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日
今天一上班,门口就有“医生是有执照的杀人犯”这样的横幅欢迎我。
对于医院门口摆灵台,奏哀乐,交通堵塞之类的,我已经司空见惯了,但这次旗子下面站的人却是老太的儿子,这个让我非常尴尬,感觉满世界的人都在批判我,我是吓得从西门绕一圈进的医院。
当医闹也不容易,起得比咱医生还早,就像当年的周扒皮,其实起得比长工还早一样。大家赚的都是辛苦钱啊!
骨科同学黑人把他一个病患介绍给我,说脑子里有肿瘤,麻烦安排住院手术。来的样子神神秘秘的,一问,说是打算把该病患的女儿发展成自己老婆。既然是朋友的亲人,那是非帮不可的。
黑人带那个姑娘来的时候,真是让我眼前一亮,非常温婉大方的一个姑娘。黑人的春天终于到了,而我的春天还遥遥无期着呢!
老太太的家属彻底不出现了。只要一出现,必定剑拔弩张。
而这个老太,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今天的工作得心应手,心情愉悦,云开日出。坏的时候,我的天空就阴云密布,吃不下睡不着。
我真没想到,我终于出现了恋爱征兆,为一个女人如此疯狂。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牵动我的心,我对她的情感,复杂透顶。我希望她一切都好,因为自此我不会背负内心的愧疚,又希望她索性就此挂掉,了却我每天为她高高低低起伏的心。
而这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女人,是个七十岁的老太。
我真的后悔当初追上她的儿子,把组长的名字塞给她,因为自此以后的局面,完全为她一人左右。
人说,医生开刀,越老越保守。因为吃过亏,被吓到了。只有初生牛犊才不怕虎。
我大约终于在往这个方向上行进。
黑人李刚拉我聊天,且请我吃对面蛮贵的茶餐厅’这对他这样一个为攒钱买婚房都合不得吃生煎馒头的人来说,是多么地不容易,可见爱情能够使人鬼迷心窍。他跟我神神秘秘地躲在餐厅角落里谈他的心仪对象。
他的故事也蛮传奇的。而医院的另一个代名词,我觉得应该是王菲唱的那首“传奇”他第一次见到那姑娘是在急救室里,她的妈是一个被不知哪辆车撞成多处骨折几近残废的老妪。
“但是,她最大的毛病,不是在身体。”李刚吊我胃口“她这里有毛病”他指指脑袋。
“我知,你不是送她来我们科了吗,不是要开刀吗?头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她不是被撞出的毛病。”
“我知,她脑子里长了个瘤子,肯定不是撞出来的。”
“我的意思是,她精神上有问题。我第一次见她,被她吓坏了,大声喊,说她女儿的爸爸强奸了她女儿,还说我要强奸她。害我都不敢上手去按她。精神病人的力道大得吓死人的,非常态。”
我突然就觉得有意思了。
他说,老太的闺女进来的时候,那种气场让他一下就感受到了。镇静到非凡,比专业护士还专业的手法,一下就能制住她母亲,还能配合他做事,配合得天衣无缝。且最后还能非常细致的表达感激,一看就是风浪里长大的,不晓得她娘疯多少年了。
我善意地表达了我的提醒。人在爱情中,总是盲目的,我还是想提醒一下,有个精神病丈母娘,未来的日子会充满刺激,不晓得他准备好没有。
李刚真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他说,他不怕,爱一个人就是为她分担责任和痛苦,他已经出现悲情英雄审美了,希望自己像希腊神话里的泰坦一样,因爱上了美女敢与天公试比高。性激素真是力量无穷啊!怪不得佛洛伊德说,性本能冲动是人一切心理活动的内在动力。无论他把自己包装得多么纯洁高尚美好,我一眼便知,这是他的荷尔蒙在作怪。
荷尔蒙让你爆发无畏的全部勇气。
作为朋友,我不太看好他的这段冲动产物。
6月15日
南南的生日到了,我们科里和她岁数相当的孩子的家长,还有几个笑闹熟悉的同事,为她张罗礼物和蛋糕。
我们订了个迪斯尼的立体蛋糕,足有六公斤重,怎么搬运过去,成了大难题。老二借了辆皮卡。
还有一应的行头、道具、玩具、书本、彩灯、彩带、喷射的水枪和礼花等。
东西不怕多,关键在消毒。美小护带着几个小、r头们在忙着一样一样仔细擦洗。丫头们忙的时候,兴高采烈的,一点不知愁滋味。我其实不忍心看,我不晓得大家还有没有下一次了。
我跟老二说:“如果,如果这之后,南南有个什么,你会不会后悔?”
老二说:“巴金百岁生日的时候曾说:‘我是为别人活着,长寿是对我的一种惩罚。’我特别理解他的心。我不愿意南南为那些希望她存在的人而活着。如果,如果,真的如果了,我宁愿她笑着离去,而不是在痛苦中哭泣。她的痛苦,一部分来自于病痛,而这个,她自己已经坦然受之了,她不能忍受的是,除了病痛之外,她的孤独、等待和隔离。与
大家幸福地在一起,这是我送给她的生日大礼。就这样吧!不改了。”
周六一大早,我们就过去布置老大的家。我们到的时候,老大那个惊讶!南南躺在床上,乐呵呵地看我们爬上爬下折腾。
到中午时分,小朋友们都来了,大家穿着各式头套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南南高兴坏了。嫂子既感激,又害怕南南太疯,伤体力。老大有时候就扛着南南跟我们笑闹。
我们拍了很多照,还有录像。
我拍的时候,心里隐隐感觉不好,也许这个将成南南最后的纪念,不敢多想。但我愿意,看见嫂子的笑中带泪。
我真想把我的日记变成电影,因为比电影好看多了。故事总有意料不到的结局。
正在我们笑闹的时候,五院的医生冲进来大喊:“你快去!有个女孩!跟你们南南一样大!刚被公车轧过!可能要不行了!”
老大放下南南,冲出门去。
不一会儿,嫂子把孩子交给美小护,她也跟过去看看。
宴会原本在这个时候也该散了。
我们切那个六公斤重的大蛋糕。
南南却说:“我要等爸爸妈妈。”
我们拿着刀,不知该切还是该放。
我说:“我去看看。”老二说,我跟你一道。
在医院急救室门前,我看见,嫂子紧紧攥住女孩子母亲的手,安慰着她,搂着她。那个女孩子的妈妈显然已经失去了主张。
那一边大约是肇事的司机。司机也是一脸紧张。
老二敲开门问:“怎么样?”
医生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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