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还奢望从那些女人身上偷回属于她的幸福;明知他不是自由之身,却异想天开地以为他会为她保留一片天空;明知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却宁愿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是他心中唯一的宝;明知他最终会因为伟大的理想和抱负舍她而去,却还冀望自己会成为他振翅飞翔时的一股助力;明知所有的一切都是梦想,却放纵自己的感情为那虚幻的梦境全然付出、没有保留。
她好恨自己!
恨自己有情感,如果没有,她就不会付出,也不会痛苦。恨自己明知故犯,早已知道所有的结果,却要飞蛾扑火。恨自己口是心非,是自己告诉他不要做他的王后,不会跟他进宫的,可现在却因为他真的不要她了,又痛苦失望。恨自己不能再坚强点,让心不要那么痛,让身子不要颤抖,让眼泪干涸。
她好恨好恨自己!恨自己所有的一切!
泪水、汗水和倔强,驯服了狂傲暴躁的烈马。
当太阳西下时,烈马跑累了,绷紧的肌肉放松,发怒的步伐变小,飞扬的马鬃平顺,最后“噗噗”地吐著气,甩动著粗长有力的马尾,踢跶著慵懒的脚步,带著背上比它更狂野、倔强的骑手,在草原上漫步。
若儿泪眼蒙眬,精疲力竭地趴在马背上,渴望被驯服的野马带她到天涯海角。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停下,摇头嘶鸣。那高亢的嘶鸣声中,竟有撼动人心的凄凉,将若儿被风吹干的眼泪再次牵引而出。
她直起身,四处眺望,发现马儿竟将她带到了当初拓跋圭带她来过的东山上。
马儿再次仰头嘶鸣,那凄凉的悲鸣再次扯动她的心。
她跳下马,轻拍马背说:“我知道你一定在思念你的同伴,思念能自由奔驰的山林草原,我不该驯服你,你该有你的尊严,去吧,去找你的同伴。”
马儿回头,用吐著热气的嘴轻拱她的肩。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注意到,这是一匹十分美丽的白马,它醒目的马鬃光泽而柔软,在阳光下如同雪丘般耀眼,沐浴在金色光晕中的眸投射出锐利而聪敏的光。
当注视著它时,时间好似静止了,那犀利的目光肃穆地望进她的眼里,其中所散发出的灿烂光芒,传达给她坚强与安定的力量。
她解开套在它头上的缰绳,抚摩它汗湿的鬃毛,流著泪说:“去吧,不要怪我刚才对你太坏,你是匹骏马,不该被驯服,不该受人控制,更不该被人逼迫去打仗面对死亡”
那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再次垂下头,用马脸往她身上蹭了赠。
若儿含泪笑道:“你在跟我道别吗?不要这么多情,不要让我在你走后伤心,快跑吧,大步跑,不要再被人抓住。”
马儿嘶鸣一声后,摇摇头颅,回眸看她一眼,终于扬蹄往山下奔去。
目视它远去,若儿似乎听到它欢快的马蹄声,她沉重的心得到了纾解。
回头看看山顶,她大步往那儿走去。
山上的大树依然青翠,坐在树下的石头旁,她没法不去想就在几天前,在同样的地方,面对同样的景色,她身边曾有心爱的人相伴。
可如今,她形单影只,今后也不会再有他的身影。
心里的洞在扩大、在加深,可她无力去修补,只好放任痛苦的感觉一点点吞噬伤痕累累的心房。
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绵延不断的山峦,耳边回荡著一个振奋人心的誓言我要率领我的部族进入中原,没人可以阻止我们走向文明与繁荣。
喔,是的,他会成功!可是她呢?既然她不再属于他,那么当他迁都盛乐时,她必然会被留在原来的地方,毕竟,她是拓跋窟咄的家奴。
心口尖锐的刺痛让若儿全身痉挛,她靠在石头上,屈腿抱住自己,注视著远处的长城,任眼泪滚滚而下。
“我还能吗?”她心痛地呐喊。“我还能跟随他过长城、越黄河,到平城、访洛阳、逛长安,去所有他要去的地方吗?”
那天他赋予她梦想的一切,都还清晰如昔,可是她的梦已经破灭,今后伴随他的脚步过长城、越黄河,到平城、访洛阳、逛长安的女人不会是她!
希望是促使人新生、进取的动力;而幻灭则只是心死、沮丧的开始。
十八年来,她第一次失去了生活的动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著,她无力地将头垂靠在膝盖上,低声啜泣。
一个暖而有力的触摸惊动了她,她抬起头,泪眼中充满惊喜。
“呵,马儿!你真是多情的马儿。”她跳起来抱著去而复返的雪白骏马,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般依偎著它。“野马也这么多情吗?”
白马嗤鼻,摇头摆尾,她的眼泪落在马背上,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梳理著光滑的鬃毛,她叹息。“我让你走,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难道你不气我驯服了你?还是你知道我心里苦,要来陪我?”
白马不断地用脸磨赠她的肩、她的脸。
她拍拍它的头,感叹道:“你走吧,不要那么多情,我不能留下你,你是王上的马,是要跟随王上的军队打仗的,就算你留下,我也不能拥有你”“你可以拥有它!”
拓跋圭的声音传来,若儿全身一紧,僵住不动,以为耳朵听错了。
可他真的绕过高大的白马,出现在她面前。
“王王上?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
“我听到心灵的呼唤,追著太阳而来。”他用了第一次在青石冢与她重逢相认的口吻回答她,并不等她回答,就将她紧紧揽进了怀里。
“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让你试凄。”他低沉的嗓音饱含情感,若儿的身体轻颤,双膝发软。
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紧靠著他,仿佛溺水的人那样,把他当作救助者般抓得紧紧的。
“不管你听到什么,都要相信我,相信我的心里只有你!”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刺进她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里,那剧痛让她清醒,她猛地抬头,退出了他的怀抱。
“若儿?!”他想抓回她,可她迅速退到了白马旁边,躲开了他的手,而她的目光让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绞在了一起。
“若儿,我跟你说过了,一切都不会改变,我要你,只要你!”他情急地说。
她的视线转向白马,平淡地说:“恭喜王上即将举行大婚之典。”
“那只是权宜之计,你说过你懂我的,不是吗?”
“是,我懂。”可是我不能接受那样的权宜之计。她无声地说,将头抵靠在马身上。
听到她的回答,拓跋圭松了一口气,以为她接受了他的安排。
他走到大树下,看着四周的景色微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知己,现在这样的安排只是暂时的,等我的霸业全面展开后,我会补偿你!”
若儿不语,心想:再多的补偿,也无法将她空洞的心补全。
“把册封的事办了也好,我们可以集中全力迁都,等到了盛乐,我会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王宫,绝对不要再让别人来干涉我们的生活。”
你们的王宫,你们的生活,跟我无关。若儿在心里补充。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抱负吗?”拓跋圭依然兴致勃勃地眺望远方,抒发著他的壮志。“我要修法制典,整军治吏,更要立王威、肃朝纲,这样才能做前人没做过的事,走前人没走过的路。”
身后的若儿倾听著他的宏伟大志,心里为他高兴,也为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感到悲伤,可惜拓跋圭的心完全沉浸在他的帝王大业中,忽略了她的心情。
“好多年了,我一直渴望融各部之长,集各方之才,建立安定强大的国家。如今,只要稳定联盟,我就可以全力施展抱负,积聚实力。不出十年,我会让你看到我拓跋圭的豪言壮语变成事实,你相信吗?”
拓跋圭慷慨激昂地说著自己即将付诸实施的理想抱负,可好半天才发现并没有得到与他心心相印的佳人如昔的回应,不由得纳闷地回头。却见她低垂著头,丝毫没有活力。他满心的欢快和高昂的兴致陡然降低,转过身几个大步过来拉起她。
“若儿”她的神情让他不满的声音全数消失在口中,他怔忡地捧起她的脸,注视著那些晶莹的泪珠,心里窜过尖锐的痛楚。“你怎么”
面对他的眼睛,无力掩饰自己的伤痛,若儿情绪激动地打断他的话。“王上的理想抱负定能实现,王上的丰功伟业定能青史传名,王上的天下定是强盛富足,王上的后宫定会香火繁盛,王上的一切会有神灵庇佑,可那,与若儿有什么关系呢?”
说著,她哽咽不已,泪难自禁,几次想逃开,无奈都被他有力的双手阻止。
“没有了你,我的理想抱负会失色,我的丰功伟业没意义,我的天下再强盛富足,也满足不了我的心,我的后宫有再多的香火,也是空虚所以,我要你跟著我,永远不要离开我,让神灵庇佑我们俩,让我的事都跟你有关系。”
他的话不能说不动听,他的神情也深深打动了若儿的心,可是还不足以弥补她心头的巨洞。
“不,不能那样!”
因为无法挣脱他,若儿在他的面前哭泣。“王上是无私的海水,若儿是贪婪的沙漠,干涸千万年的沙漠要全部的海水滋润,一瓢半匙,不如不要”
“如果我是海水,我会为你倾尽其中的每一滴,这是我的承诺,相信我!”
他的嗓音变得出奇地沙哑,他的眼睛湿润起来,而在他黝黑的瞳眸深处,若儿看到了自己婆娑的泪眼。
她再次恨起自己,恨自己造成他的痛苦!她想要安慰他,可是,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没有余力再抚慰他。
她倒进他的怀里,不想看到他的眼睛。
他紧紧抱著她,为她的痛苦而痛,为自己的无助而忧虑。
“你不能这样放弃我们的感情!”拓跋圭抓著她的肩,拉她起来,让她面对自己的眼睛。“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你说过的,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不帮我,谁帮我,现在,你怎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我呢?”
那我呢?谁来帮我?看着他,若儿眼前只有无望的未来。
拓跋圭用拇指擦拭她面颊上的泪水,温柔地哄劝她。“我答应完婚,只是为了安抚势力强大的姻亲,没有他们的助力,我同样可以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负,可是如果引发与他们的战争,那我们就只有灭亡一途。我需要时间聚集力量,不用太久,我一定能掌握他们,重新安排后宫,你要相信我。”
若儿心中的洞更大,可是极度的痛苦变得麻木后,心灵反倒平静了。
无法改变的事实再说也没有用,她只想让脑子变得空白。
“若儿?”拓跋圭惊恐地喊她。
虽然拥著她、抚摩著她,他却感觉到她的心正在对他关闭,她的人正渐渐远离他,让他触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