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如柳絮飞扬任风吹游丝无定,心若新月高挂梧桐缺了大半。赵珞就这样离开北京,不知该往哪去。他自知不该怨,也不能怨。感情本就不能强求,他如何能怪舞妍不爱他!况且那郑文柽人品、家世俱是上选,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然而,为何心还是这么痛?为何找不到落处来安置被人抛弃的心情?
生平头一次爱上人,还是个跟自己原先的期望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赵珞意想不到他会陷得这么深。回忆起多年前他第一次来到京城时,曾想过要轰轰烈烈的爱一场,那时一定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轰轰烈烈的失恋一场!
罢了,也不知事负了多少女子的温柔,才遭老天爷这么惩罚吧。这么开释自己后,心情却显得更加苦闷。
不知走了多久,发现他拣的这个方向,是不曾跟舞妍走过的。没想到他下意识会这么做,是怕会触景伤情吗?
苦涩的笑声惊起了山林里的眠鸟,一阵拍翅及鸣叫,他干脆随意坐下,呆呆的发着怔。这里虽没有来这,四周的景致却像从少林住江南路上的郊野。那时候有不着、不惑两位大师管他们守夜,舞妍就守在他身边,怕他会冷,还用自己的身体替他取暖。
当时两人都睡不着,抬头共赏着月色星光。舞妍突然吟道;“记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他心一动,知道她吟咏的是宋朝诗人范成大的‘车遥遥篇”全诗是:车遥遥,马幢幢,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他那时的身躯就如暂时黯谈的月光,舞妍就像始终明亮的星辰,她吟咏那两句的意思就是说如星的她会保持明亮,等待如月的他恢复光明,一起夜夜流光相皎底可他是恢复了健康与光明,如星的她却跑去跟别人三五共盈盈!想到这里,他不禁满心凄楚,有些怨恨她有情还似无情的温柔。如果早知这种结果,两人倒不如从未认识,也不会害他落得如此伤心了。辰光就在他的愁思中倏忽来去,转眼天亮。赵珞眨动酸疼的眼睛,撑起快坐麻的身子。想了一夜,心结仍未解开,除了往前走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走到第一个遍上的小镇客栈,他再也支撑不住,定下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第三天他饿了就吃,累了就睡,行行复行行,有意籍着肢体的劳动来遗忘好妍带给他的伤悲。不知是第几天了,他来到一家客栈,还没开口,小二哥就领他进房间,为他送来一桌子丰盛的食物、他没多想,照吃照睡,第二天离去时,客栈老板竟笑咪咪的送他离开,一文钱都没收。这样的怪事持续到第四天,为情伤透心的赵珞不禁生了狐疑。他刻意过城不入,走到月儿升起时,一名身穿文士袍的汉子迎面走来,见到他便是抱拳一礼。
“阁下可是帅侠赵珞?”
“在下就是。尊驾是”
“小人常靖,奉主人之名请少侠到寒舍歇宿。”
“令主人是”
“少侠移驾即知。”
赵珞是那种艺高人胆大、又十足好奇的人,他忍不住想弄清楚对方搞这些把戏有何企图。不但能知道他的行踪,还能抢在他之前预先为他安排住宿餐饮事宜,又在他过城不入时,派人拦在半途相邀;这人的本领不可小觑。
“请”
在常靖的带领下,赵珞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庄院,屋里灯火通明,显然正准备迎接客人。常靖安排他略微梳洗后,请他到一处院落,整治了一桌山珍海味。
“少侠请先用菜,一会儿自会有人前来相见,少侠心里的疑问都可以解开。”常靖神秘兮兮的说完后,旋身告退。
带着一肚子的莫名其妙,赵珞举着用菜。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在酒菜里下葯,他可以感觉出常靖对他并没有恶意,而且之前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下手。
意兴阑珊的饮了一碗香浓的排翅鸡汤,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他循声诧异的着向隔壁院落,敢情常靖还请人弹琴给他听?
琴声中,优美动人的女声跟着唱起,赵珞听后,险些摔下椅子,只因那歌声熟悉到他不可能错听,一颗心跟着猛烈敲击胸骨,仿佛随时都会破胸而出。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呀!可这歌声分明是!
他稳住激烈的心跳和情绪,试着听清楚歌词。这一听,心更乱,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这是出自诗经里一首描述女子思暮男子的情歌“陈风”中的“泽陂”!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加之何!寤寐无为,涕泪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兰。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涓涓!
彼泽之陂,有蒲与菡。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意即:在那水塘边,长着蒲草与荷花,有位美男子,我爱他爱得没奈何!为他睡不着觉,眼泪流个不停。在那水塘边,长着蒲草与荷花,有位美男子,身材高大又威武!为他睡不着觉。心烦意乱真难受。在那水塘边,长着蒲草与荷花,有位美男子,身材高大又威武,为他睡不着觉,翻来覆去伏在枕头上。她她她这么唱是什么意思?!她不在京城与意中人相守,跑来这里唱情歌给他听做什么?歌词里的美人指的究竟是谁?诸多的疑惑使得赵珞的情绪濒临失控边缘,想相信又怕是一场恶作剧。只因原以为高不可攀的东西,转眼近到伸手可及,让他想相信;又害怕美梦破碎。
可除了他外,又有谁够格被称作高大威武的美男子,郑文柽吗?他嫌恶的摇头。但要他相信让舞妍寤寐无为,中心涓涓的男子是自己,他又没有把握。_心情随着歌声、琴声反复再三,直到那含蕴着淡淡忧伤的歌声转为喑哑苍凉,赵珞的心像被拧转似的疼,他豁地站起身,脚尖轻点之下,人如大鹏展翅,飞过一个半人高的院墙到隔壁院落。一张玉惨花愁的娇容就在眼前,他痴痴的凝望,心情忽忽若狂。真是她,是她,是她她扁着小嘴,一双眼睛氤氲着水气,似乎随时都会翻云成雨,汪洋成灾。消瘦的小脸上,盈满受尽委屈的楚楚可怜,折腾着他的心,赵珞再难按捺几日来的相思心情,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琴音歌声早不知何时停歇,剩下的唯有她动人的泣诉。
“舞妍”他欣喜的将她拉起。舞妍扑进他怀里时,忍不住用力捶了他一把。“你混蛋,混蛋”
尽然被骂得莫名其妙,打得胸口生疼,但能将日思夜想的娇躯拥在怀里温存,赵珞被骂被打都无所谓了。捧住她梨花带雨的娇容,看进她哀怨的眼眸,他要是再不懂就是笨蛋加白痴了!然而一抹不确定仍让他踌躇着不敢行动。
“令你涕泪滂论、中心涓涓、辗转伏枕的美人是指我吗?”
“笨蛋!”舞妍气怒的骂道。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他还怀疑!
“舞妍”这句笨蛋将他骂得可舒爽了。从心到身都被一种难言的喜悦占领住。情涌意动间,再也无法阻止满心的渴望与热情。他低头覆上那张还要再骂的小嘴,将她的所有咒骂都吻进嘴里。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都在此际的销魂中,化作细碎的喘息。所有的不确定与愁云恨雨,也在两唇相接时,一行行写进意中人的心里,化作甜蜜的涟漪。
“舞妍”深情的呢喃不断逸出他口中,使得他怀里的人儿听得一阵心醉神茫,柔软的胳臂紧密的缠绕着他。
“这不是在做梦,对不对?”赵珞仍有种还如一梦中的感觉,与之前碎心的愁惨相比较,眼前美好得不像真实,他不禁心生疑惑。
“笨蛋!”舞妍娇嗔的啐道,一双媚眼柔得似要掐出水来。其实,她的心情也曾像赵珞一般不确定。在与他见面之前,甚至怀疑梦依的推论,担心赵珞根本对她没意思,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以及梦依的误判。
及至他跳过墙来,眼中充满激动,热情的抱她、吻她,心里的不确定才终于消解。“我是笨蛋没错,但是谁害我这么笨的?”他不禁埋怨了起来“你要是早肯对着我唱‘泽陂’,我也不至于会误会你对郑文柽余情未了嘛!”
“原来你”舞妍恍然大悟。怪不得在苏州时,他会对她上京之事百般劝阻,及至到了京城之后,听到她要找郑文柽,就板着张臭脸给她瞧,后来又不辞而别,原来是误会她还喜欢郑文柽。“你不能怪我误会呀,舞妍。”赵珞可怜兮兮的诉着委屈。“不管我怎么说,你就是要上北京,后来又不肯理我,直到我在洪泽湖哄得你跟我和好,可之后你又对我若即若离,让我猜不透你的心。到京后,你一听见郑文柽的消息,就表现出恨不得插翅飞到他身边的急切,还暖味的说要跟他讲三个字,我怎么追问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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