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不出为了一个才见没几次面的男人,这么谨慎其事是为了什么,但她就是在意。
“你的名字,跟这照壁上的题字可有关联?”云遥飞突然侧过脸问她。
金色的晨光在他身上投射出一圈炫目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是那样英气挺拔,甚至超越身后雄伟的槐树。
“是、是的!”好半晌,挽香才终于找回声音。“我是沐家几代以来唯一的女孩儿,为了替我起名可伤透我爹的脑筋,直到某日我爹站在这照壁下看着上头的题字,突然得到了灵感,因此替我取名挽香。”
挽香陷入回忆地娓娓细诉著,想起他爹每回述说起她名字的来由时,那既得意又骄傲的模样,她的眸中竟泛起了闪闪的泪光。
忽地,一条干净的帕子突然递到她跟前。
触及那双拿著帕子的修长大手,挽香才猛然回神,狼狈地眨回眼泪。
“瞧我,一想起往事就出了神。”自嘲地抬起头,不意却撞进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底,就这么被他紧锁其中。
一滴泪水来不及收回,悄悄从她眼底滑了下来。
望着眼前这个我见犹怜的垂泪人儿,云遥飞的心不由得绷紧,大掌情不自禁的为她拭去泪滴。
直到温热的大掌抚过脸颊,挽香才如梦初醒似的猛然回神。
“我我有帕子。”
她心慌的急忙低下头,拿起帕子胡乱往脸上擦著,一张脸孔滚烫得宛如锅鼎里的沸水,一颗心更是跳得乱七八糟。
望着逐渐在指尖变冷的泪,云遥飞的眼底闪过一丝动摇、挣扎与痛苦。
“草木繁茂则生气旺盛,护荫地脉,斯为富贵垣一局。看来沐家先人不只有生意头脑,还具有风水智慧,懂得在宅院里遍植各种花草树木。”
一个转身,他状似若无其事地仰头打量身后的槐树、梧桐,技巧地岔开话题。
“嗯。”挽香深吸了口气,竭力稳住大乱的心绪。“云公子要不要先到厅内喝杯茶、吃点自备的点心?”
“岂可辜负挽香姑娘的盛情,烦请带路了。”云遥飞气度温雅的微微一笑。
“云公子请往这儿走。”
领头越过曲廊一路折返大厅,挽香竟能感觉到背后一双炙热目光正凝视著她,心儿一慌,突然脚下一个踉脍,挽香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摔跌在地
“挽香姑娘小心。”
一双臂膀及时伸出,原本即将跌落地面的身子,整个落进云遥飞的双臂里。
仰望着头顶上的一片天不,那不是天,是一张俊美如朗空般耀眼的脸孔,正用一种担忧却又松口气的神情望着她。
“你没事吧?”
“我没事!”挽香跟著松了口气,但随即脸蛋又涨红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还躺在人家的臂弯里呢!“谢谢你”她红著脸,矜持的赶紧起身。
不经意抬起头,却撞进两泓幽暗深邃的黑潭里,里头带著几分让人看不真切的神秘,令人一个失神仿佛就会迷失在里头。
他炙热的眸光紧锁著她,教她移不开视线,也逃不开,一股淡淡情愫弥漫在两人之间,即使不说穿,也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他温和带笑的眸看似平易近人,却隐藏著一股神秘与魔魅的力量,教人越想往里头探究,就越觉得深沉难测。
“挽香姑娘。”
“挽香,你可以这么叫我就好。”她不敢迎视他的目光,羞赧地匆匆丢下一句话便迳自往厅内走。
望着逐渐走远的身影,云遥飞凝望的目光定住了,专注得仿佛想这样看上一生一世。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移动双脚,跟著往前厅走去。
厅里布置得简单雅致,没有多余的缀饰,却显得整齐舒服,空气中还飘散著一股淡淡的花草香,让人仿佛置身在花园里。
“云公子,请坐,舍下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好招待,只有些花草茶,请你尝尝看!”说著,挽香亲自替他倒了杯茶。
“谢谢!”云遥飞望着她动作小心、轻柔的雪白柔荑,闪了一下神。
他鼻子里闻到的是花草香,但喝进嘴里的却是一股独特的气味。
“这是”他讶然望向她。
“这是翠衣茶,也就是西瓜白色果肉所泡的茶,一般人在吃完红色果肉后就将其丢弃了,不知道它其实可以制成一道清凉降火、养颜美容的花草茶。”挽香含笑解释道。
“原来如此。”云遥飞激赏的看她一眼,又专心的细细品尝起翠衣茶。
“小姐,点心来了!”
这时,银儿用托盘装著几样点心走进厅来。
“洛阳的点心或许没南方来得细致丰富,但也算具有地方风味,这几样是厨娘嬷嬷拿手的点心,你尝尝看。”挽香将几碟小点心搁到桌上,期待地瞅著他看。
云遥飞其实才刚用完早膳,肚子还饱著,但看到她殷切的笑容、满怀期待的眼睛,怎忍心拒绝?
他很赏脸的每样点心都吃了一个,厨娘嬷嬷的手艺确实不差,洛阳的地方小点心也颇具特色,但没有一样比得上她的笑容更令人沉醉。
这一日,两人从天南聊到地北,话题从葯草到茶叶,越聊越是投机,不知不觉窗外染上了几许橙红。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云遥飞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即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叨扰这么久,我该走了!”
“别客气!”挽香跟著起身,带著几分希冀地问:“要不要留下来吃顿便饭?我让厨娘嬷嬷煮几道拿手小菜,不麻烦的。”
“谢谢你,我还有点事要办,下回吧!”他心不在焉的随口说道。
“好吧,不耽误云公子办正事。”挽香及时掩饰失望,客套而得体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觉得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又让人觉得遥不可及,仿佛在他的周围设有重重的高墙,不许任何人轻易靠近一步。
“挽香姑娘,后会有期了!”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有礼道别后便快步领著随从步出大门。
挽香一路送到门外,他却连一次也没有回头,仿佛方才的相谈甚欢与契合,只是她的想像。
怔然望着那被夕阳拉得细长的背影,挽香原本欢欣的情绪如今只剩满心惆怅。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锵锵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锵锵
深夜,洛阳城里万籁俱寂。
平时熙来攘往的热闹大街,此刻却静寂得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听见远远传来更夫打更的了亮嗓音。
阗静的大街,突然一阵狂风扫过,街边的树叶被扫落了一地,一抹黑色人影疾速从黑暗中跃至大街,然后又跃上了红色屋瓦。
黑衣人凭著绝佳轻功飞跃在屋瓦上,一路朝城中而去。
远远瞧见一栋气派宏伟、占地辽阔的宅邸,黑衣人谨慎伏身在屋顶上,观察宅邸里的状况。
黑衣人见守在门外的侍卫撤进屋内,马上跃身落地,疾奔到大门前,谨慎地左右张望一眼,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小心地塞进门缝里。
望着大门,遮掩在黑色面罩下的脸孔看不清楚表情,双眼却明显流露出一丝恨意。
趁著乌云蔽月,黑衣人毅然转身跃上屋顶,踩著稀薄月色而去。
位于洛阳城中,禁卫森严的丞相府。
一大清早,大门侍卫神色匆忙,拿著一封信匆匆步人大厅。
大厅内,丞相刘炎傅正与贴身心腹李庸悄声谈话,大门侍卫见状不敢打搅,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著。
“什么事?”刘炎傅停下话,抬头问堂下的大门侍卫。
“大人,大门外发现一封信,上头写著要交给大人。”
“信?”刘炎傅惊讶挑起一道眉,缓缓搁下手里的瓷杯。“呈上来。”
大门侍卫赶紧将信呈上去给李庸,由李庸拆开信封后,递交给刘炎傅。
看完信,刘炎傅脸上的表情从狐疑转为震惊,最后变为阴沉。
“大人,怎么回事?”身旁的李庸看出事有蹊跷,马上趋前低声问。
“他找上门了!”仍处于震惊的嘴冷冷吐出话。
“大人说的是”李庸恭敬地请示。
“云家的余孽。”刘炎傅冷冷地吐出话。
“这怎么可能?”李庸霎时变了脸色。
“你自己看!”刘炎傅将信拿给他。
李庸接过信一看,上头只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看来,近日城里几桩命案全是他下的手,而我,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刘炎傅缓缓起身,背著手,走到堂下远眺著厅外,老谋深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难道当年那桩案子,云家余孽已经知情?”李庸半信半疑的问。
“看样子是的,而且,他还打算一一上门寻仇,你想想看,当年跟这桩案子有牵连的人陆续都被杀了,只剩下我。”
“大人,若真如此,依他的身手大可直接对您下手,为何还送信来让您有所提防?”李庸心细如针,马上想出其中的不寻常。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刘炎傅冷笑一声。“他要我害怕,要我像只被猫盯上的耗子一样寝食难安。”
他没料到,当年姑息了云家的余孽,多年后,却成了他的心头大患,如今竟犯到他头上来了。
“这当年没一并除掉的余孽,未免太不自量力了,没秤秤自己的斤两,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刘炎傅冷笑一声,眼神中流露著一股阴冷,充分显示出他城府深沉、善于算计的性格。
也莫怪乎刘炎傅会如此自负,毕竟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丞相,刘炎傅位高权重,连年轻皇帝也得敬让他几分。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李庸马上请示道。
“守株待兔。”刘炎傅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云家余孽一定会再出手,我们到时就布下天罗地网,等著猎物自投罗网。”
“原来如此,我懂了。”李庸露出恍然大悟的笑,继而又顾虑的沉吟道:“可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情势恐怕对大人不利。”
“这我想到了,吩咐下去,从今儿个开始,加派人手在府邸四周严密守卫,另外再挑选两名身手矫捷的高手日夜贴身保护我。”
“是的,大人,我这就马上去办。”李庸领命迅速转身而去。
望着门外,刘炎傅微微眯起眼,阴冷吐出一句。“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