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布里斯吃过上午饭之后,坐在那里,开始明白了一点儿帕尔莫的生活和娱乐方式。
大厨和他做管家的妻子住在网球场那头自己的房子里。他们每天早晨溜进正房,悄悄地打扫房间,在烤箱和冰箱中留下当天的饭菜。然后他们就消失了,甚至离开山顶鹰巢出去放半天假。不管什么场合,帕尔莫和他的客人们都得自己加热这些看不见的树精灵留下的食物,自己给自己上菜。这使山顶的生活有一种虚假的自己动手的气氛,让布里斯很不舒服。但是从马吉特到这里的那一分钟起,他就已经开始很不舒服了。
帕尔莫似乎特别高兴把热气腾腾的工作交给马吉特去做。正是她被委派了加热还热着的猪油火腿蛋糕和单客硬皮乡村馅饼,而帕尔莫则拌着红玛丽混合酒,加了好多神秘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鲜榨柠檬汁,还把一根芹菜秆在一架特殊的机器里榨成汁。布里斯的任务是摆吧柜的桌子。
“如果谁要鸡蛋的话,马吉特,我想你能应付这道菜。”帕尔莫一直温文尔雅地笑着。
布里斯认为,他似乎和昨晚那个极度紧张、近乎发疯的帕尔莫判若两人,甚至和接到柯蒂斯的电话之后的那个冷静得很不自然的半个疯子也不一样。
帕尔莫显然有两种明显的作风,一种是跟男人,如果身边有漂亮女人的话则是另外一种作风。和男伴在一起,他从来不掩饰内心的沮丧,这沮丧时不时地震颤着他,就像一台减速器坏了的柴油机一样。但是当戴姆勒载着马吉特一到,帕尔莫立刻变得心平气和,慢条斯理,神气活现,完全成了马吉特想见的那种人,一个相当有魅力的老人,背景硬,孩子长大了,和第一个妻子离了婚,有一个谁也没见过的情人常驻。而且,他自始至终都在设法巧妙地暗示,他还是一家银行退休的首脑,这家银行从某种角度上讲甚至比施蒂利银行还大,尽管赶不上施蒂利家整个的财产。
吃完上午餐之后,布里斯看着马吉特和帕尔莫,心想:权力吸引权力。
当然,他们彼此都很喜欢。整个背景都很相似,可能在某些细节上还一模一样。他注意到,他们俩都培养出了那种有点儿温文尔雅、卑以自牧的作风,好像他们的谋生方式跟其他的人一样,可能在干着什么无足轻重或者学术工作。
“储备了大量的原油用于石油化工,远远超过燃料所需的量。”是他在说话。
他们已经过了一遍他们俩都认识的人的名单,长得吓人;然后转到讨论他们俩都喜欢的地方,现在则已经到了银行家们最感兴趣的核心话题:赚更多的钱。布里斯对自己憎恨这个话题感到很震惊。他也是个银行家,是不是?不过,他意识到,他不是天生的。
“而且一些瑞士的能源公司,”这是她在说话“正在转向核能发电以补充水力发电。马特,”她顺势说道“别人告诉我美国的石油公司也在设法搞多样化。”
布里斯伤感地叹了口气,打破了长久的沉默,说道:“没错。他们都害怕政府以这种或者那种方式接管石油生产,从规定价格和利润开始。”
一阵紧张的沉默落在了三个人中间。马吉特看了一眼手表。“对不起,两点钟有我们的星期天电视杂志。今天要播放跟施蒂利有关的什么东西。你们知道,一般没人注意,但是因为是我的姓,所以昨天我在报纸上一眼就看见了。我们还要再等一刻钟。”
“没问题。”帕尔莫同意了。“然后再晚点儿,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我们可以打上一两盘。”
“网球?”她问道“我没带衣服。”
“我们有而且就是你的尺寸,我想。”
“那太谢谢了。”她的目光转向布里斯,他可以看出来她是想问他打不打网球。但是她没问出来,谢天谢地。
尽管在这漫长的夏天里,他们俩的脑子里从来没想过网球,不过,布里斯意识到,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很了解了,还是知道她打网球而他不打。
他靠在弹簧沙发的靠背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他们又打开了话匣子。他意识到自己很蠢,居然嫉妒帕尔莫。帕尔莫似乎肯定要赢得马吉特的心,就好像他是个求婚者。而且已经赢得了她的心。
老人站了起来。“我去弄点经喝的冷饮看电视。想喝什么?”
马吉特抬头看着他。“我随便。”
“马特?”
“啤酒。”
“好吧,我也要啤酒。”马吉特飞快地加了一句。
他们可以听见他在远远的厨房后面开门关门的声音。“我倒不一定非要看电视。”马吉特用刚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道“但是他让我烦得受不了,这个人。”
布里斯盯着她。“哦?”“你没跟我说,”她用很细的声音说道“他这么无聊。”
布里斯站起身来。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笑口咧得连腮帮子都疼起来了。“你看,”他用洪亮的声音说道“这是一个能源重点的问题。例如,造一个纸袋所需的能量几乎是聚乙烯袋的两倍。所以如果你能把石油直接转化成聚乙烯,那么为什么还要烧油造纸呢?”
马吉特把手盖在嘴上使劲捂着不让它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发布出下列声明:“是的没错。”
“还有,”布里斯继续大声说道“造一只非回收瓶所需能量要比一只聚氯乙烯瓶高出两倍还多。你看这问题。”
帕尔莫突然端着放了三杯啤酒的托盘回来了。“别烦这位小姐。”他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道。他将托盘递给马吉特。“我刚才烦她那水平你永远也赶不上。”
“不烦。”马吉特抗辩道“非常有意思。”
“只要是马特解释的。”帕尔莫说着,把啤酒递给布里斯。布里斯接了过来,感觉比早先好多了。他开始察觉到,在观察他这个阶层以外的人时,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观察力。似乎帕尔莫也不是那种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人。他已经知道马吉特不是这种人。
老人已经躬身在那台飞利浦大彩色电视上,摆弄着按键。“在这样的高度上,我们是欧洲接受效果最好的。”他说着。“这个节目是什么频道?”
“是四,我想。”
他按一下,电视上显示出一个讨论会节目的结尾,三个热诚的男人面对面假装在聊天,盖在他们上面的制作人员名单正在慢慢地往上爬。帕尔莫调了一下声音,然后回来喝啤酒。“差不多两点了。”
马吉特看着布里斯,但是什么也没说。布里斯在椅子上挪了挪,啜了一口啤酒,然后问道:“施蒂利节目一会儿就来吗?”
“马特已经烦了。”帕尔莫插了进来。
“星期天下午的电视节目全世界都一样。”布里斯答道。“都是给不在家看这个节目的人制作的。”
马吉特大笑起来,这等于是在告诉布里斯她压抑在心头的紧张正在发泄出来。“来了。”她指着电视屏幕说道。
“什么?”
“那个浅色头发的男人。我表哥沃尔特。嘘。”
播音员情绪高昂地开始说话了,那股精神头跟这个小村子因其表厂破产而陷入经济灾难的主题很不相称。马吉特零零碎碎地速译了其中的几句话。摄像机在聚集起来的村民中间转来转去,徘徊在那些穿着农民服装的人的身上,把过多的时间花在拍摄由小骡子拉着的葡萄园大车的游行队伍上。
当镜头切回到沃尔特身上时,他正和几位老市民握手,并带头走进工厂。“救星来了。”马吉特嘀咕道。
现在摄像工作更为复杂了,从用长镜头拍摄穿着星期日盛装玩着小计算器坐在一排排长凳上的那些人,闪到拿着小计算器正在解释不仅它多有用而且已经卖出多少的沃尔特和工厂经理的特写。
“不可能是在那里生产的。”帕尔莫说道。那提高的嗓门暗示着某种疑问。
“为什么不?”布里斯问。
“那就是个组装厂。”
沃尔特结束发言时说道,这不仅是对这个村子、瓦兰金和纳沙泰尔地区的经济至关重要,这一辉煌的商业上的成功也是整个瑞士精密零件业的福音。
他保证这一惊人的买卖的全部技术及财政背景将于明天下午在巴塞尔通过新闻发布会详细地公之于众,届时全世界的新闻媒体都将到场目睹这一瑞士人决心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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