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恐吓她。“啊”一声尖锐高扬﹐小青捂着耳朵讨饶。
行进中的队伍马上停下﹐有人火速地掀开了轿帘。
“什么事﹖”汪精睿担心的眼光来回梭巡小青惊慌的脸孔﹐以及缩躺在衾被中的昭筠。糟了﹗小青暗叫不妙﹐方才地怕得尖叫了起来﹐早将现在身处何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昭筠咬着下唇猛笑﹐尽量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可是她却止不住因憋笑而有点发颤的身躯。而她那模样看起来像是极力忍着咳嗽﹐病情严重得好像随时咳得出血来﹐身子还不安的蠕动着。
汪精睿直瞅着昭筠略微露出衾被的一小片发顶。
他那眼光吓得小青凉透了心脾﹐汪统领好像想掀开棉被一探究竟似的。
“公主她﹖她﹖”小青急得说话结结巴巴的。汪精睿人如其名﹐精锐的眼光直直射进她的双眼﹐害她掰不出谎话。
千万别穿帮﹗昭筠也暗叫不妙。虽然她在轿帘掀开的瞬间已缩进了棉被里﹐将头至脚全身里得密不通风﹐但在缩头的剎那﹐不晓得是不是有被他瞧见而起了疑心﹖“公主怎么了﹖”汪精睿的口气低沉冷硬﹐紧盯着小青的双眼活像洞察实情的判官。
“公主刚刚﹖刚刚﹖”怎么辨﹖她想不出好藉口。“她刚刚突然探出脸来﹖那模样很不得了﹖”她捂着胸口﹐断断续续的说着﹐那表情似乎被吓坏了﹐久久无法回神。实际上﹐小青是因为汪统领那双锐利的鹰眼盯得她头皮发麻﹐心脏快要痳痹。死小青﹗昭筠在心中咒骂地无数遍﹐小青的语气活像她很丑似的。人人都知道红庖破了口后﹐整张脸几乎全化脓﹐她在汪精睿心中娇丽甜美的好印象﹐已被小青的一句话破坏掉了。
汪精睿一向冷静精明的脸庞倏然浮上沉痛。他的手就搁在轿门旁﹐他突然有一股想抱她入怀﹑抚着她的发心﹐与她分担痛苦的冲动。
但他的理智强将那份冲动压了下去。
“她还好吧﹖”汪精睿不安分的手指仍忍不住想掀开衾被﹐观看昭筠的病容。“啊”小青骇然的大喊﹐扑上去打掉汪精睿的手。“别掀﹗别掀﹗”掀了她就呜呼哀哉﹑立即问斩。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姿势多么“奇怪”﹐汪精睿攒紧了眉心瞪着她。小青这样扑在昭筠的身上﹐两人中间只相隔一条衾被﹐难道她不怕被传染﹖小青趴在昭筠的身上﹐慌张地挥着双手﹐不准汪精睿太靠近。“一掀开被子你不小心被传染了怎么办﹖别忘了你家中还有老父﹑老母和末婚妻呢﹖难不成新婚之夜就教她守寡﹖”
昭筠缩在被里猛翻着白眼。怕会被传染﹐你还趴在我身上﹐这种理由谁会信服﹖果不其然。
“那你呢﹖”汪精睿紧盯着她﹐看她慌张他愈觉得怪异﹐也愈想掀开衾被一探究竟。“你就不怕被传染天花﹐年纪轻轻的就早夭﹖”说着﹐他伸出手指拧着衾被的一角就打算掀开。“不行﹗不能掀﹗”小青惊嚷﹐把昭筠抱得更紧。
小青的重量﹐加上被蒙在被子里不能呼吸﹐令昭筠差点窒息﹐涨红了脸猛咳起来。汪精睿更担忧了﹐原来沉郁的俊脸蒙上了一层不安。“我看看。”
“不行﹗”小青的语气几乎是哀求。
这被不能掀﹐不能掀呀﹗事发当日﹐公主虽然全身长满了红馊檕但三天一周﹐真的如医书上所云﹐积毒尽退﹐皮肤更加细致柔滑。公主原本就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一身赛雪似的柔白肌肤如今鲜嫩得恍若掐得出水来﹐十分娇媚动人﹐更甭提染上了那子虚乌有的天花了。
所以﹐这衾被千万不能掀呀。
“为什么不能掀﹖”汪精睿的声音透出些微恼怒。
听到这里﹐昭筠的心脏几乎快停止了。
“公主生病已经够可怜了﹐原本漂亮的一张脸蛋如今变得像丑八怪﹐你忍心让她难堪吗﹖昭筠公主一定不愿意以现在这张病容面对你﹐给任何人瞧见她脸上的麻子。”小青说得头头是道﹐其中“丑八怪”这三个字像把利刃﹐直刺向汪精睿的心脏﹐让他的心忽地揪紧发疼。
汪精睿沉吟了半晌﹐终于缩回欲掀被角的大手。“好好照顾公主。”
他的眼前再度浮现那张熟悉的笑脸﹐只是恐怕将再也见不着了﹐唉﹖轿帘再度一挥﹐轻薄的纱帐随着震幅飘了飘﹐轿内恢复平静﹐队伍再度起程。
“吓死我了。”小青猛拍着胸口﹐心怦怦地跳。
昭筠小心翼翼地探出脸来﹐清亮水灵的凤眼瞄了瞄四周。“好险。”她压低了嗓音﹐尽量以气音说话。
“我会被你害死﹗”小青瞪了她一眼。
昭筠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心思又飘回到汪精睿的身上。
他是不是因为一听到我成了丑八怪﹐就连瞧我一眼的兴致都没了﹖她又在钻牛角尖了。不过﹐她又马上否决掉之前的胡思乱想。还是他怕被我传染﹖可是﹐如果怕被传染﹐他干嘛掀开帘子﹐又想掀开衾被看看我呢﹖随即她又否定第二个推论。
她开始愁眉苦脸起来﹐水亮的凤眼又再度蒙上一层犹疑。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呢﹖汪精睿。
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每次把你与我对视的眼光﹐误认为你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呢﹖我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教自己彻彻底底地死了心﹐不再想你﹖昭筠忧愁的小脸理人衾被里﹐只露出一双灵活的眼珠﹐随着她的思绪闪过复杂的神色。
“这就是秋意园﹖”小青差点没气炸。
谤本就没什么坟墓﹐作古的皇族全葬在远远的另一个山顶上﹐而且派有重兵看守﹐以防有人伺机破坏﹑盗墓。单看远处那端灯火通明﹐建造得富丽堂皇的陵寝﹐虽然望过去山坡不高﹐但气势雄伟﹐浑然不觉有一丝阴气﹐也不会教人毛骨悚然。
之前昭筠公主是存心吓她的。
秋意园内此刻落英缤纷﹑造景瑰丽﹐置身其中便有一股忘却烦忧的感觉﹐至于远方那些“不好惹”的人物﹐由于距离遥远﹐完全感受不到半点阴沉压迫的骇人氛围。“好啊﹐你骗稳檜”小青一入轿内便低声埋怨道。轿子来到了秋意园﹐依礼应由她这个丫环先下轿打点一切﹐认为妥当后方可请公主下轿﹐只是如今却由汪精睿代劳。“我来。”轿帘被掀了开来﹐他低沉有力的声音随即响起。
昭筠的心顿时漏跳了一下。
汪精睿毫不避讳地弯腰一抱﹐就将昭筠揽人怀中抱着走。
在衾被里的昭筠惊异得眼睛圆睁。身体被一股强而有力的怀抱稳住﹐她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只觉得窝在他的怀里是多么地安全舒服。
昭筠公主得了天花的事早已传偏京城﹐分列在秋意园内两边的奴仆﹑丫环﹐自然对这一幕鸄愕得目瞪口呆﹐纷纷垂下眼睑﹐不敢看向高大俊挺的汪精睿夺人慑魄的无畏目光。可惜﹐这美妙的时光太过短暂﹐昭筠还来不及多享受一会儿﹐便被送入了房内。待汪精?肴ズ螬o昭筠才探出头来﹐在确定房内仅剩下小青后﹐她赶紧将里在身上的衾被七手八脚的扯开来。她总算能松一口气了﹐大费周章的“逃”出宫﹐七上八下的一颗心直到现在才落了地。
“公主﹐你都不知道﹐汪统领抱着你一路走进来是多么的豪气干云。”小青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双手捂着脸颊直拍着﹐羡慕昭筠的好运道。
“这还用你说﹐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他。”昭筠笑得十分灿烂﹐只有豪气万千﹑威武雄略的男子才配当她的驸马。
“哟哟哟﹗夸他两句你就一点也不害臊了﹐我去跟他说。”
小青作势往门边走﹐昭筠咯咯笑的与她拉扯﹐两个人嬉闹成一团。
“嘘。”小青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
昭筠一离开宫中﹐胆子似乎变大了不少﹐一点都没有慌忙的迹象﹐她气定神闲地倾听着足音由门廊前走过。
“公主﹐你连胆子也变大了。”
“当然﹗接下来﹐你大概会说我无法无天了。”昭筠大剌剌地跨坐在椅凳上﹐完全没有娇娇女的气息。
“公主。”小青叹道﹐连忙帮她将跨坐约两只脚并拢“女孩子家要有女孩子家的样子﹐别把男人吓跑了。”
“对﹐男人就是要有男人的样子。”昭筠清了清喉咙﹐压低了声音说话﹐听起来带有几分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门的味道。
“什么男不男人﹐你是公主耶﹗”小青挑眉怪叫﹐执起桌上的麒麟翡翠玉壶为昭筠的杯里斟上茶。
“从明儿个开始﹐我要当个男人。”昭筠说着抬高了下巴﹐一脸的意气风发。“啊﹖﹗”小青愣愣地张大嘴看着她。
“明天帮我准备一套男仆的衣裳﹐愈破旧愈好。”昭筠压低了嗓门﹐神秘地说道。小青手里的茶壶险些拿不稳﹐不祥的预感在心中不断扩大。
“你别害我呀﹐公主﹗”她就知道让昭筠公主跨出宫门﹐她的灾难便会接踵而来。“你要男装做什么﹖”“当然是女扮男装啰﹗”昭筠横了她一眼﹐嫌她的问题有点白痴。“那你要女扮男装做什么呢﹖”小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嘘﹗”昭筠被她突然高扬的嗓音吓出了魂。“明天﹐明天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