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晚儿不要去不要啦”弄晚低着头,哭泣着,肩头还微微颤抖着,像一朵瑟缩在寒风中的娇弱小花。
曲凤抚着额头,啼笑皆非。
只不过要她去南郡王府作客,有那么悲惨吗?何况同行的还有徐海城、阮非雪、徐悠萍,她和徐岩则决定晚些时候再去。
“呜晚儿要和师娘在一起晚儿不要离开师娘啦”
“傻丫头,难道你嫁人师娘也要陪嫁吗?”不过,听得很窝心就是了。她生的女儿一点离情依依也没有,像囚鸟飞出笼子似的兴奋。
“师娘师娘”她还在抽泣着。
真是个傻丫头,哭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泪流满面,惨兮兮的,如果南无春见到了,还会坚持他昨夜的提议吗?
曲凤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拭去弄晚的眼泪,将沾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她耳后,心想,为了晚儿的未来着想,该狠下心肠时,她也要狠一狠才好。
“晚儿,你还是怕着你大师兄吗?”男人生而有威仪,是他的错吗?
“嗯嗯。”弄晚抽抽噎噎地回答。
“晚儿,你别看你大师兄表面上威风凛凛,其实他的身世非常曲折可怜。”曲凤考虑了一下,决定反其道而行,破除弄晚的心魔。
“什么?”弄晚睁着茫然的泪眼,吸了吸鼻子,不解道:“师娘,我听不懂,大师兄怎么会可怜?”
“无春是个可怜的孩子!”曲凤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弄晚果然忘了要哭,好奇死了。高高在上的南郡王会可怜?
“晚儿,接下来师娘要告诉你的事,你听完之后放在心底,切切不可向旁人提及,包括你师兄师姐们,都不能让他们知道;而且,在你大师兄面前,最好也装作不知情,免得你大师兄难堪。”
感觉上似一则江湖秘辛或宫廷秘密即将揭晓,弄晚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师娘,我不要知道好了。”她不是很好奇的人。
曲凤当作没听见,悠悠往下说:“其实,无春并非老郡王的亲生子。老郡王在世时,和王妃感情弥笃,可惜两人之间一直没有孩子,当时老郡王的胞弟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南永真,原本等孩子满周岁,就要奏请皇上恩准日后由南永真继承郡王爵位,谁知,皇上却突然下旨老郡王收养一名三岁的孤子,并赐名南无春,待老郡王百年后,由南无春继承爵位。”
“啥?”如同雷打在她的脑袋上,教弄晚一阵头昏眼花。
伟大的大师兄,竟不是老郡王亲生的?
曲凤再接再励。“皇帝的圣旨,谁敢不从?老郡王即使心里不太乐意,也只有遵旨收养南无春。所幸无春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举一反三,慢慢的就得到老郡王的欢心,尤其王妃更将他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但是,南郡王府的其它人呢?真的能接受无血缘的孩子继承南郡王府的爵位和财产?你大师兄小时候曾三次差点死于非命,最后老郡王怕他朝不保夕,便透过关系,让无春拜在你师父门下,学会保命功夫。”
真可怜,被老郡王收养又不是他自己作主的,要怪也该怪皇帝才对。弄晚心中波涛汹涌,澎湃激荡着。她成长于徐家庄,武功没练成,正义感可不缺,觉得大师兄也太冤了。
“大师兄与其给老郡王当儿子,倒不如跟我一样,只是师父、师娘的徒儿,反而比较幸福呢!”弄晚单纯的说。
“你这个孩子,说话真教人喜欢。”曲凤笑瞇了眼。
“本来就是嘛!做师父、师娘的徒儿,可以得到师父、师娘的关心与疼爱,不但被视如己出,也没有人会害我啊!大师兄真可怜,反倒要提防家人的陷害。”
“不只如此,他继承王位之后,要负责一大家子人的生计问题,那些家人毫无顾忌的奢华度日,每个人都理所当然的跟他要钱花,光是南永真一个月就要五百两银子的花费,还嚷嚷不够塞牙酚邬。”
“一个人就要花五百两银子?”那是穷少女的天文数字,而人家只用一个月。
“唉!你总算有点了解你大师兄是多么令人同情,他表面上的坚毅刚强,实是不得不如此,只因他肩负的责任与压力太重了。”
也对,一个人活得不轻松,自然不会有愉悦的笑容。全本小说
哀兵政策有点奏效了,曲凤再乘胜追击。“晚儿,虽然你大师兄施恩不望报,但你身为人家的小师妹,就不愿意给你大师兄一些些温情?即使一个温柔的微笑也好,稍微亲近他也好,都可以使他寒冷孤独的心得到一点属于家人的温暖。”
弄晚惭愧的低下头。“也对,我们也算是大师兄的家人。”而她,居然忘恩负义的老当他是“可怕的大师兄”
“你能明白就好。”曲凤面露欣慰的笑容,再接再励。“即使你一直没给你大师兄好脸色看,但他对你真的很有心。其实,这回无春邀请大家至南郡王府作客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想接你去王府长住,又怕你不肯一个人去,所以便邀大家一起去。”
“为什么?”弄晚惊讶的抬起脸。这是毫无道理的事。
“还不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曲凤不疾不徐的浅笑说道:“无春他有一位表妹随神医研习医术,十分有心得,加上本身天资好,他的表妹据说已被神医视为衣钵传人。
“那位表妹近日将回京省亲,可能会待上大半年,所以无春想接你回府长住,方便由他表妹帮你调理身子,看能不能让你摆脱掉苦葯,至少不要常吃。”
弄晚呆了下,灵动的大眼眨了眨。
“你想,你大师兄是不是最疼爱你的人?虽然他不曾宣之于口,就怕你会产生报恩的心情,所以他总是默默地做一切为你好的事。”
仔细想来,的确如此。
原来大师兄是面冷心热之人啊!弄晚好惭愧自己对大师兄一点也不了解,光只记得他灌她喝葯时的恐怖面容。
她好想哭,原来自己才是最小人的那一个,真该拿块豆腐撞死谢罪。
曲凤又有些不忍了,弄晚看起来是那么美又那么脆弱。“晚儿,不要辜负无春的一番好意,有个女大夫在你身边,你一定会比现在更健康。”
一种微微甘甜的感觉充溢胸中,弄晚想着大师兄英俊而威严的脸庞,多少重担压在他肩上,实在想不到他会那么细心地注意到她的需求。
“晚儿?”曲凤温柔地喊她。“明日随你大师兄回京,听话。”
“师娘,晚儿明白了,我会乖乖听大师兄的话,那位女大夫要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等身体好了,才有能力孝敬师父、师娘。”
“真是个傻妞!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日后觅得良好的归宿,师父、师娘就会感到莫大的安慰。”
弄晚睁着清澈无辜的眼睛,轻声道:“师娘在取笑晚儿了,像五师姐与七师姐均才德兼备,又适宜生儿育女,才是男子的良配。”
“你才是个好姑娘啊!而且只要身体调理得宜,并不妨碍你做贤妻良母。”
弄晚摇摇头,不敢奢想,哪个男人耐烦伺候病榻?
曲凤心想如今说这些都嫌早,便不再多言,她想交代的是另一件事。
“晚儿,你觉得海城与非雪相配吗?”
“二师兄和五师姐?他们早已是一对儿,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敢当面调侃而已。”弄晚吐吐小舌,非常可爱。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师娘不知?”
“不,师娘早已看出我那蠢儿子对非雪是情有独钟,非卿不娶!师娘疑虑的是非雪可有相等的情意,非海城而不嫁?”藏在心底的这些话,对丈夫也不好宣之于口,曲凤却可以在弄晚面前抒发。
“师娘为何这么想?”她难掩讶异。
“但愿是我多虑了。”低头沉思了片刻,曲凤叹息道:“非雪是个好孩子,比我自己生的女儿美丽、聪慧、才华洋溢,但也比较心高气傲。她与海城朝夕相处,我相信她对海城是有感情,放眼周遭,也只有海城配得起她吧!
“然而,每回有无春的消息,我就发觉她比任何人都兴奋,即使有心压抑,我也感觉得到她芳心悸动,毕竟她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怎可能不察觉到她的幽微心思?等到无春真的来了,就见她拉着海城或拉着萍儿找无春叙旧,虽然她想尽量做到不着痕迹,却骗不过师娘这双世故的眼。非雪她,在暗恋着无春哪!”
弄晚细微地抽了口气,为之一愣。
阮非雪不像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人嘛!
沉默了半晌之后,曲凤又悠悠道:“当然,师娘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猜错了。晚儿,帮帮你二师兄,不要让他失去挚爱的非雪,他会发狂的!一旦海城出了什么事,你师父与我日后又能倚靠谁呢?”
“不会的,师娘,二师兄与五师姐一直都感情很好。”
“我试探过,在你们启程去南郡王府之前,先为海城与非雪订下鸳盟,海城先是兴高彩烈,后来非雪暗中踩了他一脚,海城又改口说等回来再说,不想办得太急促简陋。”曲凤感叹儿子还没结婚已被吃得死死的,但母亲的私心总希望儿子获得幸福。“非雪在为自己的暗恋留一条退路,如果我猜得没错,此去南郡王府,非雪会找机会试探无春对她是否有情,只要明白自己完全没有机会当上南郡王妃,非雪才会心甘情愿嫁给海城吧!”
弄晚锁了眉,感到好悲哀。如果实情真如师娘所言,痴傻的二师兄情何以堪?
“不会的,五师姐一定深爱着二师兄。”
“但愿如此。晚儿,师娘没法子与你们同行,这些说不出的心事也只敢透露给你听,你且放在心上,这一路上若有异状,你随机应变的帮帮你二师兄吧!师娘求你了!”
“师娘,您别折煞晚儿了,晚儿自然是听师娘的。”花弄晚或许是徐家庄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早经苦难,其实是最懂事的一个,与曲凤情同母女,比徐悠萍更贴心听话。
“师娘先谢过你了。”曲凤欣慰地抱抱她。
好可怜的师娘!好可怜的二师兄!好可怜的阮师姐!还有,好无辜的大师兄啊!弄晚平静地想着,却似有些哀伤。
“参见王爷。”
“起来吧!出门在外,不必行这些虚礼。”
“遵命。”
南无春为了尊重师父、师娘,每年来都没让双卫与双婢一起住进来伺候他,而让他们住在不远处的农家寄宿,自己以“徒儿”的身分回徐家庄行弟子礼。
南无春恭身向徐岩、曲凤道别,并约好日子在南郡王府恭迎大驾。
徐岩抚须点头。“自己路上小心。”
曲凤把病弱的弄晚交到他手上。“好好照顾晚儿,师娘很担心她会禁不住颠簸之苦,万一又病了”
南无春忙道:“请师娘放心,我已飞鸽传书让表妹快马赶来,明天或后天便可与我们在半途会合,有她照顾小师妹,万无一失。”
“师娘。”晚儿依依不舍,多年来不曾离开师娘身边,感情上的依赖使她难分难舍,加上昨日听到师娘说的那番话,今她一夜辗转反侧,没睡多少,有点晕眩,有些精神不济,若非南无春扶着,早晕倒了事,那就可以不用去了。
南无春不让她有机会反悔,扬声道:“流霞、寒嫣,本王将花弄晚姑娘交给你们了!记得临行之前,本王谨慎告诫你们的话?”
“双婢不敢忘。”流霞、寒嫣齐声道,连忙小心翼翼地左右扶着弄晚。
原来王爷要她们以命相护的是这位病美人哪!流霞与寒嫣忠心耿耿的接受自己的使命,从今以后,花弄晚亦是她们的主子。
南无春温情的眼对上弄晚惊讶的眸,含笑道:“小师妹身子弱,流霞、寒嫣是专门伺候你的婢女,你说的每一句话,她们不得违抗,你有任何需求,她们需马上照办,若是不从,打杀了了事。”
弄晚更是瞪大了眼珠子。大师兄是暴君?
“奴婢一定竭心尽力的服侍小姐,请王爷放心。”
“很好,扶小姐上车,先安顿好。”
“是。”流霞与寒嫣忙扶着弄晚往厅外走,大门口除了数匹骏马,还有一辆大马车等候着,车里布置得十分舒适,弄晚甚至可以躺下来休息。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既然无法反抗,只好处之泰然的接受未知的命运。好累喔!弄晚打了个呵欠,委实有些困倦,睡意席卷而来,她也不反抗了。
流霞与寒嫣互视一眼,笑了。这位小姐很天真呢!十五、六岁的年纪,似一朵未经俗世污染的白莲,令人想疼爱,她们有点明白王爷的心了。
未几,南无春掀开帘子,瞧见弄晚的睡相,笑得眉眼皆柔,双婢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冷酷的南郡王也会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放下帘子,南无春又是一脸端严之相,翻身上马。“启程!”由周易、寒德轮流驾车,徐海城、阮非雪、徐悠萍骑着马同行。
阮非雪一肚子疑问,低声问徐海城道:“小师妹明明就不想去,为什么师娘与大师兄都坚持她非去不可呢?”
“我问过我爹,他们说大师兄有一位表妹拜在神医门下,医术十分精湛,尤其专攻妇科、疑难杂症,大师兄想接小师妹回府给他表妹医治。”
“原来如此。”阮非雪温柔地笑了。“大师兄是一番美意,但似乎有欠周虑,小师妹身子虚弱,可以请女大夫来徐家庄为她诊治,免去她奔波之苦。”实在是大师兄待小师妹太过与众不同了,那样谨慎其事地将弄晚交由双婢伺候,宛如掌上明珠。
不懂啊!大师兄何以厚待小师妹?
“我听爹说,大师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师妹好,毕竟小师妹的身体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医好,待在南郡王府比较方便,不论多珍贵的葯材都随手可得,而且那位女大夫是他姑姑的女儿,特地回家省亲,受托医治小师妹是卖大师兄的面子,不肯远行至徐家庄。”
阮非雪听了这番解释,心底比较没疙瘩。
徐悠萍在一旁全听见了,怪道:“阮师姐好像不乐见小师妹同行?”也不想想,小师妹今天病弱的身子,在场的人都有责任,却从不见阮非雪有一丝愧意,亦不曾为小师妹熬煮一碗葯。
她声音也恁大了点,前头的南无春回眸看了一眼,显然听见。
阮非雪忙道:“我哪有,只是担心小师妹受不住。”
徐悠萍朗声道:“阮师姐就是这样怀疑大师兄的本事?大师兄若非有十足十的把握,怎敢贸然行事呢?”她纵马上前笑问南无春“我说的对不对,大师兄?你一定可以保小师妹一路平安抵达吧!”
“承七师妹的金口,五师妹是多虑了。”牵动嘴角,笑得冷冷的。
将来谁不幸爱上这张臭臭的阎王脸,肯定要有很强的心脏!
徐悠萍笑容阔大,非压倒阎王的冷脸不可。“大师兄别这么拘谨,我们年纪都比你小,直呼名字即可。”
“礼不可废!原谅愚兄被王府的礼教给框死了。”
“呵呵呵,一句话便堵住我,不愧是人人景仰的大师兄。”徐悠萍有点接不下话了,这男人已严肃到无趣的地步,若非贵为南郡王,哪家姑娘会抢着要嫁他?然而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他可是万里挑一的金龟婿,不过,不保证幸福美满就是了。徐悠萍坏心的想着。
默默走了两个时辰,极少有话。
阮非雪苦无机会可以亲近南无春,只有抱怨着“为了配合马车的速度,无法快意驰骋,好闷哪!”反正马车有双护卫驾驶,只要约定好投宿地点,他们可以快马先行,不用委屈自己当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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