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过来“某人会哭泣。”
无鼻的罗尔杰咒骂了一声,将酒杯朝她扔来。虽然他戴着手铐,行动不便,但若不是艾莉亚躲跳及时,沉重的锡杯很可能正中她的头。“你这小王八蛋,还不快给我们拿酒来!快去!”
“你别吵啦!”艾莉亚努力思索西利欧若是碰上这种事会怎么做。她抽出练习木剑。
“你过来啊!”罗尔杰说“你过来我就拿那根棍子插你屁眼,活活干死你!”
恐惧比利剑更伤人。艾莉亚逼自己朝马车靠过去,一步比一步艰难。猛如狼,止如水。这些词句在她脑中响起,西利欧一定不会害怕。她继续靠近,直到几乎可以伸手触碰车轮,这时尖牙突然站起,伸手要抓她,铁铐被弄得吭啷作响。由于镣铐的关系,他的手够不到她,只能在离她脸半尺的空中挥舞。他嘶声怪叫。
她挥棍打他,狠狠地、准确地打在他一对小眼之间。
尖牙惨叫一声,连忙后退,接着使尽全身力气拉扯铁链,链子滑行,扭动,拉紧,艾莉亚听到大铁环紧扯着马车老旧的车板,木头吱吱作响。他那一双惨白巨手拼命想抓她,手臂上血管爆凸,但始终不能挣脱,最后他往后倒下,血从脸颊上破掉的水泡里流出。
“某男孩很勇敢,但不理智。”自称贾昆赫加尔的人表示。
艾莉亚慢慢退离马车,突然有人伸手摸她肩膀,她立刻旋身,再度举起木剑,幸好来的是大牛。“你要干嘛?”
他防卫性地举起双手“尤伦叫我们不准靠近那三个人。”
“我才不怕他们!”艾莉亚说。
“那你就是笨蛋,我可怕死了。”大牛的手落到配剑柄上,罗尔杰看了哈哈大笑。“我们快离开吧。”
艾莉亚拖着脚步,任大牛带她绕到旅店前,罗尔杰的笑声和尖牙的嘶叫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要不要来练习打架?”她问大牛。她实在想找个什么来出气。
他吓了一跳,朝她眨眨眼。几撮浓密的黑发滑下,遮住他深邃的蓝眼睛,刚从澡堂出来,头发还是湿的。“我会伤到你的。”
“不可能。”
“你不知道我力气有多大。”
“你不知道我动作有多快。”
“阿利,这是你自找的喔。”他抽出普雷德的长剑“这把剑虽是粗钢打造,却是真剑喔。”
艾莉亚抽出缝衣针“这把剑是好钢打的,比你的还真。”
大牛摇摇头“如果我砍到你,你能保证不哭吗?”
“你答应不哭我就答应。”她身子一侧,摆出水舞者的姿势,但大牛没动,只朝她背后看。“怎么了?”
“金袍子来了。”他面色一凛。
不可能!艾莉亚心想。可她一回头,果真看见六个身穿黑环甲,肩披金披风的都城守卫骑马自国王大道而来。其中一个是军官,穿着黑釉胸甲,上面缀了四个金碟子。他们在旅店前停下。用你的眼睛看,西利欧的声音彷佛在向她低语。她的眼睛看到马鞍下的白汗沫,显然马儿全速狂奔了好长一段。止如水,她拉着大牛的手,躲到一丛高大的开花树篱后。
“怎么了?”他问“你干嘛啊?放开我!”
“静如影。”她小声说,一边拉他蹲下。
几个尤伦监管的人正坐在澡堂前,等着进浴盆洗澡。“喂,你们几个!”一名金袍卫士喊道“你们是不是去加入黑衫军?”
“可能吧。”一人谨慎地回答。
“小子,你以为咱们不想吃你们这碗饭啊?”老雷森说“听说长城可冷着咧。”
金袍子的军官下了马“我接到命令,要找一个男孩——”
尤伦从旅店里走出来,捻着纠结的黑胡子“是谁要找男孩?”
其他金袍卫士也陆续下马,各自站在坐骑旁。“我们干嘛躲起来?”大牛小声问。
“他们要抓的人就是我。”艾莉亚小声告诉他。他的耳朵里都是肥皂的味道。“你不要吵。”
“老头,要他的人是当今太后,不干你的事。”军官边说边从腰间抽出缎带“看,这是太后陛下的御印和授权状。”
篱笆后,大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阿利,太后抓你做什么?”
她打了他肩膀一下“你安静啦!”
尤伦摸摸上了金黄封蜡的授权状“嘿,这玩意儿真漂亮,”他啐了一口“不过啊,这孩子现在是咱守夜人的人,不论他从前在城里干过啥事儿,全都一笔勾消啦。”
“老头,太后可没兴趣听你发表意见,我也没有。”军官说“这孩子我要定了。”
艾莉亚开始考虑要不要逃走,但她知道骑驴跑不过骑马的金袍子,况且她已经厌倦了逃跑。马林爵士来抓她时,她逃过,后来父亲被杀,她又逃了一次。假如她是个真正的水舞者,就应该拿着缝衣针出去把他们通通杀光,再也不逃避任何人。
“你谁也别想带走,”尤伦倔强地说“这是有王法规定的。”
金袍卫士拔出一把短剑“这就是王法!”
尤伦看着刀刃“王法个屁,不过是把剑。刚巧我也有一把。”
军官微笑道:“你这笨老头,我有五个人。”
尤伦淬了一口“我有三十个。”
金袍子们哈哈大笑“就凭这种货色?”一个断了鼻梁的大个子说“谁先上?”他边喊边抽出武器。
塔柏从稻草堆里拾起一根草叉“我!”
“不,我!”胖胖的石匠凯杰克大叫,一边自他从不离身的皮围裙里拿出铁锤。
“我!”库兹从地上站起来,手里握着剥皮用的短刀。
“咱们哥俩好!”寇斯拉开长弓。
“我们全部一起上!”雷森说罢抓起他那根粗长的硬拐杖。
道柏光溜溜地从澡堂里走出来,抱着一团衣服,一看外面情形,立刻把手上东西全丢下,只剩他的匕首。“是不是要打?”他问。
“应该是。”热派急忙趴在地上找石头丢。艾莉亚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她恨死热派了!他为何甘愿为她冒生命危险?
断鼻似乎仍觉得他们很可笑“吓吓,你们这群大姑娘快把石头棍子丢下,免得被打屁股哟。知不知道剑该握哪边啊?”
“我知道!”艾莉亚绝不能让他们像西利欧一样为自己牺牲性命,绝不行!她手握缝衣针,挤过树篱,摆出水舞者的姿势。
断鼻放声大笑,军官上下打量她一番。“把剑收起来,小妹妹,我们不想伤害你。”
“我不是女生!”她气得大喊。他们是怎么搞的?骑了大老远来抓她,现在她就站在面前,却只顾着笑话她。“我就是你们要的人。”
“他才是我们要的人。”军官举起短剑朝大牛比了比,他也走上前来,跟她并肩站立,手中握着普雷德的廉价武器。
军官犯了一个错误:他不该让视线离开尤伦,即使只是一刹那。转眼功夫,黑衣弟兄的剑已经贴上了军官的喉咙。“你谁都不许带走,否则我就切开你喉咙,瞧瞧里面长什么样。少来吓我,告诉你,店里头还有我十几个弟兄。如果我是你,我会赶紧扔开手上那把菜刀,屁股坐上那边的小肥马,然后他妈的给我逃回城去。”他啐了一口,然后把剑用力地戳了一下。“快点!”
军官手指一松,短剑落入尘土。
“这东西咱们就替你保管,”尤伦说“长城守军永远需要好刀剑。”
“算你狠,这次不跟你计较,我们走!”金袍卫士纷纷收起刀剑,翻身上马。“老头,你最好赶紧夹着尾巴跑回长城去,否则下次给我碰上,我把这狗杂种和你的人头一起带走!”
“哼,阵仗我见得多了,你吓唬谁呢?”尤伦边说边用剑面一拍军官的马屁股,让它快步朝国王大道奔去。军官的手下急忙跟上。
等他们跑出视线范围,热派开始欢呼,没想到尤伦看来更加光火,怒道:“笨蛋!你以为他会罢手吗?下次他可不会这么客气,不会给我看他妈的授权状啦。把还在洗澡的人都叫出来,咱们这就上路。赶一个晚上,看能不能拉开一点距离。”他拾起军官遗落的短剑“谁要?”
“我!”热派大叫。
“不准拿去对付阿利。”他剑柄在前交给男孩,然后朝艾莉亚走来,但他说话的对象却是大牛。“小鬼,看来太后想要你咧。”
艾莉亚糊涂了“她抓他做什么?”
大牛眉头一皱“那她抓你干嘛?你只是只阴沟鼠!”
“哼,你也不过是个私生子啊!”难道他是假装私生子?“你本名叫什么?”
“詹德利。”他的口气不太确定。
“我不知道别人抓你们俩干什么,”尤伦道“总之他们别想得逞。两匹战马就给你们骑,一见金袍子就给我往长城跑,就当有只龙在后面追。你们放心,他们不关心我们的。”
“可你除外,”艾莉亚指出“刚才那个人说要你的人头。”
“哼,这个嘛,”尤伦说“要我脑袋搬家,我倒欢迎他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