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抢扫帚把。随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紧张了。因为大伙总不能一块进步,总得你进步我不能进步,我进步你不能进步;你抢了扫帚把,表现了积极,我就捞不着表现。于是大家心里都挺紧张,一到五更天就睡不着,想着一响起床号就去抢扫帚把。
这时班里要确定“骨干”所谓“骨干”就是在工作上重点使用。能当上“骨干”是个人进步的第一站,所以人人都盯着想当“骨干”可连里规定,一个班只能确定三个“骨干”这就增添了问题的复杂性。拿我们班来说,我是班副,是理所当然的“骨干”另一个是王滴,大家也没什么说的,因为他能写会画,会一横一竖地写仿宋字,出墙报,还会在队伍前打拍子唱歌。问题出在“元首”和“老肥”身上,他们俩谁当“骨干”争论比较大。这二位都是最近由后进变先进的典型。紧急集合不再搞得丢盔撂甲。“元首”的办法,是左右鞋分别用砖压住,到时候不会错脚;“老肥”睡觉不脱裤子,自然不会穿反。这样,二人往往比别人还先跑到操场上,表现比较突出。何况平时他们还主动干别的好事。“元首”是不声不响掏连里的厕所;“老肥”是清早一起来就抢扫帚把,有一天夜里还做好事,一人站了一夜岗,自己不休息,让同志们休息。两人比较来比较去,相持不下。这时班长想起了灯绳。在部队,灯绳不是随便拉的。要“骨干”守着。灯绳在门口吊着“老肥”正好挨着门口睡。如果让“元首”当“骨干”就要和“老肥”换一换位置。可班长一来怕麻烦,二来“老肥”睡门口是排长决定的,于是对我说:“让李胜儿当吧。”于是“老肥”就成了“骨干”继续掌管灯绳。当初让“老肥”睡到门口是排长对他的惩罚,现在又因祸得福,当上了“骨干”“老肥”露着两很大黄牙,乐了两天。而“元首”内心十分沮丧,可又不敢露在面上,只好给班长写了一份决心书,说这次没当上“骨干”是因为自己工作不努力,今后要向“骨干”学习,争取下次当上“骨干”其他十几名战士,也都纷纷写起了决心书。
这时连里要拉羊粪。所谓羊粪,就是蒙古人放牧走后,留在荒野上的一圈圈粪土,现在把它们拉回来,等到春天好种菜地。连里统一派车,由各班派人。由于是去连里干活,各班都派“骨干”轮到我们班,该派王滴和“老肥”可王滴这两天要出墙报,我又脱不开身,于是班长说:“让‘元首’去吧。”
“元首”原没妄想去拉羊粪,已经提着大枪准备去操场集合,现在听班长说让他去拉羊粪,干“骨干”该干的活,一下乐得合不住嘴,忙扔下大枪,整理一下衣服,还照了一下小圆镜,兴高采烈地去拉羊粪。拉了一天羊粪回来,浑身荡满了土,眉毛、头发里都是粪末,但仍欢天喜地的,用冷水“呼哧呼哧”洗脸,对大家说:
“连长说了,停两天还拉羊粪!”
接着又将自己的皮帽子刷了刷,靠在暖气包上烘干。这时外面“嘟嘟”地吹哨,连里要紧急集合点名。“元首”一下着了慌。排长急如星火地进来,看到“元首”的湿帽子,脾气大发:
“该集合点名了,你把帽子弄湿。弄湿就不点名了?你怎么弄湿,你再怎么给我弄干!弄不干你戴湿帽子点名!”
可怜“元首”只好戴上湿帽子,站在风地里点名。数九寒天,一场名点下来,帽子上结满了玻璃喇叭。这时排里又要点名。排长讲话,批评有的同志无组织无纪律,临到点名还弄湿帽子。大家纷纷扭头,看“元首”“元首”一动不动。
排里点完名“元首”不见了。我出去寻他,他仍戴着湿帽子,坐在营房后的风地里,一动不动。我以为他哭了,上去推他,他没哭,只是翻着眼皮看看我。我说:
“‘元首’,把帽子脱下来吧,看都冻硬了。”
他突然开始用双手砸头,一个劲儿地说:
“我怎么这么混!”
我说:“这也不怪你,你今天拉羊粪了。”
这时他“呜呜”哭了,说:“班副,这都怪我心笨。”
我说这也不能怪心笨,谁也没想到会突然点名。
他渐渐不哭了,又告诉我,他今天收到他爹一封信,托人写的,让他在部队好好干,可他今天就弄了个这。
我说这没什么,谁还不跌交了?跌倒爬起来就是了。
他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元首”递给班长一份决心书,说昨天弄湿帽子的思想根源是无组织无纪律,现在跌倒了,今后决心再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