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他?
江南简直要崩溃了,每天这个时间准点来她家报到“大黄,你烦不烦啊?”
“准备高考本身就是一件很烦的事,独烦不如双烦。咱们一起来烦吧!”大黄摇着手中的复习资料,笑眯眯地瞅着她。
这种人也是世间难找,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她说什么话、不管给他何种难看的脸色,他都能处之泰然,这种人厉害啊厉害!
让他进屋,江南丢给他一罐可乐。看书看累了,暂时休息一会儿。打开电视,懒得理他,坐着看电视,他总没那么多话了吧!
大黄抢过遥控器迅速换台“今天有长笛演奏会嗳!”停在那里,他拉过她来欣赏演奏会“你学了那么久的长笛,有没有她吹得好?”
他说的这叫人话吗?她就是再有天赋,也没有电视里的演奏家吹得好啊!
盯着屏幕,她满眼期待。这支长笛吹出来的音色还不如她惯使的那支银色长笛呢!可惜那已不再是属于她的东西,想来真有些可惜,当初大胡子叔叔说好了把那支长笛送给她,她一时心软,拒绝接受那么贵重的东西。这一来二去,那支银色长笛再也不属于她了。
不知道它在哪个主人的手中,想到那支长笛,她的心就隐隐作痛。像是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说不出的揪心。
大黄翻看着手里的复习资料,嘴里咕哝着:“以我的成绩,充其量也就只能报考咱市里的那几所大学。江南,你就不同了。你可以选择那些重点大学,可以离这座江南小城远远的。”
“这座城市宁静而安详,没什么不好的。”江南抄着遥控器,一遍又一遍地选台,就是不肯将目光停留在那场长笛演奏会上。
大黄就不懂了“如果你不是讨厌这座城市,为什么拒绝‘大胡子’的推荐?他把你推荐到了全省最好的音乐学府,如果你顺水推舟接受了他的好意,现在你已经可以吃着冷饮看电视,压根不用碰复习资料了。”
没什么节目好看,江南关了电视,将遥控器丢在一边,大大咧咧甩动着两条双腿坐在沙发上捧起了复习资料“我不讨厌这座城市,我只是不习惯上音乐学院罢了。”长笛这东西可以陶冶情操,是她的心所喜欢的感觉。若真要拿它做一生的事业,她的头脑不喜欢。
心与头脑的摩擦,她理智地选择了后者。
第一次听她说这些,大黄欣喜地感觉自己跟江南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我以为你是讨厌留在这座城市,才不想上那所音乐学院的呢!”这种好事怎么就落不到他头上呢?早知道去琴行学吹长笛能够得到保送音乐学院的资格,打死他也要学啊!
“你说那家琴行的大胡子怎么就那么厉害,居然随便跟音乐学院说说,就能让你免考得到入学资格。他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干吗非窝在一间小小的琴行里做老师?他大可以去音乐学院当教授啊!你说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大胡子是什么来历,江南也觉得奇怪。只凭他嘴上那么一说,一流的音乐学院就给她寄来了入学通知书,连面试都免了。什么样的人能对一所有国际声誉的音乐学院带来如此重要的影响,当时她也觉得好奇。
避他呢!反正她拒绝了他的好意,拒绝了音乐学院的邀请,也拒绝了拿长笛做一生的事业。
于是,现在的江南握着复习资料准备迎战高考。
按习是件累心累脑的工作,找点什么让自己轻松一下。大黄从兜里掏出一张cd“不看电视就来听听音乐吧!”从他知道江南学长笛开始,他就不断地收集纯音乐cd。听来听去还是成晔的音乐最棒,谁让他的音乐融合了古典与流行。怎么听怎么舒服!
像这张cd,每首曲子都以长笛和钢琴合奏,飞飞扬扬地演艺着音乐的和谐“江南,你学了这么久的长笛,有没有跟钢琴合奏过?”
有过,只有一次,跟大胡子叔叔的钢琴合奏的离开,那种感觉她永生难忘。
“这张cd上有很多钢琴与长笛合奏的曲子哦!其中这首离开就很不错。”大黄兀自念叨着,江南全没当一回事。这世上同名曲太多了,恐怕此离开非彼离开吧!
“真不知道成晔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这样弹奏钢琴,还将长笛穿透进去,简直是完美!”大黄赞叹着这张cd的演奏者兼编曲成晔。“我看过有关他的报道,据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屡屡在各大钢琴比赛中获奖,后来考进音乐学院,然后中途退学自己创办了音乐室。自己谱曲、自己找人配乐,然后自己发行cd,最终自己成名成家。他的厉害之处就是赋予古典音乐新的生命,让古典与流行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过这一点也让他的音乐生涯备受争议,有人说他的存在是对古典音乐的亵渎,也有人说他为流行音乐注入了更高贵的生命总之是众说纷纭,不过在乐迷心中,他简直就是神。”
现在江南有理由怀疑大黄可能是她的好“姐妹”要不然一个大男生怎么会对一个男演奏家这么关注呢?
他到底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她要复习了,想考上那所位于大城市的高等学府,她必须加倍努力才对。
将音乐声加大了些许,试图压下大黄的多子卩舌。
大黄才不会顺了她的心意,唉声叹气地嚷嚷着:“逃谑红颜啊!这么好的音乐天才居然退出乐坛了。据说是因为他所爱的女人就是、就是这张cd中吹长笛的琉璃,听说她因为交通意外死了,然后成晔就退出了乐坛。唉”
江南对这些小道隐私不感兴趣,正想再加大一些乐声,掩盖住大黄的汪汪叫,却听见那首许久没有听闻的离开
当音乐悠然传出的时候,江南的双眸紧盯着那漂浮在空中遥不可见的音符。心在颤动,仿佛触摸到了熟悉的容颜。
从大黄手中抢过那盘cd的外壳,她仔细看着,所有模糊的感觉在钢琴与长笛声中一点点交汇,发现了、看见了、抓住了。
她站起身,愣在原地,然后抓着cd向门外跑去。
“这音乐不错吧”大黄赞叹的眼神只迎来江南消失的背影。
江南撑着膝盖站在琴行门外,大口大口地喘息。没想到她竟然跑了这么远,二十年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有迈开脚步飞奔的一天。心平稳地跳动着,负担了她太多的疲倦。
“江南?”珊瑚见到久别的学生,顿时吃了一惊“你又想来学长笛了?”
江南望着仍旧挂在店内的那支银色长笛,温吞吞地摇了摇头。不说话,她直接扑向目标。
他在那儿,弹着再熟悉不过的离开。还是那个调调,还是那个味道,跟cd里的音乐一样的味道。
“你是成晔,你是出这张cd的成晔?”
她手里那张cd封面看起来好眼熟啊!大胡子捋了捋浓密的胡须,眯着眼看了一阵“呵呵!这是成晔的cd,你也喜欢他啊?”
这么大的人了,长着满脸香葱头似的胡须,还装什么蒜啊?“我听到了这张cd上的离开,跟你弹的一模一样不是说音符,我是说感觉,那种音乐的感觉跟你弹奏出的一模一样。你就是成晔,对不对?你就是那个将古典音乐与流行感觉结合在一起的成晔,对不对?”
大胡子露出呆滞的目光,在她和cd之间游走“我一个小小的琴行老师,哪能跟那种著名音乐人相提并论?我只不过闲来无事喜欢弹弹各种著名的曲子,原来这首离别是成晔的啊?我还第一次知道呢!”
他撒谎!他绝对在撒谎!江南认定了这一点,单凭感觉她就脑葡定这个看上去敦厚又笨拙的大胡子叔叔正在逃避问题。
逃避是吧?她揭开他的真面目,再看他是不是还能逃避下去。
冲进洗手间,她翻着找着,终于找到了利器。虽然钝了点,但拿它削胡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她要干什么?就因为他不承认自己是成晔,所以就要杀了他吗?大胡子闪躲不及,被硬生生地摁在了钢琴凳上。连声招呼也不打,她的剪刀直接对准了他下巴上的葱头。
大胡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伸出手想推开她,这一推不要紧,不偏不倚正好抓在江南的胸前。
还捏?
江南趁他分神的当口,一刀减下去,眼看胡须就要落地,落在她面前的却是红艳艳的血。
“你”他竟然用手挡住了她剪刀的落势,身为一个演奏钢琴的人,他的手可以残,他的胡须却不能落这合理吗?
“你这是干吗?”
“你又要干吗?”他反问她“你为什么好好地来剪我的胡须?为什么非要证明我就是你想象中的成晔?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江南被问住了,胸口传来一阵阵疼痛。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家琴行,他的琴声总是让她涌起一阵又一阵感伤的疼痛。为什么?三年来她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即使离开这些日子,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渴望,仿佛钢琴和长笛交融在一起就能成全她的某种遐想。
为什么?谁又能为她解释?
剪刀、纱布、消毒水。
江南坐在并不宽敞的琴凳上帮大胡子叔叔包扎伤口“一个弹钢琴的人,不是最在意自己的手吗?你怎么能用它去挡剪刀,万一伤了筋骨,再也不能弹琴怎么办?”
纱布绕了一圈又一圈,毫无停止的迹象。
“对一个钢琴演奏家来说,手是他的生命。对于我这个琴行骗钱的老师来说,手只是混饭吃的一种方式。”他避重就轻,倒是很惊讶她怎么能那么纯熟地替人包扎伤口“你好像经常为男生包扎伤口哦!”“如果你不是大胡子叔叔,如果你是年轻的男子,我会把你的话当成吃醋后的反应。”她笑笑地望着他。
大胡子下的嘴角不自在地扯了扯“你才多大,就这么了解男女间的种种了?”
江南剪断纱布,打了一个小巧的结,细细安抚着他的伤口“我不小了,今天已经二十了。比起一般参加高考的学生,大了许多。”
虽然她曾在这家琴行待过两年半,但他从不打听她的私人问题,他们之间的交结大多是她趴在钢琴前听他弹奏。
“为什么你会比别人大两岁?你留级?”
这话若是从她的同学口中听出来,她一定大怒,发誓再也不跟这个同学多说半个字。但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什么她就温软地接受了,无所谓地释怀了。
“我在医院住了三四年,有些课自己补上了,所以出院之后,等到身体好了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我直接选择了高中。说起来,以我当时的情况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十八岁之前的日子里,正正规规参加学校教育的机会少之又少,尤其是上初中以后,她请病假的次数远比她到校的日子多得多,在这种情况下,在身体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她还能和其他孩子一起考入今天这所重点高中,连她都有点佩服自己。
大胡子顺了顺自己的胡须,若由所思地想着“你到底为什么住院?整容?”
他还真能想,她摇摇头。今天,在他面前,她的心不让自己有所保留“先天性心脏萎缩如果不移植心脏,我早死了。”
移植心脏?她曾经移植心脏?大胡子怔怔地望着她,心中浮想联翩,那些比音符更复杂的声音不断地窜入到他的耳朵里,快塞不下了。
把他的发怔当成震惊,江南不喜欢看到怜悯的目光,她习惯了用微笑掩饰曾受过的所有苦。毕竟她是幸运的,她移植了心脏,踩着另一个人的心跳声走着生命剩下的旅程。她所要做的,不过是捧着一颗玻璃心,承担它可能会碎的危险。
而这,显然比少一颗心脏更安全。
至少,心窝这儿是充实的。至少,她还有机会用心感受这个世界,即使那不是她的心,那甚至不是她的感觉。
“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江南轻拍他受伤的手,安抚着他的情绪。
望着她,静静地望着她,大胡子作出了一个决定“你想知道成晔的故事吗?”
她想证明他是成晔,他抵死不从,现在又突然来跟她提这个人,他想说什么?“你知道成晔这个人?”
“好吧!我承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