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轻而易举地进入他们母子的生活。
文黛心里实在懊恼,她根本就该彻底忽略他的。以杰姆的财富地位,他不会对简朴的家居生活有兴趣;他需要的是一间豪华的饭店套房,以及全套的客房服务。
为什么她会笨到去问他是否一道晚餐?
为了挽回局面,她很快地加了句:“你还是到外面吃吧!查理跟我通常都吃得很简单,而且待会儿我还要出去,所以只简单地弄了些冷盘。”
“是吗?或许我带查理出去吃好了!”
“不用!”文黛不假思索地高声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她实在太急躁了。“不,没必要。”她改以较平淡的声调说。
杰姆冷静眼神的背后似乎正伺机而动,准备抓住她的弱点再攻其不备,彻底将她击退,但她也毫不示弱地正视他敏锐的目光。
没错,他是占了上风,文黛几乎是无助而带着自卫,面对他炯炯有神的侦察。
走进厨房时,文黛激励自己-一或许目前她是被动,但战争还未结束,她会让杰姆知道,要从她身边抢走查理将比登天还难。
但即使她留住了查理的人,能留住查理的爱吗?
文黛颤抖地打开冰箱,眨眨眼强忍住即将决堤而出的泪水。自查理五岁时,她就不曾哭过,当时查理从脚踏车上摔下来造成脑震荡。孤独无助的恐惧感使她想找个人好好地倾诉,但可以依赖的家人、朋友竟远赴外地—父母亲退休后已隐居于母亲的故乡爱丁堡,哥哥们也都旅居海外,而荷姿又正巧外出度假,环顾周遭居然无人可分担她的痛苦。
像每个成长中的孩子一般,扭伤、摔伤不过是家常便饭,查理的脑震荡也早已复原,但当时在文黛心灵上留下的刻痕,却仍然记忆犹新;如现在一样,她无助地陷入自怜、恐惧的情绪中,渴望有个相知相许的人能够分担她的喜怒哀乐。
经历过杰姆无情的打击,每当午夜梦回时,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真正从挫折中复原,而他称情别恋带来的痛苦,似乎还深植于她内心深处。几经思考,文黛不禁感叹—不曾爱过,也就无所谓伤害。
有些女人总是被不适合的男人吸引,爱上只会带来无穷苦恼的人,或许这种恐惧,就是她迟迟不愿委身汤玛的原因之一。
而汤玛与查理不和,以及她与汤玛毫无热度的肉体关系,当然也是她考虑的因素,一思及此,文黛握着冰箱的手仍不断地颤抖。
不,性对她而言已不再重要,她也无力再去承受它带来的激情及危险。
“需要我帮忙吗?”
她吓了一跳。她没听到杰姆走进厨房,而且就站在她身后。文黛不禁心跳激动加速、皮肤无来由地灼热、全身肌肉绷紧;她完全可以感受到杰姆身上传来的气息。
“不,谢谢,我来就可以了。”她简短地告诉他。与他共处于如此狭小的空间,只会让她如同患了严重的流行性感冒般地全身酸痛。
“查理从不帮忙吗?”杰姆问正在准备餐盘的文黛。
文黛庆幸自己正好背对他,但她并未忽略他似乎带着一丝责备的口气,指斥她未善尽教养之责。
“查理分摊了其他的家务。”她生气地告诉他。她实在不愿让他知道,查理最近为了抗议她与汤玛交往,故意不帮她做饭。她变得完全不可理喻,上个周末时,甚至连床铺都不愿自行整理,闹得母子俩吵翻天。想到此,文黛只得咬咬唇。
从起居室传来查理的呼唤声不禁使她松口气。“爸爸,快来看这个!”
她转过头去,发现他仍站在身后,一阵阵刺痛传入头皮。他为什么还不过去?取代她在查理心目中的地位,这不是他回来的主要目的吗?
“查理在叫你。”她多余地告诉他。
“我知道,他是在叫我。”
文黛后悔地想着,早知道简单一句话会使他如此得意非凡,她绝不会多此一举。这些年来的生活经验,她自信已可以与杰姆平起平坐,不需像以前,凡事得经过他的认可。
只除了与查理的关系。
她手上的工作并未因思绪的起伏而稍微减慢,今天的文黛与当年连煮鸡蛋、烫衣服都不会的自己已不可同日而语。桌上的葡萄汁鸡肉冷盘是查理很喜爱的一道菜,什锦沙拉则是按营养专家建议、配合青少年喜欢的口味而调制给查理搭配的是不含奶油的全麦面包及全脂牛奶,而她则饮用脱脂牛奶。
她很高兴至少查理在吃的方面并不会喜新厌旧。
餐后,他们通常会来上一道查理喜爱的自制草莓冰淇淋甜点。文黛忙完手上的工作,盛了一碗甜点放在冰箱上,叫道:“查理,晚饭好了,上楼洗手。”
屋内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动静。
文黛关上冰箱门,来到起居室,查理正舒适地用手枕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查理,我说吃饭了。”
“但我想看这个节目。”查理说。
她朝电视看了一眼,无需多问,查理对这类节目绝不会有太大兴趣,只是她愈来愈难叫得动他罢了。其实她只要走过去直接关掉电视,提醒查理刚刚叫饿的人是谁就可以了。但在杰姆面前,她实在不愿这么做。
事情真是愈来愈复杂,显然杰姆住在家里所带来的问题,远较她原先预测的更要严重。
她现在才发现,相对于她与查理恶劣的关系,原先她所担心的问题—如何与前夫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竟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她进退维谷地呆立在起居室门边,心里暗自生气,此时却见杰姆起身关掉电视,文黛瞧在眼里,不禁懊恼杰姆似乎掌握了这里的一切。
“查理,照你妈妈的意思去做。”他平静地说。
文黛实不敢确定,真正惊讶的是她还是查理。
查理奇怪地看了杰姆一眼。文黛等查理上楼后,心神不定地对杰姆不悦地说:谢谢,但我可以自行处理这种情形,.不需要你插手。”
“我知道你可以。”他温和地说太温和了,文黛似乎意识到他背后的诡计,费力地压抑哽在喉咙的怒气。他转身打开门“查理似乎还需要多加管教,是吗?”
“你到哪里去?”他走到大厅时,文黛紧张地问。
他冷冷地看着文黛涨红的脸,以及充满敌意的双眼。
“上楼洗手。”他略带嘲弄地说:“为人父母,不是应该身教重于言教吗?”
文黛转身离去时,才意识到她又被他将了一军。她内心充满愤怒与恐惧,不禁自问,如何才脑扑服精神上的压力?
“嗯,鸡肉很好吃。”杰姆说话时,文黛猛然抬起头,自己却一口未动。
“那可是妈妈的私房菜喔!”查理告诉他。
或许是想起文黛从前拙劣的手艺,一丝惊讶掠过他的脸庞。自他踏进家门以后,文黛第一次有了信心,如果简单一餐饭就有这种效果,那么击败他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她只要耐心等待,有天他终会露出狐狸尾巴,毕竟他仍是那个气她怀孕、以忙为借口,不理会查理出生、埋怨查理哭声、拒绝查理同屋、抱怨查理破坏了一切的人。
她忍不住地回嘴嘲弄他。“是的,查理跟我经常会弄些新的口味,查理,对吧?”不等他回答,她加了句:“或许你还以为我连煮个鸡蛋都有问题?”
“我倒还没想到这一点,”杰姆随口回答,言下之意似乎觉得过去的一切不过是芝麻小事,他接着说:“我注意到你买了微波炉,你又是职业妇女,大概没什么时间做饭吧!”
文黛生气地几乎想马上拂袖离去。她竭尽所能地压抑心中的愤怒与恐惧,不理会杰姆的批评,一面故作镇静地转身问查理,是否仍想看等待多时的录影带。
杰姆是否想以这种方法让她知难而退?她并不是个暴躁易怒的人,但短短几个小时,他只小小地玩了几个花招,就已使她几乎要崩溃。
她必须设法冷静下来,以智慧去改变眼前的形势。
她无意识地以调羹拨弄着面前的那盘一匙未动的布丁,突然一把堆开碟子。
"儿子,来吧,我们来洗碗,”她听到杰姆对查理说:“你妈妈晚上还有约会,她需要时间准备。”
电话响了起来,文黛愣了一下,接着紧张地走过去拿起听筒。
是汤玛来的电话确认来接她的时间。
“不,我没忘记,”背后安静的状况,不禁使她紧张得背脊僵硬、口干舌燥“好,八点钟我会准备好。”她放下听筒转过身,一眼瞧见查理阴沉的表情,她的心骤然往下一沉。
“是汤玛打来的,”她多此一举地告诉他“他我今晚要跟他出去。”
文黛一边说着,一边才想起原先安排查理今晚去荷姿家与丹尼过夜,而现在他有了亲爱的父亲陪着,她得打个电话给荷姿取消原来的安排。
在查理残酷的敌意与杰姆不带感情的冷眼目送下,文黛心情深重地走出去;即便刚离婚时,她都未觉得如现在这样难过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