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珊现在才发现,原来演戏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应该对萤幕上演出悲欢离合的演员们,致上最高的敬意。
像她,不过是在婆婆面前演出一出夫唱妇随的戏,就已经快透不过气。
晚餐席间,三个人坐在餐桌边,一面吃饭,一面聊天,关友和孝顺地替母亲挟菜,她却暗示他也该替自己的妻子服务。
他很识相,马上挟了一块鸡腿肉给梦珊。“哪,你最爱吃的。”
“谢谢!”梦珊刻意摆出甜蜜的笑容,也回敬一匙酸辣茄子。“这个,你最喜欢的。”
必妈在一旁看得笑呵呵。“看来你们夫妻很了解对方呢!连对方爱吃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梦珊闻言,笑容凝住,一旁的关友和见了,连忙伸腿在桌下轻轻踢下她一下。
她神智一凛,急忙又展笑颜。“还好啦,呃妈,我跟友和好歹也交往几个月了,这点小事当然知道。”其它“大事”就不一定了。
“什么交往?你们现在都结婚了啊!”关妈纠正她的用词。“放心吧,以后你们一定会愈来愈了解对方,夫妻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也许吧,但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体验了。
梦珊嘲讽地寻思,目光微微黯下,表面笑容仍灿烂。“妈,你快吃吧,尝尝这道糖醋里肌。”
“好,我尝尝嗯,好吃!”关妈赞。“是你做的吗?梦珊,手艺不错嘛!”
才不是!梦珊正想解释,关友和抢先一步开口。“对,是梦珊做的,今天这桌全是她亲手做的。”
梦珊闻言,倒抽口气,却不敢反驳。
“梦珊,辛苦你了!”关妈慈蔼地拍拍她的手。“我们家友和的老婆不好当,他很挑的,幸亏遇上了你。”
“我”梦珊尴尬,面对关妈满脸的感激与欣慰,她只觉得哑巴吃黄连。
她明白关友和是想在母亲面前塑造她贤慧娇妻的形象,问题是,她不是啊!这桌饭菜根本不是她的杰作,她进厨房,只会创造灾难。
她涩涩地牵唇,苦笑。
好不容易捱完一顿晚餐,饭后,关妈主动起身说要洗碗,梦珊赶忙阻止。“不用了,妈,我来就好。”她得建立自己好媳妇的形象。“你到客厅坐,让友和陪你聊聊。”
“是吗?那好吧,我就先到客厅去看电视。”关妈笑笑,不跟她争,回头嘱咐儿子。“友和,你也进去帮忙,别光顾着坐着当老爷。”
“是,妈,我知道。”
必妈离开后,—对离婚夫妻站在厨房里相对两无言,好片刻,梦珊才闷闷地开始洗碗。
“你干么跟你妈说那桌菜是我做的?”她低声质问。
“不然呢?难道你希望我告诉她这一切全是我做的吗?”关友和没好气地在一旁切水果。“你想让我妈知道,你什么家事都不会做,也懒得做?”
“我不是懒!只是”
“只是怎样?”
就是不想做嘛。她郁闷地抿唇。
反正她在他眼里,就是个不及格的女人,他连她家事无能的一面,都不敢让他妈知道。
他一定觉得有个像她这样的妻子很丢脸,幸好,他们已经离婚了
一念及此,梦珊心口揪疼,她深吸口气,勉强振作精神。
“哪,这个你端出去。”关友和切好一盘漂亮的水果,递给她。
又要她假装是自己切的吗?梦珊无奈地苦笑,放弃争辩,接过水果盘,继续扮演贤慧娇妻去。
吃完水果,看完电视,关妈终于累了,打呵欠。“我想睡了。”她宣布,然后站起身,走进浴室。
忽地,传来一声惊呼。梦珊与关友和吓一跳,两人匆匆赶住浴室。“妈,怎么了?”
“没事。”关妈彷佛察觉自己的失态,摇摇头,指了指洗脸台。“我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只有一根牙刷呢?”
“牙刷?”梦珊眨眨眼,一时没会过意来。“妈是要牙刷吗?我去找找有没有新的。”
“不是啦,我自己的有带来。”关妈阻止她。“我是说这里怎么只有一支?这粉红色的应该是你的吧?那友和的呢?”
嗄?
两人—愣,交换懊恼的—眼。
枉费关友和还一早就提着行李前来布置自己居住的痕迹,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忘了浴室该摆上两支牙刷。
怎么办?演了半天的戏该不会就此破功吧?
梦珊不禁焦急,倒是关友和很冷静,慢条斯理地解释。
“妈,我都用我们主卧房那间浴室,这间很少来,所以就没放牙刷了。”
“喔,原来是这样。”关妈点头,嫣然一笑“好了,你们小俩口也该去睡了,别管我这个老人家了。”
“可是妈”
“快去吧!”关妈推他们回主卧房,还主动替他们关上门“放心放心,你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妈绝不会打搅你们。”说罢,还暗示地眨眨眼。
被迫关在同一间房里,梦珊顿时感到尴尬,关友和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一样凝重。
两人面对面,干瞪眼。
“那我要睡了。”过了好半晌,梦珊才迟疑地开口。
“你睡床,我睡沙发。”关友和低声指示。
“沙发?”梦珊瞥了窄小的双人沙发—眼,他身材那么高大,睡得下吗?“会很不舒服吧?”她低喃。
必友和却似没听见,迳自打开衣柜,搬出一床毛毯。
梦珊愣愣地看他躺上沙发,身子蜷缩着,忽地不忍,心弦一牵。“喂,你别睡沙发了。”
“什么?”他惊愕地转头。
“你来睡这儿吧。”她指指床的另一边。
他瞪她,湛眸点燃某种奇异的火光。
她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干么这样看我?”
他不吭声,俊目直盯苦她,许久,许久,直到她觉得自己脸颊几乎烧焦,他才沙哑地扬声。
“不要老是做这么愚蠢的建议。”
愚蠢?她愕然。他说她愚蠢?
“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躺同一张床,会发生什么事,难道你猜不到吗?以后不许做这种没神经的事了!”他粗声斥责。
“什么啊?”她很不服气。“我是怕你睡沙发不舒服好吗?而且这床那么大,又不是塞不下两个人,我们可以各睡各的,你那么君子,我相信你不会”
“闭嘴!”他倏地厉声喝道。
她惊骇地僵住。
他起身走向她,盯着她的眼神阴郁得教她全身寒毛竖立。“永远、永远不要相信任何男人。余梦珊,你听懂了吗?”
呿!吧么这么凶啊?她挑衅地扬起下颔。“你的意思是,我连你也不能信吗?”
他闻言,眼神更阴暗,嘴角微妙一扯
“尤其是我。”
经过一夜辗转难眠,隔天早上,还得继续装恩爱夫妻。
直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关友和开车送母亲去喜宴会场,顺便进公司加班,梦珊才总算能稍微喘口气。
她站在客厅,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嘴角牵起—丝苦笑。
他的居家风格真的跟她很不一样。自从几年前离家工作,自己一个人在台北租屋后,她不记得自己的住处什么时候整齐过,总是乱成一团。
洁癖的他,与邋遢的她,怎么想,也不适合成一对。
一念及此,梦珊幽幽地叹息,在餐桌前坐下,打开笔记型电脑工作。不过几分钟,她便觉得这样的工作环境很不自在,起身开音响,听流行乐,顺便为自己泡了一壶花茶,拆开一包饼干。
几个小时后,她工作的领域,包括餐桌及连接厨房的吧台,已经满满堆着文件及其它东西,七零八落,非常有余梦珊风格。
她埋首打字,连有人拿钥匙开门都浑然不觉。不一会儿,关妈提着一盒喜饼走进来。
“在工作啊?梦珊。”
“妈!”梦珊骇一跳,僵着肩颈回过头,眼见婆婆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顿时不知所措。“呃,是啊,我在打一份文件。”
天哪!她怎么专心到连时间都忘了?这下糟了,来不及清理现场了!她暗暗哀嚎。
“妈,你等等,你先去客厅坐坐,我马上收拾”
“急什么?”关妈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迳自在餐桌对面坐下,还好整以暇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花茶。“你继续忙啊,没关系的。”
“可是”梦珊窘迫地环顾自己造成的灾难。友和要是知道她让他妈坐在这种环境里,说不定会恼到杀了她。
“你在想什么?”关妈看出她神色不定。
“没、没事。”她急忙否认,忙乱地开始收拾,随手将散乱的文件收成一叠,又急着把空饼干盒丢进垃圾桶,见原本莹亮的桌面沾上些许饼干碎屑跟茶渍,她懊恼地直蹙眉。
必妈闲闲坐着,看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眼神一闪,心下已隐约有谱。
“梦珊,跟友和一起生活,不简单吧?”她柔声问。
“什么?”梦珊一怔。
必妈微微一笑。“这儿子我从小拉拔长大的,他有什么怪癖,我这个做妈的最清楚了。”
“我不明白妈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给你很大的压力?”
“压力?”
“他有洁癖。”关妈干脆挑明了说。“见不得家里有一丝脏乱,他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连我跟他住,都觉得受不了,何况是你。”
“什么?”梦珊愕然,瘫坐回椅子上。“妈也会受不了?”
“当然。”关妈微笑。“以前他还住在家里的时候,我连用完茶杯先搁在桌上,他都会马上收去厨房洗。我很会掉头发,他天天用吸尘器清理,旧报纸也都是他整理的,一叠一叠捆好,送去资源回收。”
“妈的意思是,以前家事都是友和做的?”梦珊不敢相信。
“岂止家事是他做的,连饭也是他做的。”关妈呵呵笑。“我那时候忙着工作,每天下班都懒得跟什么似的,如果不是他整理家务,恐怕我们母子俩得住在垃圾堆里。”她顿了顿。“我想,昨天的晚餐应该也是友和做的吧?”
“啊?”梦珊一愣,脸颊迅速烧烫。
“不用瞒我了,我吃了这么多年自己儿子煮的饭,难道连他的口味也认不出来吗?”
“原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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