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间重新坐到星海会展中心自己的老板桌旁时,简直感慨万千。
终于又回来了。终于活过来了。曾经一度,他那么近地拥抱死亡。惟其如此,越发觉得活着的可贵。
是扶桑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扶桑一直说不再怨他,原谅了他。可是从出院到现在,她藉口他的腿还没痊愈,始终不肯与他同房。小保姆樱桃儿悄悄告诉他:早晨帮扶桑收拾床时,发现枕巾是湿的。
她还在哭。
石间回头吩咐秘书小林:“帮我到花店订一束花。”
“什么花?”
“表示道歉或者爱慕应该送什么?”
小林抿嘴一笑,对答如流:“红玫瑰代表爱情,黄玫瑰代表歉意。另外,向日葵也表示爱慕,金盏花代表离别的迷恋,郁金香又名爱之寓言,桔梗表示不变的心,玛格丽特是情人的爱”
“好了好了好了,”石间一听“情人”两个字头就大“就买红黄玫瑰各半打,然后向日葵、桔梗、郁金香,你看怎么搭配好看就怎么来吧。”
“要不要配满天星?”
“满天星又是什么?”
“专门做插花搭配的,表示爱怜。”
石间忍不住笑了:“一套一套的,都哪儿来的学问?要是问你期货指数和大户资料你也这么如数家珍的就好了。”忽然又想起“对了,剑兰代表什么?”
“表示坚固,还有用心良苦的意思。”
石间点头不语。在他住院期间,病房的窗台上每天开放着大束剑兰。现在他知道,那是扶桑的泪。
扶桑自己就是一株剑兰,每一片叶脉每一次开放都用心良苦,力求完美。
她把自己装扮成一尊神,让世人膜拜,让罪人膜拜。可是石间不是夏瞳,不是失足青年,不是待领孤儿,他是她的丈夫,他爱她,却不愿拜她。
扶桑的世界是他无法理解的。一个城市女孩子,连自行车也不会骑。她的整个家仿佛一座神庙,一个造神中心。她父母对她的宠爱和维护已经达到了一种雕琢的程度,生怕一丝一毫的闪失让她有损完美。于是,理所当然的,神的伴侣也应该完美无瑕。他们对他的一切要求和改造都显得理由充分,政策一样铁案如山。
而蘑菇是不同的,蘑菇是他的信徒。蘑菇从不要他改变什么,对他田园牧歌式的童年万分新奇,当他做一个大海碗给她时,她视如珍宝。
蘑菇也是父母的宠儿,被惯坏了,像一切纨绔子弟,她任性而骄纵。但是,真实。
同蘑菇在一起,他轻松而自如,如舵手驶船,他便是她的方向了。
然而,他们触礁。他不得不回头,回头时,看到岸边剑兰怒放。
他没得选择。
石间叹息。下班时,他抱着大束鲜花将车驶到杂志社去。
他的车是一辆普通桑塔那,非常老实。石间花钱一向有分寸,车子就是车子,长翅膀的“宝马概念”与普桑的作用都不过是代步而已,何必花大头钱“扎势”石间痛恨一句话:穷人乍富,腆胸凹肚。他不喜欢一切花哨的东西。但是为了讨老婆欢心,他决心要学会浪漫。浪漫并不难玩,只要有心便好。
扶桑在杂志社做编辑,一周只在星期二和星期五坐两天班。今天正是星期二。石间特意选这个时间送花,反正是“做秀”何必锦衣夜行。
杂志社是风流地方,崇拜者上门送花并不稀奇。石间一路上楼,每个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不禁露出笑容。石间也笑着,找到扶桑的办公室。刚想敲门,却听到有个尖尖的声音在说起他的名字,他本能地停住了。
只听那尖嗓门说:“你们家石间现在是风云人物了,小心被纪实作者拿了去写头条。”
扶桑似乎回答了句什么,石间听不清,尖嗓门却又接话了:“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说你们石间送到医院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一女的,是洋妞儿,金发碧眼,还是跨国恋情呢。要不怎么说消息火爆呢?”
石间恼怒,只听扶桑的声音略高了一些,却依然带笑:“何止啊。那个还是美国三级片巨星呢,人称‘性感小猫’,消息把好莱坞都惊动了。斯庇尔伯格这两天就飞大连来,要把这件事拍成火爆大片,与真实的谎言叫阵,你不是一直想当演员,到时候我推荐你做女主角。”
石间再气也忍不住失笑,扶桑这门举重若轻实实虚虚的本事的确高他一筹。当下敲一敲门,随手推开,故意问:“谁要做主角?”
屋里的人先是一愣,继而大笑,指住一个长头发染成五彩的女孩说:“是她,她要给你做女主角同你配戏呢。”
那女孩丝毫不以为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石间说:“难怪,还真是一表人才哦。”
周围人更加笑得前仰后合:“小周,你发花痴呢。正主儿在旁边看着,我说你也悠着点儿。”
小周娇嗔地抛个媚眼:“说了多少次,叫我英文名字,zhuzhu!”
石间想起,夏扶桑似乎提过杂志社新来了个年轻女孩子姓周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位新派少女了。他礼貌地点一点头:“你就是小周吧,听扶桑说起过你。”
小周一拧腰:“zhuzhu哇!”
石间笑着伸出手:“zhuzhu!你好!”小周拧着腰过来与石间相握,故意将手停留在他手中不动:“石经理,你也好哇。这花是送给我的么?”
周围人又都笑起来,夏扶桑也似笑非笑地望着石间,石间不慌不忙,走到扶桑面前把花束双手呈上,潇洒地做一个半蹲的姿势,郑重宣布:“本人石间,版权归夏扶桑女士所有。额上有其亲笔题词:夏扶桑到此一游,画地为界。”
众编辑起哄地鼓起掌来,扶桑先还撑着,到底忍不住笑了。小周艳羡地看着扶桑说:“这么又有钱又有貌又有趣的老公,你怎么找来的?帮我也找一个。”
旁边一个中年编辑打趣:“你找得来管得来吗?你刚才不是还说人家石间是花心萝卜?”
石间赶紧把一支手指竖在唇前,故做惊惶:“嘘,这话别让我老婆听见,今晚罚我当木匠呢。”
“木匠?”众人不解。
石间一本正经地:“做床头柜(跪)啊。”
屋子里再次爆出一片笑声。扰攘半晌,石间才挽着扶桑甜甜蜜蜜地走了出来。
石间挥一把汗:“面对几千只鸭子,这小丑还真不好做。”
扶桑瞅他一眼:“干嘛这么吃力?演戏啊?”
“谁说的?我是在重新追求你嘛!你不喜欢?”
“送花是小女孩的把戏了,是小周那种年龄的节目。”
“送花给她?她只好算塑料花,当然,洒过香水的。”
扶桑佯怒:“物伤其类,你尊重一下我的同性好不好?”
石间大惊:“同性?你们明明是异性,一个娴淑大方,一个浅薄轻佻。不不不,你们性格完全不同,怎么会是‘同性’?”
扶桑“扑哧”一笑,推石间一把,心里也不禁感动。丈夫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她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板起脸了。但是,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结,忍不住出言试探:“你真的不再想那个孔小姐,不想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石间平静地回答:“夏瞳已经告诉我了,她回了香港,我不必再为她担忧。这个人,从此不会再出现,不论是我的生活还是我的心里,都不再有她的位置。”
扶桑一愣,原来夏瞳已经替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记得前天夏瞳通知她蘑菇已走时曾这样形容:“从出医院到上飞机,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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