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的行事风格与他人甚为不同。”云姑奶奶笑得像是自个儿要嫁女儿似的。“在大婚前让两个年轻人熟悉彼此也是件好事。若怕外人说闲话,咱们小心点就是了。横竖这个家是我在主事,发生什么事也有我担待。”
段荣像是安了心一般的微微一笑,接着又有些苦恼似的轻声问道:“可据说那心儿姑娘对这门亲事好像有些排斥。”
云姑奶奶似是吃惊地一愣,转向心儿。“是这样吗?”
心儿好无奈地道:“唉,姑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姑娘平时精明,可遇上亲事可就一点辙都没有。大姑娘并不是排斥这桩婚事,只是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自个儿也有点儿分不清。”
云姑奶奶顿了一下,又笑了。
“姑娘家总是担心太多,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多了解彼此,是不是?霍大人乃青年才俊,沉着可靠,这桩婚事可是金家三世都未必修得来的福分哪,再怎么说我也会卯足劲把咱们家心儿嫁过去的。”
“姑奶奶说得是。”心儿点头,温顺地应道。
“那段荣就先替绍青谢过戚夫人了。”段荣说着,心里却又有些阴郁。
本想藉由与戚夫人的交情,多探知一些金府和金心儿的事,可这趟除了替霍绍青求取得到“会佳人”的许可之外,似乎是徒劳无功呀1
段荣走后,金心儿便垂着头、噘着嘴、识相地踱到云姑奶奶面前,娇声地道:
“姑母”
云姑奶奶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也太大胆啦!那霍大人岂是你一个区区姑娘家可以欺瞒的?不怕连累你的家人呀?”
心儿叹了口气。“姑母,干啥要他来呀?”
“他来,我才有好戏可看呀!”云姑奶奶哼了一声。“你让珂珂扮成你,是希望他讨厌珂珂,进而退掉婚事吧?那也总得要他常来看珂珂呀!”
“啊!”一语点醒梦中人,心儿恍然大悟。
“要是他真看上了珂珂怎么办?真让珂珂嫁过去呀?”云姑奶奶白了她一眼。
“那种事到时候再说嘛,不过是想跟将军大人开个玩笑。姑母您就不知道,他那人有多讨厌,一副高高在上、像个大老爷似的。”
“他不那样,怎么吓退外敌呀?”
“唉唷!泵母,您就一定要帮外人说话就是了?”
“我还不够帮你吗?特地赶了回来,就是怕你这丫头乱来。”云姑奶奶没好气地说着,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她。“也不看看自己这是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把这碍眼的装扮给换下来!”
“是”
云姑奶奶又白了她一眼。“我话可先说在前头,到时候闹得如何,你自己可要想法子解决。”
“知道啦!”嘻,姑母一向刀子子诠腐心,这言下之意就是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转身往房里走去,还没到房间,珂珂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从她房里冲了出来,一见到心儿就扑倒在她腿边大哭。“我不要嫁!”
“谁要你嫁啦?”心儿抿着唇,垂眼瞄着黏在腿上的泪人儿。
“小南说了,以后那个霍大人会常来、不时就来,要跟我多一些时间相处,要是、要是”
“要是什么?要是看对眼了?他爱上你了?”金心儿冷着脸,抖了抖腿,想要把腿上这个黏虫给抖掉。
“呜”这种难为情的事,她哪能像大姑娘说得这般顺口.她虽不像心儿姑娘这般才色兼具,可谁知道那个可怕的霍绍青在想些什么?说不定哪天、哪天突然觉得娶一个胆小的女人回家也不错。
“别怕啦!”心儿再度抖着脚,想要把她给抖开。“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强横惯了,懦弱的样子她可装不出来,说句实话,这等事若不交给珂珂,还真是不行哪!
霍绍青不会喜欢珂珂的!她非常笃定。
然而,一想到霍绍青那张“面对不想娶又得娶的姑娘“的脸,她就得意得很。
“要怎么直?奴婢不要跟那种人说话啦!”珂珂哀号。
“那就别说话,你只要发抖就好,你平常被我吓得应该很会发抖才对。你如果不想嫁,就要想办法让他讨厌你!”
金心儿随口提议着,脚一踢,顺利地将脚给抽离,欢乐地往房间奔去,留下受害苦主在原地哭泣。
在金心儿的期待,以及珂珂的恐惧之中,霍绍青“不负众望”地翩翩来到。
金家别院的仆人缩在墙边站了一排,瞠眼望着那威震八方的大将军拂开衣袍、踏入前厅。
这霍大人果然不同凡响,这等“杀气”岂是普通人所能够比拟?
然后“传唤”金大干金的声音便扬了开来。
半晌后
“你们聊。”云姑奶奶满脸笑意,将珂珂拉着坐下,突然觉得有些明了为何侄女会这般“不仁义”地“陷害”贴身丫环。
珂珂吓得脸色铁青、香汗涔涔、随时都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
于是,原本还有些于心不忍、不太愿意将珂珂推入火坑的戚夫人念头一转,很热忱地道:“霍大人晚上留下吃个便饭吧!”
珂珂敏感地一震,突然觉得身旁的云姑奶奶跟心儿姑娘真是同一个鼻孔出气,像是不把她喂进霍绍青那头狮子口中不甘心似的。
她低着头,只敢瞧自个儿搁在腿上的小手,手腕上是大姑娘方才给她挂上的龙纹白玉镯。
她记得娘说过,手腕要丰润白皙,挂上玉环才会好看。像她这种丫头命,就算戴上这般昂贵的佩饰,也只是显得自个儿单薄、配不上。
还有,要是摔坏了
“姑娘的身体好些了吧?”珂珂正想着,霍绍青沉肃的声音就这么传来了。
珂珂吸了口气,才稳着语调说:“我呃,多谢霍、霍大人。”
“所以,是好些了?”没有得到答案的霍绍青很有耐性地再问了一次。
要不是那逃谖荣说的话让母亲听到,要他来探望金大姑娘;要不是他这几日只要有闲,就会想起那天那个骄横的丫头,想着说不准这一趟能够遇上她。
要不是如此,他说什么也不可能会到这儿来
面对着眼前这个胆怯的姑娘,虽说不上厌烦,但心底实在有点不耐。本以为贴身丫头会在一旁伺候着,谁知失策。
她这样低着头,正好方便他细细地瞧她。
虽然清秀,但却显得单薄,瞧她,怕他怕得连脸都吓白了。
这样的姑娘娶进门,连交谈都很困难,而他也实在缺乏耐性,恐怕无法慢慢地引导她。
对他们俩面言,似乎都不是什么美事。
怎么办呢,母亲这般喜欢这姑娘,昨儿个还在称赞金大姑娘娴静乖巧,唉!
一开始说不在乎这些的,是他。怎么如今却又变卦了呢?
霍绍青又瞧了这名姑娘一眼,轻叹了一声。
或许,夫妻之间本来就是如此吧,过着此等相敬如宾的日子便可,不需要再深入什么,因此,他也无须再要求什么。
“我,呃好、好多了。”头依然低垂着,珂珂忍住哽咽,好怕眼前这个大将军会因为不满意她的回答,而拿刀把她的头斩下来。
呜,大姑娘或是小南怎么不出来救她呀?
她们怎么能放着她赤手空拳地搏虎呢?
“心儿姑娘?”
“是、是!”基于这几日心儿小姐不时唤她“心儿,心儿”逼着她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她终于能够不露馅地直接抬头应道。
可她实在太紧张了,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地步,手不经意一挥,桌上那只白瓷杯便应声而落,倏地摔个粉碎,里头的茶水也溅上了她的裙摆。
珂珂只差没当场晕了过去,她当丫头这么多年,虽然也犯过不少错,可损坏主子衣物、打破杯盘这种事儿还从来没做过。
天哪,这瓷杯得要几两银子呀?还有这裙不行、不行,她如今是千金大小姐的身分,不能露出惊惶失措的模样。
珂珂忍住扑倒在碎瓷旁、放声大哭的冲动,坐在椅子上发愣。
“怎么了?”
云姑奶奶、小南以及仍抓着卜书的心儿,听见声嫌诩跑了出来。
云姑奶奶一见地上的碎瓷,便吆暍一旁的小厮清理干净,接着走到珂珂身旁,细看她的脸色。“没事吧?”
珂珂站起身,手背轻抵着额头。“只是头有些晕,手一滑,便”
霍绍青缓缓起身,以还称得上关心的口吻淡声道:“姑娘受惊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他努力维持着平静温雅,眉却皱了皱,几乎快打结的地步。
他一直说服自己好好去接受眼前这个姑娘,但他对于惶恐、忙乱、惊慌、笨手笨脚的姑娘,实在厌恶得很。
“还、还好。”面对霍绍青,珂珂又垂下头,不敢直视。
她、她这样板了祸,虽然很悲惨,可如此一来,这霍将军一定会很不喜欢“金心儿姑娘”了吧?
她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云姑奶奶瞄了瞄两人的表情,浅笑了一下。
“不管怎样,衣裙先去换下吧!小南,扶大姑娘进房。”
“嗳。”
云姑奶奶又转身向金心儿指示道:“翠儿,陪霍大人到咱们的别院逛逛,最近几株紫荆花开得挺好的。”
“咦?”意料之外收到指令的金心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姑母竟然做了这样的提议!
她就是不想要同这霍绍青有任何一丝交集呀,姑母怎么还故意把他们凑在一块儿呢?
但,她如今的身分是丫头,既然她是丫头,主子的话又怎能不听呢?她可不想让霍绍青瞧出任何一丝端倪!
她于是咽下无奈和满腹的不愿、放下手中的卜书,柔顺地说了声“是”没表现出任何想要抗命的模样。
霍绍青恭敬不如从命地向前一步,表情没啥特别变化,心底却欢快得很,庆幸自个儿时运还不错。
他淡淡瞥了心儿一眼,觉得“翠儿”这名实在庸俗得很,与这姑娘很不相配,而那一身丫头打扮,也不知为何觉得很滑稽碍眼。
但,又何妨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吸了口气,向前走去,没让心底那股愉快将他的唇角往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