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完全隐入到与贺敏的热恋中去了。
这一段,我几乎每天都要见她。除过上班,所有的时间都设法和她泡在一起。她是一是各方面都“现代化”了的姑娘。衣着不必说,爱好也是最时髦的。喜欢朦胧诗,喜欢硬壳虫音乐,喜欢现代派绘画,喜欢意识流小说。
虽然她的爱好不一定我就爱好,但我仍然装出和她一样爱好,甚至比她还要爱好。这全因为我喜欢她。
有一次,她硬拉我去看一个非公开的现代派画展。那些画我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的画看起来就好像是把搅拌起来的各色颜料,随意倒在画布上的。至于雕塑,更是莫名其妙:有的是几切废钢管横七竖八焊接在一起;有的干脆就是一块形怪状的树根或者打掉几个豁口破碗——只不过下面都冠下名称。每件“作品”都配一首朦胧诗,读起来像咒一样难解。贺敏完全被这些“艺术”陶醉了。她津津乐道地向我评说这些“作品”的超凡脱俗之处。
我自己尽管看不懂,但为了投她所好,也就跟她瞎说一通。岂不料贺敏对我的瞎说评颇高,说我不愧是个诗人,见解极其精辟。这使我哭笑不得。仅从这一点上看,就可以知道这个“艺术展览”有多么荒唐。
不久,这个展览会就被查封了
但在这个城市,我们的去处是很多的。我们听音乐会,去游泳,去公园和孩子们一声挤着坐转椅,踏跷跷板更多的时间,我都是在她的宿舍里度过,听西方那些古怪的音乐——那声音就像弹棉花一样,叮叮咣咣的。
当然,我并不感到这一切都是令人舒服的。有时候,我也能意识到,这种所谓“高级”的生活,实际上埋伏着一些危机。这将导致我完全可能变成另外一种人。什么人?我也很难说清楚。但我已经很难从这里拨出来了。我迷恋贺敏。
她当然也不是个妖精,而是一个具体的,漂亮的姑娘。正如我原来预料的那样,和她一同在街道上走过,总有许多漾慕的目光投向我。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这种虚荣心也许青年男女都有吧?
这恋爱使我每天心神不宁。我的精力、智慧全用在了与贺敏的周旋上。为了博得她对我的更深的爱,我几乎每天都给她写诗——恨不得从她的头发一直赞美到脚后跟上
由于精力不集中,工作无疑受到了影响。
糟糕的事终于发生了:我竟把本省两个稍有名气作者的稿子退错了——这个人的稿件装在了那个人的信封里。
这两个人最近本来就由于寄过多稿而刊物没用,心里很不高兴,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使他们非常气愤。
他们都直接给主编写信,反映这件事。
在编辑部的全体会议上,主编念了这两封信,并且批评了我。我本来在编辑部混得还可以,这下可完了。
紧接着,倒霉的事又出现了:我负责校对的一期诗稿,竟然出现了几处严重错误。这次不仅作者提出了抗议,连许多读者出投书编辑部,对这种粗疏而不负责任的工作作风表示了强烈的不满。编辑部上下立刻议论纷纷,都说这样下去,刊物恐怕没有多少人订阅了。我在编辑部一下子抬不起头了。
主编找我谈了几次话,狠狠刮了我一顿。
这些丢人事使我非常苦恼。为了弥补过失,我开始尽量克制着少和贺敏见面。我有时候躺在床上,脑子乱成一片,对自己的思想和生活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我似乎意识到,在这些短短的日子里,我已经很难把握住自己了,就像醉汉驾驶一叶小舟盲目地航行在狂涛巨浪中,随时都面临危险,但又充满一种危险中的快乐。尽管我减少去找贺敏的次数,但她找我的次数却增加了,因此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实际上并没有少。
有一次,正是工作间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在院子里聊天。这时,贺敏却闯到这地方来找我。我尴尬极了——我早吩咐过她,不要在上班时间来找我,以免给我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在这里的影响已经不好了。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编辑部院内一片无声的哗然。
她太显眼了!才是五月时光,就穿了一条鲜艳的裙子,而且头发毫无拘束地披散在肩头。这种服饰打扮在这里只能引起鄙视。贺敏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走到我跟前,说有个事要对我说,但又不说出来——分明是个秘密。在大家看来,我俩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我脸烧得像一把火,只好把她引到我的宿舍里。
一到房子,贺敏的两条胳膊就勾住了我的脖子。我极不高兴地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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