爵夫人乏味又歇斯底里,洛丽丝则迟钝得像头牛。她不爱跟她们打交道。
“洛丽丝胆小羞怯,也不多疑,”瓦里斯说。“别人说什么故事她都会相信。自从被暴民夺走了贞操,她连房门都不大出,因此雪伊不会引人注目而在您需要安慰时,她又不至于离得太远。”
“首相塔一直受到监视,你跟我一样心里有数。如果洛丽丝的女仆老是往我这儿跑,瑟曦不起疑才怪。”
“也许,我有办法将那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您的房间。有密门的可不止莎塔雅那一家。”
“密门?到我的房间?”提利昂恼怒更甚于吃惊。当然是这样,否则“残酷的梅葛”为何处死所有建造城堡的工人?定是为了保密。“是,我猜也是。告诉我,门在哪里?在书房?在卧室?”
“我的朋友,你不会忍心要我把所有的小秘密都说出来,对吧?”
“从今往后,把它们当做我们的小秘密,瓦里斯。”提利昂抬头看看太监,他还穿着那件臭哄哄的服装。“假如你站在我这边的话”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是啊,我完全信任你。”一阵苦笑回荡在紧闭的窗户之间。“说真的,我当你是我的血亲骨肉一般地信赖。好吧,告诉我,科塔奈庞洛斯是怎么死的?”
“据说他跳楼自尽。”
“跳楼自尽?不可能,我不相信!”
“他的卫兵没见人进他房间,之后也没在里面找到任何人。”
“或许杀手事先便躲在屋里,藏在床底下。”提利昂设想“又或者从屋顶上通过绳子爬进去。再或者正是卫兵在说谎,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干的呢?”
“无疑您是对的,大人。”
他自鸣得意的语气明摆着不以为然。“你不这么认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瓦里斯很久都没有说话。唯一的声音只是马蹄踏在鹅卵石上那庄严肃穆的嗒嗒声。最后,太监清了清嗓子:“大人,您相信古老的力量吗?”
“你是指魔法?”提利昂不耐烦地说。“血魔法,诅咒,易形术诸如此类?”他哼了一声。“你在暗示,科塔奈爵士死于魔法?”
“科塔奈爵士在去世的当天早上还向史坦尼斯大人提出挑战。请问,绝望之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吗?之前,蓝礼大人意外地遭受神秘谋杀一事也很奇怪,当时,他的战阵已经结成,正准备出发与哥哥一决雌雄。”太监停顿片刻。“大人,你曾经问我,我是如何被阉的。”
“我记得,”提利昂说“当时你不愿谈。”
“现在也不愿,但是”这次的停顿比刚才更长,当瓦里斯再度开口时,声音和平时不大一样。“我是个孤儿,从小在一个巡演戏班里当学徒。我们老板有条小货船,载着大家往来狭海,在各个自由贸易城邦表演,有时也去旧镇和君临。”
“有一天,我们在密尔演出,戏班来了个陌生男子,表演完毕之后,他向老板提出要把我买下来。他开的价太诱人,老板无法拒绝。我曾听说男人会怎么享用小男孩,担心那人也有如此打算,因此很害怕。谁知我全身上下他惟一要的是我的阳jù。他让我喝下一剂药,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但所有的知觉都清清楚楚。接着,他用一把长长的弯刀,将我的命根子连根带茎切下,一边还念念有词。我看着他将我的男根放进火盆烧毁。火焰转为蓝色,我听见有个声音在回应他的召唤,尽管我不懂它的语言。”
“他处理我的同时,我的戏班扬帆离去,这之后我对他已没了利用价值,他便赶我走。当时我问他,我该怎么办?他回答说,他建议我去死。我恨他,所以决定活下去。我乞讨,偷窃,出卖自己残存的身躯,不择手段地赚钱,很快就成为密尔有名的窃贼。随着年纪渐长,我更发现窃取人们信件中的内容,往往比钱袋中的内容更有价值。”
“但那晚的情形依然在我梦中萦绕。大人,我梦见的不是那巫师,不是他的刀,甚至不是我的男根在火焰中枯萎的样子,而是那个声音。火焰中的声音。那到底是神灵?是恶魔?还是魔术师的伎俩?不,所有的伎俩我都精通,只有这种我全然不知。我惟一能肯定的是,他召唤了‘它’,而‘它’作出了回应,从那天起,我便痛恨魔法及所有操行魔法的人。如果史坦尼斯是其中之一,我就要他死。”
他说完之后,他们默默骑行了一段时间。最后提利昂道:“一个悲惨的故事。我很遗憾。”
太监叹了口气。“你很遗憾,但你并不相信。不,大人,不必道歉。当时我喝了药,又痛得厉害,况且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在远隔重洋的地方发生的事。我上千次地告诉自己,那声音只是噩梦中的幻觉。”
“我相信刀剑,相信金钱,相信人的智慧,”提利昂说“我还相信曾经有龙存在。毕竟我见过它们的颅骨。”
“但愿那是您此生所见最为糟糕的东西吧,大人。”
“对此我们意见一致。”提利昂微笑道“至于科塔奈爵士之死,嗯,史坦尼斯不是在自由贸易城邦雇了些船吗?也许他还替自己买了个老练的刺客。”
“一个非常老练的刺客。”
“这类人的确存在。我经常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富裕到雇无面者去刺杀我亲爱的姐姐。”
“且不论科塔奈爵士死因如何,”瓦里斯道“他人已死,城堡也告陷落,从此,史坦尼斯可以自由行动。”
“我们有无机会说服多恩人攻击边疆地?”提利昂问。
“没有。”
“真是遗憾。那好吧,至少他们能牵制边疆地的领主。我父亲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没有接到泰温大人胜利渡过红叉河的消息。如果他不加紧行动,恐怕会遭到两面夹击,奥克赫特家的橡树叶旗和罗宛家的金树旗皆已在曼德河北岸出现。”
“小指头没有消息?”
“也许他根本没有到达苦桥,也许他死在了那里。我只知道塔利伯爵掌管了蓝礼的军队,处决了许多人,主要是佛罗伦家的。而卡斯威男爵把自己关进城堡。”
提利昂仰头大笑。
瓦里斯不知所措地勒住马。“大人?”
“你看不出其中的讽刺吗,瓦里斯大人?”提利昂向着那些紧闭的窗户,向着整个沉睡的城市招手。“风息堡已经陷落,史坦尼斯即将带着火与剑,带着那些天知道是什么的黑暗力量杀向君临。咱们的好百姓们却没有人保护,没有詹姆,没有劳勃,没有蓝礼,没有雷加,没有他们宠爱的百花骑士,只有我,只有这个他们痛恨的家伙。”他再度大笑。“这个侏儒,这个奸臣,这个畸形小魔猴。在这片混乱中只有我一柱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