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沙滩,海浪,没有仙人掌,却有黑黝黝皮肤的姑娘、小伙儿和臭烘烘的榴莲
静波还沉浸在泰国度假的回忆中,飞机就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了。
她叹口气:“唉,幸福总是那么短暂,回来又要上班。”
孙哲一边收拾行囊一边答她:“你不错了,这点儿能去度假。你要有个孩子,就跟毛驴一样现在正看着他做作业呢!”
静波站起身:“孩子又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咯,凭什么每家都得发一个?我就不要!”
凭什么?就凭七大姑八大姨相识不相识的见面就问:“哎?该要个孩子了吧?”我就闹不懂,这中国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吃自己的饭,操别人的心。你到了婚点儿没婚,七大姑八大姨就蹦出来给你介绍对象,相亲,邀你上“非诚勿扰”还能把电话杵到你亲妈那儿,说:“我看咋天晚上那期,有个小伙子真不错,那些女的也不知道是去找男人的还是去作秀的,竟然都不要他,我帮你家闺女记下联系方式了,她们不要咱要!”尼玛闺女大了不中留,再不出阁就成收垃圾的了。
静波好不容易逃脱了嫁人关,现在又要闯生育关。
七大姑八大姨又蹦出来了,见你就催,理由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你得要个孩子,不然老来孤单”“你别说不要不要,等你生不了了他想要找个小的给他生你完蛋”“生个孩子能延缓衰老十年!不然你以为林青霞她们干吗都赶末班车?”“不生孩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孩子太可爱了,真是上天派下来的小天使!你个熊孩子!哪个要你把尿撒到你爷爷杯子里的?!我怎么想起生你这个小讨债!”
基本上七大姑八大姨就是推动社会进步和后人压前人脚印车轱辘往前转的原动力。你又逃不开她们的舌头和视线。
静波和孙哲对付她们最有效的办法是主动认罪。
通常在孙哲家的聚会上,静波会痛心疾首地表达对孩子的渴望和对因疾病造成的不孕的伤感。恳词之下大家立刻由催逼转向安慰。在静波家,每每提到孩子事宜,孙哲就立刻低头看脚丫,寻找儿时考试作弊被抓的羞耻感并表演出来,众人立刻换话题。静波家是高知家庭,不太好意思当面问人隐私。静波妈背地里一问静波,静波就坦然答:“他it男啊!这个行业的人精子活力都低,他们那行的没孩子的可多了,这是职业病!”以至于静波妈对孙哲没太大意见,对孙哲的职业却耿耿于怀。
但这种安慰过犹不及。一两次之后就变成献计献策:“我认识一个老中医,调经调内分泌”“上海最有名的人工受精的医院是”“不行就抱一个,和亲生的一样亲,你要的话我去联系”“你知道不?现在流行代孕!而且是找美国代孕妈妈!落地就是美国人呢!”“普陀山求子很灵验,我一同事的孩子就那儿求来的!”“出去旅游!你们就是太紧张,放松一下,环境好一些,自然就有了!”
静波和孙哲的福利于是来了,在双方爹妈的要求且强迫性资助下,静波和孙哲踏上怀孕放松普吉岛之旅。
刚出机场出关通道,静波就看见她哥陈吊儿郎当垮着肩膀,脚丫抖抖抖地站在栏杆外面心不在焉发短信。
孙哲先打招呼:“哎妈呀!你怎么来了?”
陈qq收起手机:“奉母命前来接你们。”
静波眼睛一翻:“你跟我妈说,没怀上,不必小安子搀着。”
陈qq—脸坏笑:“你怎么就断定没怀上呢?说不定就在肚子里装着呢!”
静波一下被噎着了,又不好意思反驳说拿了爹妈的钱,没办爹妈的事儿,便不再回嘴,上了车。
车一路西行,明显不知去处。静波问:“我们去哪儿啊?”陈qq也不答,只管开车。静波心里有些打鼓。
车一直开到武警总医院门口,刚停下,婆婆和妈妈就冲出来拉着静波和孙哲的手往大厅里冲:“快!都过号了!怎么才来啊!”静波和孙哲像被拖去刑场行刑的叛徒一样抗拒挣扎形象恶劣:“你们干吗?你们干吗?我没病,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留下陈在背后得意耻笑:“出来混的,总要还的,花老头老太的钱想不办事?不知道民工和退休老头老太的钱不能欠吗?”
于是,孙哲没精打采地和静波一同坐在老中医面前。老中医下巴一点静波:“西医诊断,中医治疗。你,去帮助他,到对面,把精子取出来,我们化验一下活力。然后你去楼上b超一下,看看排卵的情况。”
孙哲和静波异口同声:“怎么帮?”
老中医面不改色:“平时怎么帮就怎么帮啊!”孙哲手上被护士塞一小瓶子,静波手上被塞一张一次性床垫,俩人被关进小黑屋。门外,是妈妈们殷切的目光,以及满走廊全国各地口音的问询声,护士大声喊号声,小孩哇哇哭泣声,还有吵架声。
静波扑味笑了。孙哲却笑不出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非占老头老太便宜拿钱去旅游。钱哪有那么好拿?”
静波咯咯咯咯地笑着说:“我们就是不拿,这一关也要闯的呀!先森,需要我的胡务吗?”边说边解开扣子,露出半拉胸脯,冲孙哲挤眉弄眼“跪式服务也可以的。”
孙哲臊眉耷眼:“这关今天怕是过不去了。”
静波兴致不减:“当强奸是必须的时候,你就学着享受吧!”静波开始解孙哲的皮带,然后就地一跪,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开辟了新纪元,性爱场所从小剧场,大学操场,车后座,山顶上,发展到医院里,我一直遗憾没在飞机上办了你”孙哲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别捣乱了。尽帮倒忙,我紧张,我不行!你出去吧!”
静波是被孙哲推出去的,刚出门就碰到婆婆妈妈惊讶的眼光:“这么快?怎么样?”
静波说:“他说他不行。”
孙哲妈有些挂不住面子:“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男人就要说行!”
可孙哲真的不行,在里面待了十多分钟没一点动静。连护士都忍不住敲门了:“哎,你快一点,后面有人排队呢!”
孙哲在欲哭无泪甚至开始找能翻越窗栏杆的工具时,救命的陈qq来了,他敲门:“哥们儿,是我,开门。”
这是孙哲唯一信赖的伙伴,也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还是死党,死到为与他把酒盟誓今生都是兄弟不离不弃,结果把他妹都娶了。后来孙哲跟静波哀叹:“我怎么就这么蠢?凭什么每次都是我效忠,他怎么不娶我姐呢?弄得我今生连离婚的念头都不敢有。”静波得意地说:“这不赖他,你姐孩子都快上初中了。”
陈qq从门缝里递进一部iphone5,说:“照片集下有个文件夹,叫‘八荣八耻’,剩下就是你的造化了。”
等孙哲狼狈不堪地从房间里出来时,静波已经拿着一切正常的报告在孙哲面前抖起来了。
孙哲妈满怀希望地看着孙哲手里的小瓶子,和瓶子里少得可怜的孙哲一直用手遮着密不外宣的上等机密,好像孙子都抱手里般地说:“这医生很灵的,名满上海。光名字听起来就很灵!他叫宋观印!送子观音!”
孙哲忍不住蜇他妈一下:“这名字哪适合干这行呀!这名字适合在中组部,门槛都要被干部踏破了!”没等孙哲妈回过神儿,孙哲携静波进了老中医的诊室。
宋医生看着孙哲的报告,沉默良久说:“丈夫的问题很大。如果十分制的话,你这个只能打四点三分啊!量,只有正常量的三分之一。”
孙哲还辩解:“没控制好,剩下的三分之二都在衣服角上。”
“就算排除这个量,你的质也不行啊!你看看人家的,都一往无前;你看你的,横七竖八不说,还有转一圈又回去的。这个样子是没法怀孕的,你是it男吧?”
孙哲大惊:“这,这,从这个图能看出职业?”
医生一笑:“比较符合职业特征。”
静波关心地问:“怎么治疗呢?”
宋医生:“你抽烟吧?”
孙哲点点头:“抽得不多。”
宋医生:“那要戒掉。你晚上应酬多吗?”
孙哲:“有一些的。”
宋医生:“酒也要戒掉。你要是真想要孩子,饭局也不建议你去。你想想,外头的饭店,哪怕再高档,它能跟家里做的饭菜比吗?他们能给你用什么油呢?”
孙哲:“哎,我尽量。”
宋医生继续问:“熬夜吗?”
孙哲:“经常。工作比较忙。”
宋医生:“按时起居,睡眠要保证八个小时。另外不要长期对着电脑,尤其是不要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那个辐射也蛮厉害的。哦!对了,你是不是习惯把手机放在裤兜里啊!”孙哲:“是啊是啊!不然手机也没地方放啊!”宋医生看了一眼孙哲的裤子口袋:“你口袋里的东西要是掏空一大半,你怀孕的概率就上升一大截啊!烟盒、打火机、手机都清出去。”孙哲悲愤了:“手机都不能放吗?那我也要打电话的呀!电话也有辐射的呀!”
宋医生拿出一份资料:“这个不是我说的,是世界卫生组织发的报告,首次将手机定为致癌物。英国的癌症专家调查显示,未来手机致死人数将超过吸烟。看这里,第九条:经常将手机放裤兜的男性,其精子数量比正常男性少25%。”孙哲的脸唰地就白了。
宋医生回头又对静波说:“我给他开些药,你要嘱咐他按时吃。你不需要做什么了,但你要配合,一周两次,不要听一些大夫的集中火力。就平均分配,增加受孕机会。周二、周六,或者周三、周六。每次做完就在这张表上画个圈。没做就画个叉。我们先试起来,先看三个月效果。哦!对了!因为他活力比较差,量又少,你每次结束后,千万不要立刻下地,把腰垫起来休息半小时。你要是韧性好的话,最好把两条腿举起来帮助一下。”
静波顿时惊了:“啊?还要练倒立啊!这可是技术活了!”
宋医生:“不难的。你可以练练瑜伽,练两个月就能竖起来了。”
出了医院,静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忍不住赞叹:“真没想到,这满大街的人都是爹妈拿大顶拿出来的!怪不得老外对中国的印象就‘功夫’二字,没功夫哪来的孩子呀!”
孙哲垂头丧气。他原本坚决不要孩子的骄傲今天竟然变成嘲讽,这万一传出去,就变成了“死鸭子嘴硬,硬把不能说不要”男性有三大帽子戴不得:绿帽子、不行和无能。刀刀致命伤。
静波看出孙哲的沮丧,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早知道这结局,咱得省多少安全套啊!从此往后我们可以过非谨慎夫妻生活了!”
静波和孙哲的关系,是男主内,女主外。静波比孙哲小三岁,从毕业进入工作单位起,就显示出她超强的“streetsmart”“streetsmart”这词很难解释,相当于中文的“混世”静波读书也许不如孙哲灵光,走上社会以后倒是干得风生水起,从进广告公司起,文宣,市场,运营,媒体,大客户,没几年,她就把这行摸得门儿清,一只苍蝇从眼前飞过她都能判断出它能创造出多少效益。从小到大数学学得不怎么样,大学的数学作业带考试全靠孙哲帮着作弊,出了校门儿,心里的小算盘拨拉得门儿清,但凡客户报一数字,她心算就能把成本利润奖金给框出来,早知道数学只用到加减乘除,哪还用荒废这么多年在对数指数函数上。小姑娘哄人一流,上上下下,从对口领导到难缠客户,她都熨得平整,这不,单位刚来一难缠的主——
这天,静波正在办公室里忙事儿,一姑娘冲进来:“陈经理,快去会议室,老板急找!”
静波放下手里的活儿,小碎步往会议室疾走。会议室门口,隔着玻璃就看见五大三粗的“米饭班主”在咆哮着拍桌子,满地文件夹。
静波进房间的时候,啪!一个玻璃杯正砸地上。全场静默。静波温温柔柔地走到客户身边,拉起客户的手看了一眼,关切地问:“马总,小心,我看看,割到手没有。您借一步站这里,别扎着脚,我来收拾。”
静波拉了马总的腰一把,把马总拉一边站着。然后自己蹲下身去一片一片地捡玻璃片,抬眼又冲马总一笑:“我最喜欢的景德镇薄胎瓷杯,碎一个,你赔我的。哎哟!”静波捂着手指头,鲜血滴了出来。
马总慌了,赶紧走过去:“快快!创可贴,哎呀,这可怎么好,太不好意思了!”
静波:“没事儿,残缺美。但您放心,您的广告案,一定会完美无缺让您满意。马总,您呀,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我得给您提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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