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一片,水波流转,辉映灯火点点。依水而建的华丽楼台,七色幔帐由高处垂落,夜风吹拂之间,红橙黄绿青蓝紫,彩纱舞动,拂过河面,惊起微波粼粼,色彩变化万千。
楼台前,人潮涌动,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人人欲近得前来,占得楼台前的一席之地。
热闹,喧哗,流光异彩即使白日间最繁华的市集,也难见如此盛况。
江南美女,自古多娇,秦淮河畔,秦楼楚馆林立,红颜倾城,多是才艺兼备的美女娇娃。
物以稀为贵,如果遍地开花,也就没有什么魅力可言。为将自家姑娘捧得更红,招财进宝,财源滚滚,在各大坊间,自然又多了一番明争暗斗。
如何争?如何夺?一年一次的花魁角逐,自然就是扬名的最好机会。
正对楼台的二层酒楼,窗扉大开,桌椅俱备,酒菜精致,银烛光展,两方搁置在铜台上的熏炉烟雾淡淡,一室花香缭绕。
“爷,时辰到了。”立在窗前的常欢探头瞧了瞧下方的动静,低首看端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穆飞星,毕恭毕敬地说道。
穆飞星睁眼,懒懒地伸出手,抚上放在桌面的古琴。探指一拨,浑圆的音符如一颗玉珠,坠入银盘,铿然作响。
音符响起的同时,楼台上系着七彩幔帐的绳带骤然断落,彩幔翩翩滑落,在台下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已然遮住了整个楼台,只剩彩光在月色下流动。
琴声渐起,由低到高,如丝绒般将人滑润地包裹,柔柔的,使聆听之人如醉酒一般,禁不住有些心神荡漾。
七彩幔帐随着琴声缓缓起伏,色彩背后,淡妆浓抹各有千秋的佳丽若隐若现,载歌载舞
“秦淮美,美人娇,娇娘红妆多要眇;宜修婵娟郎眷惜,逍遥不羡神仙地”
琴声,舞步,再加上特有的吴侬软语,消醉了心神,围观之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一曲终了,余音犹在,心神荡漾,无法即刻收回。
掌声、惊叹声在耳畔响起,穆飞星充耳不闻,只是扫了一眼楼台上正退场准备登台竞技的一干女子,而后转头看坐在身边有些兴奋的连华能,挑眉问道:“连大少,你说过今年会不同的。”
“已经很特别了,都是众里挑一的绝色。”才说完,就见穆飞星皱了皱眉,连华能撇撇嘴“只要你不拿你母亲的样貌来做取舍。”
“没什么看头。”穆飞星不反驳他,只是很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飞星,飞星,你就不能稍微给点面子?”连华能推推他,不忘将手“顺便”伸到他面前“喏,这次的曲谱。”
“常欢”穆飞星唤常欢,常欢上前,将手稿交给连华能。
连华能如获至宝,笑咧了嘴,眼前即刻出现金银满贯的场景穆飞星今年为花魁选秀作的最新曲谱,若是交付印刷出来,保准又是一抢而空。
呵呵,他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我走了。”穆飞星兴致缺缺地对连华能说道,站起身,准备告辞,不料
“天之遥,地之远,白云暮霭山水间”
如黄莺出谷般的歌声徐徐飘散开来,传进他的耳中,很熟悉,使他狐疑地看向那边的楼台。
一抹紫色的身影出现,不似歌声引人遐想,倒换来下面此起彼伏的惋惜。
是嘛,是嘛,这位姑娘,声音甜美动人,就是那个看起来似乎胖了些。
见到来人,穆飞星额头的黑线增加了几条。
楼台上紫纱覆面的姑娘对其他的人视而不见,直视前方的穆飞星,眼中有顽皮的笑意,还得意地挥了挥手。
穆飞星沉下脸,眼含警告。
她不甘示弱,回敬一眼,作势要拉下覆面的紫纱。
凉风,杀气,哦哦,顷刻间,一道人影从对面飞过来,擒住了她的手腕,毫不怜香惜玉。
“飞星哥哥,疼呢”美人落难,无人理会,她只能自力更生,硬逼自己眼眶蓄满泪水,尽可能看起来楚楚动人一些。
“知道疼还闹?”穆飞星瞪她“马上跟我回去。”
紫纱下的笑脸皱起来,哀求声不断:“飞星哥哥,再让我玩一会嘛。”
“不行!”穆飞星斩钉截铁地回答,对她的哀兵之术根本就不理会。
“哥,大哥,好哥哥”她向后蹲下,拽着穆飞星拉住自己的手,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你就依我一回嘛。”
闻言,穆飞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露齿一笑。她心底一喜,以为有所转机。
“纤云,好纤云,乖纤云你就依我这一回,好不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穆飞星也学得像模像样。
穆纤云嘟起嘴,郁闷加气结。
看来,软的不行,就只好硬来了。她眼珠子一转,另一只手悄悄地背到身后。
“你干什么?”穆飞星没有忽视她的小动作,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警惕地看她。
“飞星哥哥”
穆纤云的语气好甜,看在穆飞星的眼中,甜得有某种嫌疑,使他想到他这个不怎么上进的妹妹,还有两大绝招。
才想到,就见穆纤云出其不意地伸出手,一枚小小的弹丸丢出,直向他的面门击来。
好险,他偏头,弹丸从头顶飞过,他抬腿反踢,弹丸顷刻又飞向穆纤云的方向。
力道不大,他只是想要给纤云一个教训,要她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把迷葯使在自家人身上。
当!
不偏不斜,穆纤云中靶,眉心狠狠挨了一击。大概太得意忘形,没有料到穆飞星会避过偷袭还来个大反击,所以没加防备,她踉跄着倒退几步,到了楼台边沿,一脚踩空,就这么掉了下去。
“纤云!”眼见玩笑开大了,穆飞星冲上前,想要抓住她,已是来不及。
“哇啊啊!”完了完了,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臭飞星,烂飞星,居然这么对自己的亲妹妹,好狠,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爹哪,娘啦,各方神仙,呜呜
咚!砰!耶?奇怪了,怎么不痛?她记得这边的石板很硬的呢。
穆纤云偷偷睁开下坠时因为害怕而紧闭的眼睛,发现自己好死不死地趴在某个已经替她当了肉垫的人身上。本来好端端在脸上的紫纱掉落,覆盖在和她咫尺相对的那张脸上。她小心翼翼地拉开面纱,好惊异地瞅见对方的面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嗯,那个,姑娘,你没事吧?”惊艳,惊艳,她努力按捺下想要伸手滑上那张脸的冲动,很“怜惜”地询问看起来已经被自己压得很惨的大美人。
“姑娘?”底下的人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抬起被压住的手,推了穆纤云半天也不见她移动半分,只能挫败地住手“你很重。”
“对不起”经由对方提醒,穆纤云才手忙脚乱地从人家身上爬下来“大家都这么说喂,你没事吧?”
没还没说上两句,就听美人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两眼一闭,接着就没了声气。
不会吧?她的冲击力真有这么大?穆纤云目瞪口呆,随后才由石板上的一摊血,迟钝地发现仰躺在地的人其实是撞破了后脑勺。
“别怕,别怕”她喋喋不休地安慰,又是牧常质瞧酥校煌媸泵苑叫乜谧14庑奶拔衣砩洗憧创蠓颉?br>嗯,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穆纤云瞪着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手又自动滑到对方胸部,很不确定地又摸了摸
呀呀,比秦淮河面还要平!
怎么会这样?一跤跌出个大乌龙,她误认为红妆的“俏佳人”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穆纤云趴在床边,近距离地凝视那张漂亮异常的脸蛋,心中好生惋惜。
这样的样貌,若是女子,参加昨日的角逐,她敢打包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荣登花魁宝座。可偏偏,这等上好的桃花芙蓉面,居然是一个男子所拥有
“飞星,你真打算将他撂在我这儿?”连华脑凄着脸,抱着一线希望问站在穆纤云身后的人。
“人都已经躺在这里了,你哪还有这么多的问题。”穆飞星挥挥手,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像赶苍蝇一般,草草回答。
“可是”连华能小小声地开口“算起来,我涸器本的呢”
蓖人抬回来的佣金,是他出的;请大夫抓葯的银两,也是他出的;房间床铺葯膳伙食,还是他出要是这个受伤的家伙昏睡个十天半个月,租金、饭钱、葯膳二三得六,六六三十六,肉痛哪。要是不小心,伤势过重翘了辫子,不但血本无归,还要负担丧葬费二五一十,四七二十八
“你还真是一毛不拔。”听他嘀咕,穆飞星转身,一把抓过他正用于算账的金算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铁公鸡连华能,你的外号还真是名不虚传。”
“那飞星,你看”见穆飞星终于开始注意,连华能眼睛开始放光,一只手准备直接伸到穆飞星的面前。
在商言商,他是生意人,盈利才是最大的目的嘛。
“少来!”穆飞星拍下他蠢蠢欲动的手,一句话,彻底粉碎连华能的如意算盘“休想从我这里骗到一两银子,一切费用,都由你来承担!”
连华能像是被谁踩住了痛脚,一跳三尺高“为什么?”
手拍痛了,没知觉,因为穆飞星的一句话,他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眼皮底下流走,痛心疾首。
“为什么?”穆飞星冷哼一声,盯着他的眼神别有深意“纤云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她混入花魁选秀里去?”
耶?这都被他发现了?有点心虚,连华能满脸赔笑“我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吗?”
穆飞星仔细打量了他谄媚的笑容片刻,点点头“很像。”随后拍拍穆纤云的肩膀,很循循善诱地问她:“纤云,你怎么做到的?”
穆纤云的注意力集中在昏迷的人身上,全然没有看见连华能的挤眉弄眼。
“两本琴谱。”她下意识地接话,没怎么拐弯地就出卖了连华能。
“纤云,你很没义气呐!”这么轻易就被出卖,连华能泫然欲泣地控诉。
“所以了”穆飞星摊开手“我不计较你的见利忘义,你当将功赎过,好好照顾这个人。”
“为什么不带他回穆王府?”连华能还在垂死挣扎。
见连华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穆飞星瞅了穆纤云背影一眼,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贴耳过来,低声说道:“你知道,要是我把这个人带进穆王府,爹问,娘问,大家问,然后全府都知道了是纤云下的毒手。一传十,十传百,以后还有谁敢上门提亲,娶纤云这么凶的丫头?”
连华能呆了呆,瞅瞅穆纤云,随后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见连华能逐渐开始有所赞同的模样,穆飞星忽然对自己感慨起来想来他还真是个好哥哥,为了维护纤云的良好闺誉,实在是煞费苦心哦似醒非醒之间,付千巧有些不安稳地翻了个身。
四周灯火炫目,人声鼎沸,他排除杂念,一心一意地盯梢,不想祸从天降,什么东西如飞火流星一般,伴随尖叫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冲撞,撞得他人仰马翻,撞得他后脑开花,撞得他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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