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十四岁,父母早逝,扶养她长大的爷爷又在一场车祸中骤逝,她连眼泪都来不及掉,眨眼间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儿。
眼下就要被赶出租屋处成为流浪儿了
“你可真是带煞啊!听说你一生下来家里就破产,死了父母,现在又死了祖父!接下来换谁倒楣了啊?我这房子才租给你就死了人!这个月房租我也不要了,只求你这个煞星赶紧滚出我的房子就好!不要给我带来霉运!”女房东尖锐的声音相当刺耳。
小女孩娇小的身子畏缩着,看起来更矮小了,她咬着唇瓣,几乎咬出血来,弯弯的唇型却看似在笑,只是她的笑容抖动得好厉害,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害怕。即使是大人,面对即将流落街头的窘境,也都无所适从,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陈太太,你怎么这样说话?老人家死了是意外,关她什么事。”难听的怒骂就连围在四楼外头的几个房客都听不下去。
“就是啊,孩子还这么小,你把她赶出去,叫她上哪去?”那瘦小的身子,看起来十二岁都不到。白天大伙都工作,对这刚搬来的爷孙俩不太熟,不过楼梯口遇着了,自拼这小孩笑笑的,会对他们点头叫叔叔、叫阿姨,乖巧又礼貌。
“哼!谁好心谁收留她啊!不然你们哪一个领养她好了!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我这房子是给吉人住,谁要收容这只霉鬼,就给我搬出去!”尖锐的声音比刮过玻璃的魔音还刺耳。
在场,一下子没了声音。要能有本事租个好房子,就不会来租她的房子了。这里地段不错,工作机会多,虽然公寓隔间小、噪音多,而且什么都没有,但唯一的好处就是租金便宜。
来这里租房子的境况多半好不到哪里去,求个三餐温饱就不错了,哪有办法多养个孩子。
大伙叹气,默默地瞪着房东趾高气昂,不敢吭声。
“快快快,东西都给我收干净,滚出去!别脏了我这块地方!”她伸手扯了她一把,小孩一个不小心趴倒在地。
“陈太太,你这样太”
“借光。”一个干净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房间就在四楼的楼梯旁,谁上来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刚才是太吵了还是这群人走路全不声不响的?直到黑压压一群七、八人都上来了,出了声音,上头罩下一片黑影,大伙才惊觉。
“谁啊?”
“这些人是谁?”满脸狐疑和疑惧的当口,却也马上就让出一条路来。
一群人,清一色黑西装,高头大马,理着平头,一脸严肃。只有中间站了一个老头子,也一样是西装笔挺的,显然是刚才发话的人。
“你们是谁?做什么啊?”房东看见一群人都像黑社会电影里的大哥,就差了一副墨镜戴上而已,眼下她老公不在家,就她一个女人,声音马上小了很多。
一群人没有说话,分往两旁站开去,这时候大家才看见还来了一个老妇人。
“老夫人,是这里了。”管家老周一发现房里的小孩趴在地上,马上过去拉她起来。
这位老夫人,一看就知是大人物,气质高贵得很,不过神色间自然流露着亲切诚恳的亲和力。她走进门来,轻轻拍掉小孩身上的脏污,眼里满是疼惜和怜悯“欧阳林勤?”
小孩弯着一双眉眼看似在笑,眼角却挂着止不住的泪,凝视着蹲在她面前这位好高贵的老夫人,缓缓张大了嘴巴。
“欧阳小姐,这位是万登集团的总裁夫人。”老管家在一旁介绍,冷淡的视线瞟过势利的女房东。
老夫人摆了摆手,虽然明白老管家的用意是为小女孩出气,但她是觉得没有必要。她望着这张眉眼弯弯,天生福气笑脸的女孩儿,说道:“小勤,我和你爷爷是老朋友了,我来带你回家的。”
万家的老夫人说是爷爷的老朋友,她从报上得知爷爷死亡的消息,担心她孤苦无依,急忙找了过来。
她傻愣愣地望着老夫人,以为是一场梦,梦里才有贵人相助这回事啊。
“老周,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带小勤上车。”老夫人起身,始终紧握着一双小手。
“是。”
一群人注视着差点流落街头的孤女终于有了落脚之处,眼里流露着欣慰又动容的眼光。这社会毕竟还是温暖的。
一只白皙的手牵着她,她还在恍惚中醒不过来,等到真正清醒,知道一切都不是梦,人已经在大屋子里
她想起来了,以前曾经听爷爷提过他的初恋情人后来嫁给了一位姓万的。
爷爷每次提起“姓万的死老头子”总是咬牙切齿,他老人家一定想不到有这么一天,他的孙女被他的初恋情人收留,住进了万家,成了“万家的死老头子”口中的“欧阳家吃白饭的丫头”
这一年,她的人生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万家的大,让挂着两行热泪未干的她瞠目结舌,乍忘了刚死了爷爷的悲伤,一头钻入对“新家”的好奇中。
万家的庭园,在她眼中就像一座大公园,甚至是小森林,住进来大半年了,一不专心还是会迷路。
“小勤,怎么站着发呆,又迷路了?”万老夫人披着薄软的米色披肩,一头微卷的浅棕色短发,鲜明的轮廓和突出的五官依稀有年轻时代风情万种的迷人痕迹,高姚直挺的身材和轻快的步伐更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多岁,看不出来她才刚做过七十岁大寿。
在她眼中,万老夫人更是一个像大天使般善良美丽又雍容华贵的贵妇人,难怪爷爷追不上人家了。
“奶奶,这里为什么不像公园一样立指标?像是大门的方向就写‘往大门’,回到大屋的路写‘回家’,还有像是‘往侧门’、‘往水边’、“往小房’,都标示清楚,就不会像迷宫一样了啊。”
老夫人望着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新奇眼神。来到万家这么久,小勤从来不曾有过任何要求若要说有,就只是要求让她在放学后帮忙做事。
连管家都说,小勤很努力,很勤奋,简直乖巧得令人心疼可惜老头子那张嘴不饶人,连她都只有叹气的份。
她马上就笑着点点头“真是好主意,这么一来,一些初次到家里来的客人也不会迷路了。”万老夫人摸着她的脸“小勤真聪明,把你的想法都告诉老周吧。”
“可以吗?”
“当然了,小勤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啊,何况这个提议很好。”
一个小小的夸赞,就让一张小脸顿时生辉。
不久,万家大宅里到处林立着向左、向右的路牌,搞得万家老爷子脸上的线条愈来愈多。
欧阳林勤一直都知道“万家的死老头子”不喜欢她,所以老夫人不在的时候,她总是能避则避,尽量不跟万家老爷照面,免得惹他不高兴。
这天,还是不幸在院子里被逮着了。
“白丫头,你过来!”一看见她远远地就转身想往别处钻,把万综光惹得更不高兴,马上就扯破喉咙把她给喊住。
小小的身影在原地呆了三秒钟,才低着头颅小跑步过来。
“老爷,我姓欧阳,不姓白。”阳光下,她抬头露出弯弯两道眉眼,看起来像笑容满面。
“我讨厌欧阳这个姓,你这个吃白饭的丫头少贫嘴!”老婆子她叫奶奶,却是唤他老爷,这丫头一张嘴两张脸,他更看得不顺眼。
“老爷,我吃饭会配菜,不是吃白饭。”
“哼,你这副德行就跟欧阳老鬼一模一样!”
“谢谢老爷夸奖。”她笑嘻嘻地道谢,因为她最喜欢的人,第一是爷爷,第二是奶奶,跟爷爷一样对她而言是最大的赞美了。
“厚脸皮你数第一个!”万综光一声冷哼,目光瞥向周围崭新的“路标”脸色更往下拉“好好的庭园,到处弄得跟墓园一样!”
墓园?她错愕地看看四周大大小小的木头路标,被这么一说,看起来还真有些像“墓碑”了她眨眨眼,想笑又不敢笑。
“吃白饭的丫头,你打电话去告诉老婆子,说你路都摸熟了,然后把这些路标都给拆了!否则别想老婆子回来还见得到你,懂了没?”
她懂,住进来大半年了,怎么会不懂万家老头子怕万家老婆子。她带着“万家第一人”的保护伞,本来应该是“不怕、不怕”但是万老夫人想念孙子,常常飞去国外陪孙儿住,她年纪太小还要念书,不能跟着去,所以一遇到“万家第二人”就“怕怕”啊。
“是,老爷。”她不想当“欧阳家吃白饭的丫头”很勤快的做事,但老爷似乎喊习惯成自然了,吃白饭的丫头成了她在万家的名字。
这一年,她十五岁,来万家接近一年的时间。
奇怪,在这个家里样样好,但她总有脚踩不到地的恐惧感,不管她多努力的做事,努力的讨大人们喜欢,内心里那莫名的惧怕还是脱不去
所以她决定,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能够独立生活,到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住吧。也许等国中毕业,考一个远远的学校,她就可以离开万家,到外头打工,自己租房子住了。
这么一想,真稀奇,她竟不再害怕了。
只是,美好的计画总是赶不上命运的千变万化。这一年,却让她遇到了万罗勒,让她有了第一次的一见钟情,尝到了第一次的单恋、第一次的暗恋、苦恋,也从此在万家住了下来
“喂!你谁啊?”一个粗鲁的嗓门喊住了刚下课进门的她。
她每天在这个家里进进出出,听到这么不客气的声音,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扯眉了。
她回过头,想看看他才是“谁啊”?
一个高大的男孩站在她身后,火红的夕阳把他白皙的脸庞更晕染得通透,浅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挺直的鼻梁高高地上扬,嘴角抿着傲慢的痕迹,轮廓深邃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标准的混血儿。
她看着他,突然乱了呼吸,直勾勾盯着一张俊美的脸孔,以为自己看到了梦中情人!
眼睁睁看着俊美的脸孔在眼前放大,她没发现自己的嘴巴也跟着张大,直到额头被狠狠拍了一下
啪!“看什么看!回答啊!”好痛痛得她眼冒金星,头晃了好几下,连退了几步才站定。手摸着肯定已经泛红的额头,讶异地望着他好粗鲁的男生,明明那张脸美到让人流口水的地步,一瞬间形象全灭。
她记起来了,奶奶房里摆着三个男孩的照片,他是其中一个想当初看到照片,她还偷偷擦了下嘴角,现在她肯定自己年纪小,眼光不够精准,才识人不清。
“我是欧阳林勤。”
“哦欧阳家吃白饭的丫头原来就是说你啊。”喃喃的语调听得出来他有口无心,但还是通过了她敏感的神经,小小刺痛了一颗幼小心灵。
“我也知道你是谁你是万家的九层塔嘛。”逞了一时的嘴快,她脸色马上就发白,性子一向温和的她不曾对谁如此直撞过,怎么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万家的火爆头子,这下一个拳头恐旧免不了了。
她心里正哀号,却忽然看见他一口白牙在夕阳余晖里闪出灿烂光芒。
“对,罗勒也被称为九层塔、圣约瑟夫草、甜罗勒,英文是basil,在希腊语中是国王的意思。小丫头,听说你自愿降格为女佣,下课后就开始打杂,挺有骨气的嘛,我欣赏你。”他伸出大手,热情的在她头顶上揉摸,搓乱她梳理整齐的短发。
她的戏谑显然没有激怒他,他对自己被戏嘲称为九层塔完全不以为意,似乎还对自己的名字很引以为傲国王?
就在她呆呆愣住,为了自己的嘴贱忏悔的当口,他笑着转身走开了。心里闷闷的,不太爽快,即使无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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