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时,陆展逸斜靠在帐边,眼眸进出一丝嘲弄又有趣的光芒。
“哼!我才不在乎呢!”荭凝忿忿地挥挥手。“反正他总是生我的气,无论我做什么,他都讨厌我。”
展逸摇摇头。
“他不是生你的气,他是在生他自己的气。”他的面容变得严肃,眼里还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懊恼。“他气你对他的影响力。可能是爹的影响吧,大哥一向很重视责任感和道德观,他从没怀疑过自己对妻子的忠实,直到你的出现,扰乱了他”
“我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力。”荭凝不信地嗤道。
展逸不语,但表情明显地不赞同。
“我不管你和他之间如何,我只希望云心能继续安稳而快乐的生活下去。”
荭凝挑眉。“你很在乎她。”这句话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刹那间陆展逸脸上出现慌乱,她的话像一枝利箭刺穿他的内心,一种被看穿的难堪令他不禁红了脸。
荭凝冷哼了声。“分析别人很简单,但牵涉到自己就不是那样了。”
没等他回答,她就转身进内帐了。
她早知道再回到陆府,一切都会不同。
果然,一回府,他就不曾找过她。
山谷那段日子,似乎已经离她好远、好远了
除了他之外,府里的人倒是渐渐对她亲切了起来,连一向爱挑她毛病的陆老爷,也在听完她是如何不顾一切地救了皓腾之后对她赞许有加。
但就算所有人都喜爱她,她依然是哀伤、郁闷的,只因他,她在乎的只有他。
另一个令她哀伤的理由是她怀疑自己有孕了。从山谷回来以后,她的月事一直没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
噢,他的家人一定会欣喜若狂,尤其是婆婆,可是茳凝却犹豫着不敢说--
因为她知道,让她受孕是他唯一会进她房门的理由,一旦她有了,会不会他就再也不来找她了!?
镇日困在这些恼人的思绪中,荭凝唯一的寄托和发泄就在每日固定的晨骑。她很珍惜在马上骋驰的快感,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肚子大得无法掩饰时,这项唯一的娱乐就要被迫停止了。
这日她方从马房出来,正好遇见段云心。
“庄姐,你又要出去骑马了吗?”她好奇地问,一跛一跛地走向她。
“嗯。”荭凝点头。
段云心打量着不断喷气的高壮马儿,忍不住摸摸它光滑的毛发,无比钦羡地说:“我好羡慕你喔,荭姐。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一样骑在马上。”
那马儿十分温驯,甚至舔了舔云心的手掌,让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骑马没什么的,只要你肯下工夫学,你也可以做到。”
“我不行。”云心失望地瘪嘴。“皓腾不会答应的。还行,我的脚”
“胡说!”荭凝嗤道。“你的腿只是行走秸有不便,一旦上了马,还不是跟平常人无异。更何况,你何必让别人来规定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段云心犹疑地眨眨眼。
“荭姐,你是说真的吗?像我这样也可以骑马?跟正常人一样?”
“有何不可?”
段云心的眼眸整个亮了起来。
“哇!太好了!荭姐,你可不可以教我骑马?”
“我!?”
“是啊!拜托你嘛!你是唯一一个认为我可以做到的人了。如果去求皓腾或展逸,他们一定把我骂得很惨,求求你!”
荭凝本来不想答应的,但看见云心一副渴望恳求的脸竟有一丝不忍
“家里的人都把我当成易碎的花瓶。”云心苦恼地说。“我要做什么,他们都反对。可是荭姐你不同,我真的只脑瓶你了”
荭凝为云心感到不平,就算身有残疾,但也不应被剥夺人生的乐趣,她想要的只是骑骑马罢了。
“好吧。”荭姐终于点头答应。“不过你可得一切听我的哟!不可躁进,不能逞强,懂吗?”
“我懂!我懂!”云心狂喜地猛点头。
荭凝带云心回马房挑了一匹温驯的老母马。
“二夫人,这不好吧!要是将军知道了”马房的小厮虽然跟荭凝很熟了,也不禁要为她的决定感到忧虑。
“将军不会知道的。”庄凝瞪他一眼。“只要有人别多嘴--”
“可是--”
“别可是了,还不去帮大夫人上马?”
“是。”畏于荭凝的气势,小厮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执行她的命令。
“荭姐,哇,好棒,我在马上了耶!”
看见段云心天真烂漫的笑容,荭凝也忍不住微笑。
“好,现在我和你并骑,你别太紧张,这匹马熟悉路径,让她载着你前进就好了。”
交代完了,荭凝和云心缓缓离开马房。
那小厮苦着脸看她们的身影没入林中,脑中浮现万一这事曝光了,倒楣的不会是二夫人而是他!天哪!
思及此,小厮浑身窜过一阵冶颤。不行!他得赶紧去告诉将军!
为了顾及云心,荭凝将速度放得极慢,她们只在林中的空地绕圈圈。
“荭姐,这绕好无聊,咱们到林里逛逛好吗?”云心忍不住抱怨。
“不行!”荭凝马上拒绝了。“你才初学,还不行!”
云心失望地垂下头,这和她想像的驰骋差太多了。
“那我可不可以要马儿旁旗点?怎么做?是不是甩缰绳?”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云心问。
“别碰缰绳!你还不--”
荭凝还没说完,一回头,看云心将缰绳举起--
“不要!”她骇然地瞠大眼。
然而来不及了,马儿受到?然的惊吓失控地往前冲出去。
荭凝脸上的血色全失,霎时只感到恐惧和晕眩。她马上策马朝云心而去,希望能拉住马儿
云心的马儿失控的直往林里冲,一处上石的隆起阻碍了它的前进,就这么马儿马上站起--
“啊--”段云心尖声叫道。
荭凝想也不想地翻身下马,冲到云心落地之处。
砰地一声,云心下坠的身子压在荭凝身上。荭凝痛苦地闷哼出声,感到尖锐的石头刺入体内,产生灼热的疼痛。
无暇顾及自身的疼痛,她翻转云心的身子。
“云心,你没事吧!?”
段云心无法回答,她的眼睛紧闭着,粉嫩的面颊变成惨白。
她晕过去了。
荭凝正惶然不知所措之际,由远而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久,她感到一个庞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一抬眸,她对上陆皓腾狂怒狰狞的脸。
“云心没事,只是吓晕了,我--”
荭凝还没说完,陆皓腾已从她怀中将段云心横抱起来。
他的双手护卫着她,眸中盈满焦虑关爱,仿彿待她是最珍贵的宝物。
“皓腾”荭凝颤声唤他。
陆皓腾怒视她,眼光锋利而冰冷,毫无一丝怜惜。
“我警告过你,别碰我的妻子!而你居然伤害她!”
他犀利无情的指责,像利刃刺伤了她,荭凝面如槁木死灰般惨白。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伤害她”
他不想听她的解释,此刻陆皓腾眼中只有昏迷的云心。他丢下荭凝,抱着云心,大步往府里奔去。
荭凝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有某种黏腻的液体自伤处不断滴流下来,然而她已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凝睇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之失去了
荭凝在云阁外守候了一夜。
陆家几乎每个人都彻夜未眠,只因为担忧段云心的伤势。
她看着他们匆忙地进进出出,请大夫的请大夫,熬葯的熬葯,就是没人理会她,他们全用一种责备的眼神无言地挞伐她。
荭凝不想解释什么,她只想知道云心伤势如何,毕竟此事的发生她也有责任。
天亮了。
荭凝的身体被露水沾湿,冰冷地贴附在身上。
云心的房门终于打开,她看见陆皓腾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她站起来,双腿却瘫软得几乎撑不住。
“云心怎么样?她醒了没有?”荭凝扶着墙,困难地支撑住身体。
陆皓腾抿紧了唇。他看见了她的苍白憔悴,在她快要软倒下去的那刻,他几乎想伸手抱住她。然而想起了云心,他的眸子霎时转为冷硬。
“你不觉得这问太虚伪了吗?”他僵冷着俊颜,语出讥讽。
荭凝脸白的像纸,一颗心被他的话扎得鲜血淋淋。
“我不是有意的”她含泪摇首。
“我不要听-”他暴怒地打断她。“以后你别再靠近云心!”
从他的目光中,荭凝知道他已定了她的罪。再多的哭泣、解释都没有效。
他在乎的只有云心
他的云心
“我知道了。”她木然道,听起来空空洞洞的。
陆皓腾眯起眼,奇怪,在见着她含泪的表情,他胸中蓦然一紧,不知为何竟有些躁郁不安。
“你回去休息吧!”他粗声吼道。“全身脏兮兮的,成什么样子!?”这句话还是泄露了他的关心之意。
荭凝没说什么,甚至没再看他一眼,黯然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陆皓腾一个人,目视她的背影,眉纠结着久久
荭凝回来的样子把杏儿吓了一大跳。
“荭姐,你怎么了?天哪!快进来,杏儿帮你擦擦!”
无怪乎杏儿心疼,荭凝看来确实狼狈又憔悴--长发凌乱,衣衫上犹有脏污,更别提一脸的倦意。
杏儿将荭凝置于温水浴盆中,褪去她的衣衫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荭姐,你受伤了!?”
荭凝雪白的背上有一道污秽的血痕,那是凝结了的血块混合了泥土和小石子。
荭凝茫然地注视着杏儿。
“荭姐,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怎么还在外面待了一夜!?你真是”杏儿红了眼眶,又急又心痛。
“我不知道”她摇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往前倒
“小姐!”杏儿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