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尼基和我是皇家饲养的牲畜,”本妮对她的姐姐温菲尔德诉苦“作为获奖小母牛当众展览。”本妮从波士顿乘飞机刚刚到达这里。
第一大道东73街温菲尔德那套狭小的新公寓里,姐妹俩正在客厅里拆开一只只沉重的可移式波纹纸箱。这座楼房共有五层,没有安装电梯。按照温菲尔德的说法,这样的设计会使她的肚子和钱包同时瘪下去。
本妮突然抚着后背,做了个鬼脸,然后坐到一张木椅上说:“没有谁这么早就会觉得腰疼的。”她喜滋滋地宣称。
“噢,爱琳就是这样。”她的姐姐纠正道“我周围全是怀孕的女人,可已有好几个月没有人再碰我一下了。”
“你要的不是他们碰你。”
“你,勒诺-里奇还有爱琳。18-28-38俱乐部。这是你们的年龄,也是你们的智商数。一帮对性欲过炽的yīn茎的崇拜者。”两个人不禁咯咯笑起来。温菲尔德坐在地上。“那位了不起申劳先生什么时候到?”
“家规是不允许透露行程的。他不愿意让某些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本妮身体靠着椅背开始长谈。“尼基现在颇觉歉疚,因为怀孕暴露了他的计划,使他不得不出现在他的敌人也许会事先料到的地方。”
“要暗杀他吗?真有意思。”温菲尔德平躺下来,双手交织托住后脑勺,连做了十个仰卧起坐。接着又做了十个。
“为了这次最高级会晤,”本妮接着说道“尼基又写了一篇‘亲爱的父亲’那种无聊的文章。”
“我知道我们亲爱的父亲对我写给他的那篇文章是作何评价的。”温菲尔德翻过身,趴下来,摆起了瑜伽姿势。她做了十个“眼镜蛇式”又做了十个“蝗虫式”接着她两种姿势交替着做。
“你能不能别再做那该死的动作?”本妮嚷起来。“并不是我们所有的人都患有古怪的厌食症。”
“他认为尼基是个激进派。这些天来,爸爸尽想这个了。”
本妮皱了皱鼻头。“我从来不会跟一个激进派上床的。那个印第安女士,她是不是某种激进派?”
“自打那次爆炸发生以来,爸爸发现了美国印第安人的宗教哲学:我们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们必须适应大自然。我们不能让自然来适应我们。”温菲尔德摊开四肢仰面朝天躺下来,然后缓缓抬起双腿。
“别再做了。”本妮厉声道“你看见她了吗?”
“除了爸爸谁也不让去看她。不过我听说整形手术已经结束了。”她看着妹妹。
“我并不反对那种印第安人信仰的宗教。她相信我们都是一股伟大而单一的力量。你可以看出她为什么是一个如此执着的自然保护主义者了。”温菲尔德蹙起眉头。“我想若是她成为我们的继母,我得进一步了解她。”
“尼基对我和申劳的关系就是这么说的:进一步了解他,”本妮说“这是不是一个激进分子想出的主意?”
申劳唯一的孩子。儿子和继承人怎么会是个激进分子
姐妹俩心不在焉地互视对方,温菲尔德再次想到,这么多年来,如果说本妮有一个可效仿的角色,那并不是她们的母亲,而是她的姐姐。温菲尔德觉得,只要本妮有一个像她这样能力过人,极富天赋又成就卓越的姐姐,同时有一个像米西这样被冷落一边的妈妈,那就只能如此。她用调侃的口吻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停止学我的样?”
本妮的脸沉了下来。“我学你的样?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不是被那个混血中国伦弄得神魂颠倒?你是不是沉迷在某个神秘的东方神话中了?那种神话会让我想起‘蜘蛛人’一类的卡通书。”
“说真的,尼基的老子是谁?”
本妮陷入温菲尔德特有的一种凝神思索的状态,好像通过一千块集成电路板用光速把这个问题发送出去,虽说她自己对此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姿态能够唬住大多数人,它常常足以把她们的父亲查理逼到听任她们摆布的地步。可姐妹俩有比父母更坚实的护身符;对本妮来说,它只是一个她愿意效仿的成人举止,因为如果它适合温菲尔德,那就肯定也适用于她。
“我不会告诉他,”勒诺-里奇保证道“巴茨也不会告诉他。他怎么可能知道埃勒夫人就是赫加蒂小姐呢?”
“你是说他就会这么一直被蒙在鼓里吗?”爱琳问道。
“温切吗?这是尤金-里奇未来的父亲的圣诞假期,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想知道。”她笑着说“这是我俩头一回在一起。怀上小尤金,像是我换了一个人。”两人端详着被灼热的阳光晒烫了的腿。“我并不认为,”勒诺用一种淡淡的、若有所思的语调说道“你完全理解了黑手党的全部含义。”
“噢,是吗?”
“我是指他们对女人的看法。”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地中海岸的细碎浪花发出催人入眠的哗哗声,可勒诺还有话要说。“温切花了数周时间研究巴茨,发现他的弱点,寻找一个诱他上钩的招数。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小魔术师巴茨娶了谁?我是说你并不完全是个捕鸦的诱饵。如果你不属于巴茨,温切会很喜欢在你这里插一手的。可你并不是一个有着独立生活的漂亮女人;你是好友的财产:请勿动手。这是不是让你不痛快了?”
“有点儿。”爱琳皱起眉头。“不过知道他无意查明我的身份,我就很不高兴。黑手党有哪些刺探情报的方式?信鸽吗?”
“兼职密探,他们互相穿帮后无趣地走开。没有谁会查看零星的线索,然后把它们拼凑起来。齐奥-伊塔洛也许会,可他太老了。”
“所以,换句话说,在温切眼里我算不上一个人-?”
勒诺发出一种极似恶毒窃笑的声音。“啊,可这是会变的。”她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冲爱琳咧嘴一笑。“我一辈子都是在黑手党中度过的。对每一个黑手党成员来说,我这里只是让他们寻开心的;我的家人对我感兴趣的只有一件事:在我没有钓到像温切这样的大鱼之前,确保我的处女膜不被人弄破。如果这种人遇到我,他想了解我什么?只有一个问题:那个女人是不是完好无损?如果是,那就别再管其他什么了。”她躺了下来。过了一会,拍岸的浪花那悦耳柔和的声音令她俩都昏昏欲睡。远处,一辆摩托艇发出轻微的嘟嘟声。载着一名滑水者驶过平坦温暖的水面,水中盐分浓度很高,几乎无法沉入海里。
北意大利人在罗马不客气地将他们的半岛一分为二:罗马以北为欧洲,而以南只能算非洲。这可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分界线是将西西里岛与突尼斯隔开的西西里海峡。沿海峡可以到达意大利最南端的领土,由一些很小的岛屿组成,诸如潘特莱里亚岛,里摩萨岛,以及兰普度萨岛等等。最小的也许是格罗特里亚岛,这是一个呈“o”型的火山岛,在某个地方有点缺口,船只可以由此进入里面的环礁湖。岛屿内一圈是人工沙滩,在黑色火山岩的衬托下,沙子显得像糖一样白。
20世纪80年代中期,格罗特里亚区和里奇娱乐有限公司签订了一项合同。现在,对于那些喜欢裸浴、双性恋和喜欢用化学药品促进性兴奋的有钱人来说,这里成了一个理想的藏身之地。还有赌博。小小的环礁湖已有了自己的传统。其中有一个被其成员称作“反对圣诞”的团体,他们把自己视为反基督的异教徒庆祝方式的追随者。
虽然是在同一个晚上怀孕,可这两个身材娇小、满头乌发的女人却都还没有显出体态。只有勒诺知道两人是同时怀孕的。两人躺在帆布长椅上,远眺前方的马耳他岛,她们除了比基尼短裤外,什么也没穿。她俩都是一怀孕就开始晒日光浴,所以现在都黑得够戗。
另一方面,她们的丈夫却还是那样苍白。第一天晚上,温切就把巴茨介绍到轮盘赌桌上。他搂过一堆价值一千元的筹码,信口大发怪论,说没什么比“让勒诺怀孕”更能让一个男人感觉良好的了。
温切把他从佛罗里达回来那晚算作是怀上尤金-里奇的日子,那晚就像他说的,在太太的体内放进了小鱼。自那以后,他的想像力逐渐丰富起来,把它想成了一个男孩儿,而且,起了温切的父亲——一个碎冰锥使用专家的鼎鼎大名。温切还不知道巴茨已经输掉了他自己的一千块钱,而且把他的也输光了。巴茨放弃了大轮盘,转而玩起21点来:他输了一千块,接着又输了两千块。
在巴茨心目中,自己已处于一个优越的位子。他俯身坐在牌前,像一个卓越超群、天生富有领袖风范的人物。他发现自己正在受到众人的瞩目,有族长、企业巨头、动人的女人——包括那个金发迷人的发牌姑娘,他们把他看成是一个神秘人物,不经意地丢掉几千块钱对他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和他一起赌博的人都除了比基尼短裤几乎不穿什么,这使他生出自己跻身于社会名流的幻觉,很显然他属于那个圈子的。每当他输掉一大笔钱,四周就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怪笑,就像受虐狂遭到鞭笞一样。忍着吧,挨千刀的!噢,上帝啊,来吧!
在酒吧里,他要了一杯“妈妈之责”听见宾-克罗斯比正在唱“我梦想一个白色的圣诞节”格罗特里亚岛的人造海滩倒是白色的,可巴茨始终没有去那儿。他玩得太开心了。
对查理-理查兹来说,圣诞节有三层含意。第一是在圣诞前夜的下午,坐在斯蒂菲那大大的壁炉边,看着木头燃烧的火焰,那些木头是兄弟俩在海滩上找到的,已被海浪冲刷过多次。在浸透咸水之后又风干了,呈现出明亮的黄色。她那四壁排列的书脊闪耀着辣芥末一般的光泽。
男孩子们送给母亲一个逗乐的礼物,一艘底部呈v型、带滑橇可水陆两用的电动快艇。她从未想过能得到这种礼物。她给他们两套同样的计算机书籍,小哥俩不禁呻吟出声。她送给查理一本西西里历史画册,是17世纪后期在伦敦出版的,上面的地图和插图常常嵌在画店名贵的画框里。
查理没有怎么受到这种欢乐气氛的感染。他觉得西西里的历史让她返回到好几千年以前。但他的心思却在很遥远的地方,多半集中在佳尼特的病房里。他不喜欢度过不在她身边的那些时光。即使是短暂的分离也会让他神思恍惚——病情的复发,意外的事故,以及各种有碍康复的因素。佳尼特现在恢复得很快。拆线的地方正在愈合。她的面部几乎是不露痕迹地日见完好。他不想错过每一秒钟发生的变化;佳尼特正在获得新生。他想自始至终目睹这个奇迹。他心思的其它部分沉浸在对在圣玛丽斯度过的那一天的痛苦懊悔中。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天把他和佳尼特分开的缘故,而是另一个原因,一个更为沉痛的原因。午饭时他一句话也没说,等待着,但他目光中流露的焦灼的神情,他们全都看在眼里。然后他低头看着杯中的葡萄酒说道“你知道那个女孩的事了吧?”
每个人都从历史画册上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他。“什么女孩?”斯蒂菲问。
查理使劲深吸了一口气,决心使自己的话尽量不搀杂个人感情色彩。“凯里知道。她是那些绿色保护主义者中的一个。玛丽安-亚努齐。”
兄弟俩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凯文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的同胞哥哥自己在圣玛丽斯的遭遇。“噢,”凯里忙不迭地说,他想争取主动。“那个玛丽安-亚努齐呀。”
“做得并不漂亮,凯里。她返回殡仪馆去取她的笔记本。你他妈的那个半天没烧起来的火头正好让她赶上。她烧死了。”
凯文的脸部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你说她——”他顿了顿,咽下唾沫。“为什么不——”他截住话头,环顾四周,仿佛担心会有更多的祸事降临到自己身上。“瞧,”他终于用一种满含怨艾和愠怒的语调说道“我们反正要告诉你,查理。我们做了一个实验,看看能不能相互代替。在西宾夕法尼亚的不是凯里。是我。”沉默中,浮木上一个被海水浸泡过的节疤因溢出树脂发出响亮而吓人的“磁——”的一声。
查理眨眨眼。房间里有一股教堂中焚香的气味。“难怪你烧了那地方。齐奥-伊塔洛那套报复的手段。你已经用禁令将他们捆住了手脚。我知道那个做事卖力的警长甚至将他们交给了地方联邦调查局,怀疑他们组织共产主义运动。可这还嫌不够。”
“查理?”斯蒂菲问道“你说一个女孩死了?”
“凯文——我以为是凯里——烧了当地自然保护主义者的总部。一个女孩死于意外事故。一个代价高昂的律师团会会最终让一个受了贿赂的验尸官同意这一结论。换了凯里,那女孩就死不了。”
谁也没有说话。查理拨了拨燃烧的木头。他背靠火炉站着,然后先看看凯文,又瞧瞧凯里——他希望自己没看错。
壁炉台上,斯蒂菲已经挂上了缠着金珠和金银丝的青枝绿叶。“伊塔洛杀害与他作对的人,”查理说道“我们以前也曾找职业杀手帮我们搞凶杀。后来再也不了。我们一直给外界留下循规蹈矩的印象。现在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印象。我想要的是事实,凯文。我们不违法乱纪。这是不是很难听得懂?”
斯蒂菲捏住两个儿子的耳朵,把他们的头凑到一块儿。“你还记得凯文跌在圆珠笔上的事儿吗?那时他才三岁?”
“妈。”
她指着凯文左眼下的一个小蓝点。“这就像纹身图案,查理。这两个浑小子永远耍不了这种花样了。”
查理麻木地看着那个小点。该隐1的标志,他想。可他没说话。
1该隐是圣经中亚当和夏娃的长子,杀其弟亚伯。后“该隐”用来泛指谋杀者,尤指杀兄弟者。
帕拉旺是海中的一个暗礁岛,如高山一般耸出水面,位于菲律宾主群岛以西。西南濒临苏鲁海。晴天时可以远眺北婆罗洲。
在洒满阳光的小岛这一侧,在波涅欧雪松园的后面(这些老树直到枯死都一直在生产像桌面一样宽的厚木板),雨果-韦斯密斯-梅斯勋爵已经说服了费尔迪南-马科思引进高利润的大种植园。他没有多费唇舌,就收到很好的效果。
帕拉旺的主要城镇是几千英尺以外的博托-普林斯萨。就像哥伦比亚一样,这里种植在高地上的经济作物漫山遍野,枝叶繁茂。但这里种植具有芳香气味的雪松,并不费多少事,而且也不会造成对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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