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窥见一人的脑袋微微偏转,伯特慌忙闭眼,可是脸上的伤痛使他的动作过于迟钝。刚才那个睡觉的人已经跳将起来,挥舞铁制枪托猛击他的下巴,打得他满口流血。
“好的!你还敢装死?”
鲜血从嘴里流到下巴上,血腥味让他恶心欲呕。
“找死!”那人大声咆哮。星期四将是漫长难熬的一天。
耐德-弗兰契不顾自己一宿未曾合眼,急急冲了澡,换上干净衣服,8点15分刚赶到使馆办公楼,便径直前往罗伊斯-科耐尔的办公室。如他所料,这位使馆的二号人物已经坐在桌后,准备披览送到案头的第一叠公文。
“唔,请等我五分钟,耐德。”科耐尔有些厌憎地瞟了他一眼。“你的领带。”
“但说不妨。现在8点15分。我打老远赶来,就是为了倾听你对我的领带有何高见。”
“它与你身上的西装颜色有点不协调。”科耐尔以内行的口吻评论说。“你耳根上的剃须皂沫还没有拭净”他露出宽容的微笑。“晚上没睡好?”
“糟透了,这事怕是五分钟也讲不清楚。”
耐德嘭地一声坐在代办先生对面的椅子上。罗伊斯的秘书端上咖啡时,两人都没吭气。女秘书觉察出这种催她即速离去的气氛,顾不得放下托盘上的橘汁,转身离开房问。
“开始吧。”科耐尔命令道。
“我先得从安东尼-雷奥登讲起。”
“圣母玛利亚。”
接下来,耐德花了四分钟解释雷奥登出了什么事,罗伊斯花了一分钟回想起吉莲-兰姆三天前发出的警告。两人又沉默不语足有一分钟,一口一口地抿咖啡,盯着杯里发愣。最后打破冷场的是代办先生。
“尸检报告做出什么结论?”
耐德看看表。“尸检报告这会该出来了。帕金斯会立刻跟我联系。”
“不能和他们搅在一起。”科耐尔不满地说。“我们不能让英国间谍从使馆办公楼出出进进。”
“这个你是无法避免的。”耐德提醒他。“解雇了帕金斯,新来的英国人照样会是间谍。”
“雇个美国人不就可以平安无事。”
“话是不错。不过最好等到雷奥登的案子查出眉目。不然,他们还会以为我们有意掩盖事情真相。”
“怕什么?”科耐尔不客气地反驳。“我们没什么可遮掩的。”他略停片刻,英俊的脸上现出用心思索的严肃神情。“这事和你没有干系吧,耐德?”
“怀疑我?”这次轮到耐德用心思考了。“随你怎么想吧。我杀了雷奥登?没有。”
“你教训那个司机不会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吧?”
“不可能。”
“那就只有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
科耐尔坐在椅上身体前倾,喝干杯里的咖啡。“那你自己有数。雷奥登被杀时,你到底在哪里。我是说,如果他确实是被人谋杀的话。”
耐德仰靠椅背,牢牢盯着对方冷冷一笑。“真滑稽,提出这个问题的,只有我的上司。”
“对不起。别人迟早也会问的。”
“至少现在还没有。连勒维妮都没问。”
科耐尔忽然显得忐忑不安起来,与他平素镇静自若、统筹全局的大将风度截然不同,几乎破坏了他那塑像般凝重的神态。“耐德,你知道我完全相信你。不然我怎么会把这个棘手的花园酒会交给你负责呐?”他停下来盯住杯底,仿佛想从咖啡残渣中看出自己是否能交上好运。
“福莱特一走,除了我你还能用谁?”
“话不能这么说。”使馆的二号人物似乎又恢复了镇静。耐德不止一次听人说过,罗伊斯刻意表现某种情绪的本领,与一名久经训练的优秀演员无异。“你已经和福尔默夫人结下冤仇了。我想你对这点不会心中无数。不过你准没想到,她现在就执意要取消你负责星期日招待会安全警卫的资格。”
“听起来是不妙。”
“我要她打消这个念头。”科耐尔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我说你是个经验丰富、不可多得的谍报军官——”
“而且,你也找不到其他人。”耐德替他说完。“星期天过后该怎么办?我们各自带着助手,在教堂后面相遇?用手枪还是双刃长剑?”
“你们这点不和何需真刀实枪地决斗?不过,不管怎么斗,你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有身居高位的后台老板给她撑腰?”
科耐尔的脸色阴沉下来。“干我们这行的,得一再忍受这种使我们难堪至极的尴尬事。这回我没有让她的阴谋得逞。星期天过后,也许她会把对你的怨恨抛到脑后。可是我觉得不太可能。”
“不过,”科耐尔略一沉吟,又说“如果他们认为雷奥登遭人谋杀,会有人非常热衷于了解你和这件案子的每一点联系,甚至会愚蠢到调查你昨晚在哪,当时雷奥登正——唔,那个可怜的家伙的所有情况。”
“他死了,我看你一点不伤心。”
使馆的二号人物略一思索,岔开这个话题。“那个白痴一样的格雷夫斯最近一直在跟你过不去吧?”
“没什么。说句公平话,麦克斯没有提到任何你向他下达的指令。”
罗伊斯两片轮廓分明、宛若雕刻的嘴唇间长长地吐出一声哀怨的叹息。“现在由伦敦警察局的铁腕人物加上政治保安处的助手负责调查雷奥登之死,你瞧好了,伦敦的报纸准会用耸人听闻的大字标题连载几星期‘雷奥登丑闻’。妈的。”
耐德喝完咖啡,又开始琢磨潘多娜-福尔默对自己突然产生的仇恨。不管怎么跟她斗,罗伊斯刚才说,他都必输无疑。是这样吗?
“他们准备那天播放的总统录像带有没有瞒着你,罗伊斯?”
“什么录像带?”
“福尔默夫人计划在草坪上播放一些白宫送来的录像带,具体阐述了总统对国内一些有争议的重大问题的看法。”
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宛若从眼镜广告上的男性模特儿眼中笔直射出,犀利地逼视耐德的脸庞,恍惚间,他觉得那是罗伊斯打开了两盏弧光灯。接着出现了另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罗伊斯咧开嘴,露出一口牙膏广告模特儿引以为豪的白牙,与眼中射出的明亮目光交相辉映。
“你个龟儿子。”科耐尔语含钦佩地说着,兴奋地搓搓手。“不错,”他格格笑着“不错。恐怕我得把整个这件事都交给政治处的丹-安斯巴赫。你看呢?等他从国务院得到指示”
“她迟早会知道是我告发了她。”耐德说。“其实,她早已料到我会从中作梗。”
“你总不至于认为我愿意牵涉到这件敏感的事情中吧?这事交给安斯巴赫去独立调查。他还年轻。不过,不经过一番磨练,他能学到真本事吗?”
莫里斯-夏蒙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仔细审视着几张影印的温菲尔德官邸楼层平面图和与其相应的电气线路分布图。耐德-弗兰契已经为星期日花园酒会部署了好几道防线,明显的、隐蔽的、广为人知的、只有他和耐德-弗兰契知道的。他吃力地干着这件特别细致的工作,并非出于爱好,而是他比其他任何人更能胜任这件不容半点讹误的工作。若是深入探究他的动机,定会揭示出一些他宁愿一辈子深埋心底的秘密。
他最怕触动的是这样一个事实,在他替摩萨德效忠卖命的同时,彻底背叛了自己多年的朋友和导师耐德-弗兰契。扮演这种一仆二主的角色,穿着一个主人提供的制服悄悄为另一个主人做事,倒并未使他感到任何不便。如果不是在特拉维夫被布雷克托普看中,他永远不会加入美国军队。正是她指使自己作为间谍长期潜伏在美国情报部门,从而更好地为摩萨德服务。
听见有人敲门,他慌忙站起身,将图纸背面朝上摊在桌面,走到门边。“谁呀?”
“是我,莫里斯。”
他皱起眉头。南希-李以前从没来过他的办公室。他打开门,越过她头顶看见对面房间一排桌子后面坐着几个本部门的雇员。其中两个抬头看了她一眼——也许就因为她有两条俊美修长的腿?
幸好她手上拿着一张交给莫里斯的白纸,上面什么也没写,拿在手上是为了找一个来的借口。
“我无法打电话给亨德逊夫人。”她悄声说。布雷克托普有许多化名,每个前面都要加上“夫人”“我得告诉她一些情况。她说你——”
“她说得不对。”他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请听我说,莫里斯。情况很紧急。”
他朝她匆匆看了一眼,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布雷克说得对:这个石油大亨的傻里傻气的女儿,差不多一夜之间就变成熟了。身为颇有经验的特工,莫里斯本不信一夜之间会发生什么奇迹。可他深知布雷克的用人之道:不管他们到底能派多大用场,能发挥多长时间的作用,她都能不失时机地利用他们。她兴许也是这样看他的。
“他们有点沉不住气了。就在他们采取某项重要行动前,三名最得力的骨干突然失踪。我就知道这些。”她朝他笑笑,走出门外,还特意向那两名一直暗中偷窥她的雇员投以卖弄风情的一笑。
夏蒙装模作样地看看手中的白纸,关紧房门,重新坐在办公椅上。他和布雷克只可以面谈,不能用电话联系,可他今天实在抽不出时问。刚才南希提供的情况似乎很重要。若是加上他掌握的信息——她那位阿拉伯情人凯福特与伯特不无关系——那么这家伙就不是恐怖组织的一般成员,而应将其视为主要怀疑对象。
马上要采取重大行动?
夏蒙仰靠椅背,凝目眺望窗外的广场,心里反复掂量:如果我将这个企图向温菲尔德官邸发起进攻的恐怖组织主要成员的名单和地址交给耐德,那我岂不成了具有三重身份的间谍?
他早就听说过类似的情形。二次大战期间,任何一个同时效力于三方的间谍,不是因此成名,便是悲惨地死去。这是一个以生命力赌注的冒险游戏。夏蒙唇边掠过一丝微笑。世无定事,对吧?现在当个具有三重身份的间谍,真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