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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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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眉、杏眼、瑶鼻、樱唇,镜中人儿灵秀出奇的五官看得舞妍怔仲了起来。那是她吗?

    在侍女巧手下,乌黑长发绾成江南仕女流行的发髻,由于不想太过招摇,只以简单的玉簪金钗固定。唯额间系扎着流行于江南仕女间的一种头箍,以薄如蝉翼的纱罗制成丝巾,虚掩在额部,丝带上垂饰着明珠,悬挂在额眉之间。

    水嫩的肌肤上不须敷粉,只在唇瓣点上胭脂,即已呈现粉光脂艳的风采。她忍不住彼影自怜了起来,还是在侍女的催促下,才不舍地离开铜镜前,走出房外。

    在院子里等待的赵珞,看到舞妍款步移来,一双眼几乎看傻。她娇羞的垂下睫羽,一身浅红色的团衫、黄裳、月华裙,如同图画里的嫦蛾,风一吹,衣裳飘飘,疑欲飞去。

    他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心儿蹦跳如擂鼓。

    “你好美喔,舞妍。”他在她系着明珠耳环、形如玉贝般美好的耳朵旁轻声赞道,温暖的气息如同薰风般吹开佳人颊边一朵又羞又甜的笑花。他神魂不禁倾倒,更加凑近她,着迷的注视着那双浓艳红潋的唇。一旁的活活不自在的清着喉咙。

    “珞少爷,该走了。”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本来他是不想做啦,但总不能让两人对视到天黑,那还要不要出门问!

    赵珞勉强移开视线,瞪了活活一眼,心里嘀咕着大姐疏影干嘛派这个活宝跟着他们,破坏了他打算在山光水色中向舞妍表白心意的打算。没奈何下,只得让他跟,自己则牵起舞妍的手往外走。这举动在旁人眼里分明宣示着两人间的亲密,可惜舞妍自与他相识后,不避男女之嫌的形影相依,早就习惯了,是以没有多想。

    三人离开玉剑山庄,来到苏州街头。这是赵珞与舞妍来到苏州近一个月头一次出门,也是舞妍首次见识到苏州城的景致。

    铺满石板的曲折小巷里,散布着桂花的清香,两旁的院墙浓荫密布,偶尔一两枝缀着花朵的树枝从墙上探出头来,向人招手。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相思在渔歌。”杜荀鹤的这首‘送人游吴’充分道出了苏州的景致与繁华。你看那边”走出了小巷,赵珞指着临运河的街道说。

    舞妍只见如带的流水悠悠穿梭在一座座拱形的桥下,两边的城楼、白墙黑瓦的平房,以及翠绿摇曳的垂柳,都倒映在河水中,美得像一幅画。远方的水塘莲花盛开,清新的莲花令暑气全消。“这不正是白居易‘正月三日闲行’里描述的‘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吗?苏州由于位在大连河和苏州河的会合处,又有大湖在左侧,是以境内河湖交错。为了以利交通,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桥梁。”赵珞轻摇折扇,一派儒雅风流,优美迷人的声音介绍着苏州风光,听得舞妍心神俱醉。若不是街道上人语喧哗,她几乎要以为两人独处在天堂里了。

    舞妍对自己的傻气感到好笑,目光投向水面,一艘乌篷船摇啊摇地经过他们面前,摇橹声和岸边妇人洗衣的待砧声互相应和,形成动人的声韵。

    两人继续向前走,活活认命的跟在他们之后。他到底来做什么?纳闷的偏了偏脑袋,猛然想起主人交给他的任务,可不是来付帐的吗?哎,就等珞少爷要使钱时,一个箭步往前一迈,恭敬的是上钱袋即是。“苏州城雉蝶雄立,由东南到西北共有娄、苛、盘、胥、金、阊、平、齐八座城门。城内是整齐的棋盘式格局,街道与河道平行。你可以看到一般人家的房舍大多错落在两者之间,前临石板车道,后依潺潺流水。船去船来,流过后院的粉墙,把后门推出去,一叠石阶斜落到水面,可以在那里汲水。洗衣,就连捞鱼虾亦可。有的人家还把自家的小船系在石阶旁的木椿上、出门以船代步。”赵珞要舞妍看对岸人家境致,果然像他说的一般。

    “你不是说过喜欢吃甜品吗?等我们游过虎丘之后,我带你到苏州有名的桃花坞大吃一顿。你可知你瘦了不少,我真担心要是不能牢牢的抓住你,你就要乘风飘上月宫,不理我了。”听他语调越发可怜,一双眼睛却晶闪的圈住她,舞妍娇羞的转开脸笑,心房一阵一阵的甜蜜涌来、这家伙敢情是早膳吃了蜜,嘴这么甜人。

    “乱讲,我又不是嫦娥、怎会跑到月宫去?”

    “你不是嫦娥吗?”他故作惊奇的眨着眼,还把脸靠向她。“我还以为你是呢。”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男子迷人的气息又充满她鼻腔,舞妍羞得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以往两人相处时,赵珞光烦心体内的冰焰之毒都来不及,哪有心情谈情说爱。然而冰焰之毒既去,他自然有心情施展魅力,打算将心上人迷得心荡神驰,向他投降。

    “别闹了。从来没人说过我是嫦娥,杨贵妃还差不多呢!”她自嘲道。忆及昔日还对“杨贵妃”一词敏感和难堪,现在却能讲得不痛不疼,是她的心情改变了吗?

    “有这么瘦的杨贵妃?”’赵珞眼中充满怀疑。

    “你忘了初见我时的样貌了吗?”她笑着打趣。

    那时她是比较丰满,想到她是为谁衣带渐宽,赵珞眼里净是歉疚。

    “都是我连累了你。”

    “别这么说,是我心甘情愿。”

    她说得情真意切,他则听得意惹情牵,不禁将她拉得更近,星眸里烧着两团火,熊熊的笼罩住她。“如果你是杨贵妃,”他低沉的嗓音浓烈如酒“我愿是那唐明皇。”

    “不好!”谁知舞妍却嘟起嘴摇头。“唐明皇后来杀了杨贵妃。”

    “那”他有些尴尬,改口道:“我们不要做杨贵妃和唐明皇,我们做”该做什么呢、脑中的古人没一个够格拿出来做为谈情说爱的模范,要说到近人,拿姐姐疏影和姐夫楚行云当范例是很不错,但姐夫老被姐姐吃得死死,他又不愿意。

    正当赵珞还在绞尽脑汁,看两人杵在街道中心不往前移,也不住左、往右,只顾着眼对眼、鼻对鼻得引来路人侧目,指指点点,有碍观瞻,向来谨言慎行、颇有古代迂儒之风的活活忍不住上前提醒。“珞少爷,我们不是要上虎丘吗?那得再往前走,左拐过那道桥,才能出阊门。不过我们最好在这里上船,因为走路太远了。”

    “郁活活,我认得路!”被人扰了兴致,紧接着又让舞妍发现路人暖味的眼光,羞得甩去他的手,赵珞有满腹的怨气。瞪了眼无辜的小厮后,连忙上前向佳人陪小心,哄得她又愿意让他牵了,方要一旁无聊得直打呵欠的活活去雇船。

    三人坐上画舫,赵珞因不打算上城外的枫桥镇参观寒山寺,故而直接道:“寒山寺因张继的‘枫桥夜泊’而大享盛名,其外貌实际上平淡无奇,我们就不去参观了。

    倒是不着、不惑两位大师在回转少林之前,在寒山寺挂单了不少时日,临去前跟我们道别时,还一直对寒山寺藏经阁内;环壁嵌着家人所写的‘金刚经’石刻大为赞赏呢。”“听你这么说,我倒想念起两位大师。多亏有他们一路相伴,不然我们没这么容易来到苏州吧。”舞妍的思绪一下子飘到那段祸福相倚、共患难的日子。

    那时候她一心挂念着赵珞身上的冰焰之毒,无心想其他事。岂料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感情。虽然知道他亦非无动于衷,但舞妍心里仍有些忐忑,不知这番情悸是否能地久天长。想到这里,她不禁对自己的患得患失微感忧郁。记得初时只想着能陪他到毒伤尽去就已满足,如今却要更多,她是不是太不知足了?照以往的个性,她是根本不会想这么多。那时郑文柽老给她钉子碰,她都能越挫越勇,不像现在老想着要是赵珞不喜欢她了怎么办,要是他只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才对她这么好,自己又要如何自处这类的事。

    她讨厌自己变成这样。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的对他说出心里的情意,即使被拒绝也没关系呢?

    瞧她黛眉深锁,且包着沉沉雾气的眼眸里有着令人看不透的忧郁,赵珞纳闷了起来。“舞妍,你不高兴吗?”

    “没有。”她很快绽出一朵笑容“我只是在想,等我离开这里时,一定会很怀念此地的风光。”“只要你想要,我们随时都可以再来,没必要感伤。”他深情款款的紧握着她的手,眼底凝聚的万缕柔情将舞妍的所有愁绪一扫而光,心摇神曳的任他揽人怀中,依偎着共赏两岸风光。出了阊门,号称吴中第一名胜的虎丘即在眼前。苏东坡曾说:“到苏州而不游虎丘山,乃是憾事。”可见虎丘在文人心中的地位。

    虎丘山旧日名海涌山。春秋时吴王阖闾葬于此,传说葬后第三天,有人看到一只白虎蹲踞山上,故而称作虎丘。山下的剑池相传是吴王藏剑的地方,曾引来秦始皇和孙权来此寻剑。山前盈盈一弯绿水有七里之长,故称为“七里山塘”这时候正是游人如织,清浅流水间只只画舫浮移,夹岸垂柳,小桥横跨,偶尔几句诗吟从画舫上传来,堪称诗情画意。

    三人弃舟登岸,朝山上而行,目的地是始建于五代后周显德六年的虎丘塔。这是座平面八角形的七层楼阁式建筑,塔身的平座是砖砌,外檐是砖木混合结构。在砖砌部分全用彩画来装饰,色调柔和,图案精美。塔内有五代和宋代的文物。

    变了一圈之后,三人下山登船,这时候已过了午时,好在他们在虎丘附近的小店吃了些面,倒不甚饿。赵珞一心想带舞妍到有名的桃花坞用餐,船就直接停在桃花坞的专用码头。说来也巧,三人一进去就遇上前来巡视产业的贺飞白。他与行云并称江南双秀,人称金刀公子,乃是疏影的姐夫,唐言与白玉奴的外孙女婿,与赵珞算是老相识,曾携妻儿多次上玉剑山在探望,舞妍也见过。“珞弟,我听行云说你带着舞妍姑娘上虎丘,晚点会到桃花坞,早命人准备好桌子等你。想吃什么别客气,桃花坞是贺、楚两家共同出资,算是自己的地方。”

    人家的一番好意,赵珞等人自然不能辜负。在飞白热络的招呼下,上了二楼雅座。从这里可以看到河面风光,一只只画舫陆续驶来,十之八九会在此地停船,可知桃花坞的生意有多好。既名桃花坞,自然有桃花。屋前屋后种有各色桃树,每到春夏之间,桃蕊争相开放,景致清幽得如同仙境。尤其是此地的桃子,称得上香甜嫩脆。

    飞白为他们点了满桌子桃花坞最精致的菜肴,还在一旁陪坐。

    “去过虎丘,还得喝喝有名的虎丘茶。店里没有卖,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他一副很宝贝的语气。“唐代诗人张籍说它是‘紫牙连白蕊,初向岭头生。’还被文人誉为海内外第一,一般市井无售。”虎丘茶人喉但觉口齿留香,喉头生津,喝完一盅,小二便送来各式茶点;有梅花酥、芝麻酥、莲子酥各一盘,还有各式各样的蜜饯、时鲜水果。舞妍每样都吃一个,再喝了碗冰糖莲子汤便觉饱足,赵珞在她盘子里夹了无数菜肴,她却只脑凄着睑摇头。

    “舞妍,你要多吃一点才行。”

    “不行了。刚才吃过面,根本就不饿。我等一下再吃嘛。”

    “好吧。

    见他两人一个劝食,一个摇头不要,一来一往,语甜句蜜,飞白越瞧越有趣。看来一向游戏人间的赵珞终也陷入情网,没多久就可以喝到他的喜酒。

    正想得高兴,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他好奇的瞧了一眼,为首的青年公子颇为眼熟,是镇江一带的米粮商之子米景辉。

    “贺驸马,米某今日真是好运,竟能在这里见到你。”米景辉也很眼尖,一上楼就看到飞白,后者因妻子被太后收为义女,人人都称他一声贺驸马。

    “米少东,许久不见了。”飞白绽出迷人笑容。

    “是好久不见了”米景辉正待往下说,身后的女眷传来一阵騒动。

    “这不是去年救我们的恩公吗?”嗲软的声调里含带着无限激动,莲花指急急的指向赵珞的方向,一双春水潋滟般的明眸紧紧盯住他威武俊美的脸庞。

    “景环,你说什么?”她身边一位娇消活泼的少女,也跟着将目光锁过来,紧接着兴奋的道:“真的是他耶!”

    “景环、景玛,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快说给人家听嘛。”两人的女伴们将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往赵珞方向飘,掩着嘴吃吃笑着。

    “我告诉你们”

    “好了!景环、景玛,你们太没礼貌了!”米景辉神色尴尬的斥责两位妹妹。“对个男人指指点点,像什么样!”

    将她们训斥得头儿一低后,他转向飞白抱歉道:“贺驸马,景辉家教不严,让你看笑话了。”“米兄千万不要这么讲,我看令妹活泼得紧。”飞白语带保留的说,带笑的眼底闪过一丝同情。换成他得带一票娘子军出来游山玩水,他会比米景辉更难堪。

    “唉”他则回应一声身为男子汉的无奈叹息。

    “大哥”岂料米景辉的叹气声还没完,最先喳呼起来的少女米景环忍不住扯动他的衣袖,嘴巴虽是对着他努了努,眼睛却盯向赵珞。“他真的是去年救我们的那位公子,我没骗你。你去问他是不是赵珞嘛!”

    她说那么大声,还有必要透过其兄的嘴再问一次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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