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踢开房门,言墨大步跨入房内,瞪着一室的昏暗,以及窝在床上不知道颓废了多久的言笔。
真不知道老大最近发了什么神经,竟然会主动请休,而且一休就像是要将过去一年没休的假期全部休掉一样。
一开始柯森打电话给他,要他帮忙叫老大去上班时,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以老大过去拼命三郎的蛮干方式,他倒是挺赞成老大有空休个假。
但是谁知道一次、两次、三次,从柯森第一次打电话给他,到上一次,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前。虽然他一共只打了三次,但时间却足足拖上了半个月之久。
老大连休了半个月没去上班?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所以一挂断电话后,他马上驱车来到老大在外的住处,并用备用钥匙进屋,然后就见到眼前这样的景象。
“老大?”他皱起眉头,扬声叫唤,床上的人却毫无反应。
他眉头一皱的走上前,在快接近他床时戛然而止,低下头,只见床边堆了一袋又一袋的啤酒,有些是已经喝完的空瓶子,有些则是尚未打开的。
言墨的眉头在一瞬间皱得更紧,他将视线移回床上醉死了的人身上。这才闻到隐约充斥在空气中的酒气。
般什么鬼?
“老大,醒一醒。”他伸手推了推床上的言笔,但他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
他瞪着他,深吸一口气却让空气中飘散的酒气呛了一下。他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阳光瞬间射进屋内。他再把紧闭的窗户推开,清新的空气马上涌进。
阳光的进驻让原本隐蔽在昏暗后的凌乱一一呈现。言墨蹙紧眉头,视线由地板上凌乱的铝罐、衣服、桌面盛着吃剩速食面的锅碗匙筷,到床上那个像有一星期没刮胡子,头发乱糟糟,衣服绉巴巴,而且还明显的可以看出瘦了一大圈的人身上。
他该死的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老大,醒一醒。”他走上前,用力的摇晃他,大有一副非把他弄醒否则绝不罢手的决心。
言笔呻吟一声,想翻身痹篇他的打搅继续睡,但言墨非但不让他如愿,摇晃他的力道反而加大。
“醒过来,老大!”
一阵语焉不详的咕哝声后,言笔终于缓慢的睁开双眼,但是在他双眼中,除了满布的血丝和茫然之外,言墨什么也看不见。
“老大,限你在一分钟之内给我清醒过来。”他双手环胸,站在床边朝他命令。
闭上眼睛,睁开,再眨眨眼,言笔眼中的茫然终于慢慢的消散。他坐起身,下一秒钟却因头痛而忍不住抱头低吟出声。
“宿醉的感觉不错吧?”言墨落井下石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会儿后,言笔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不已的问。
“来看你是不是被仇家杀害了,免得你烂在这里污染四周的环境。”言墨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的说。
言笔闭上双眼,双手按揉着太阳穴没有说话。
“老大,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的沉默让言墨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为什么突然休假,一休又连休了半个月,也不给警局一通电话?这半个月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像这样每天关在房间里醉生梦死吗?”
言笔仍没开口说话。
“老大,你要我请妈过来吗?”
言笔终于睁开眼看他,他皱着眉头,一脸阴郁。
“你今天是特地来找我麻烦的吗?”
“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可以特地到这儿来找你麻烦吗?”言墨的脸色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咬牙切齿的反问。
言笔马上闭紧嘴巴,知道自己问错了问题。
由于他的自私与倔强,本该落在他身上的责任,也就是继承爸爸公司的责任,因而落到老二身上,再加上老二依自己兴趣所组的公司,两间公司已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了,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找他麻烦。
能让他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此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关心他。“我这几天就会去上班。”他深吸口气道。
“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失常的原因。”言墨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言笔再度闭紧了嘴巴。
“老大,不要逼我跟妈说你受伤的事。”他将视线移向他缠绕着纱布的手臂上威胁道。
言笔瞄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臂,忍不住咒骂出声。
“可恶!难道你就不能让我保有一点秘密、一点隐私吗?”
“如果这个秘密、这个隐私会危害到你的生命安全的话,答案是不可以。”末了,言墨补了一句“柯森把你那天的失常都告诉我了。”
“该死!”
怒声诅咒后,言笔顿觉他的头更痛了,不过他不以为这样老二就会心软的他一马。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忖度着该从哪里说起。
兄弟的默契让言墨趁着他思考的时候,清出一张干净的椅子坐下,静静地等他开口。
“还记得上回我到你办公室所说的话吗?”过了一会儿,言笔终于缓慢的开口。
言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点头“不要告诉我你的失常全都是因为那个女鬼。”
言笔垂下眼,半晌没有应声。
“老大!”他的默认让言墨忍不住叫出声来,他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真的还和那女鬼纠缠不清?你不是说要悬崖勒马、快刀斩乱麻吗?难道你是在唬弄我?”
“不,”言笔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一开始我的确已经下定决心了,但是”
“但是怎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我想娶她,老二。”
“你想”言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发出来的声音忽然断了,他瞪着他,一脸惊吓过度的表情。“娶她?”
“我想娶她。”他点头,认真的又说了一次。
“你疯了?”言墨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着他大叫。
“我没有疯。”
“你没疯才怪!娶她?娶一个女鬼?你想怎么娶?用张纸剪个纸人或是用一捆稻草扎个草人陪你上礼堂、陪你人洞房、陪你生孩子?”
他用力的吸口气努力压下令自己逐渐失去自制力的脾气。
“老大,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他平静的看着他说。
“你”言墨再度深吸口气,用力的耙了下额头上的头发,坐回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人鬼殊途,并决定不让事情再恶化下去吗?为什么你现在却突然告诉我你想娶她?”
“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到,但是”他摇头“我试过,真的试过了,可是我愈想忘记她就愈惦念她。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你应该知道才对。”他看着他。
言墨欲言又止的抿了下嘴。
“老大,我们俩的情况根本不能拿来相提并论。”一会儿后,他说。
“有什么不能。我们同样无法拥抱自己所爱的人。”
“对。”他阴郁的一撇唇,一点也不感谢他往他的伤口戳刺。“但我的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你的她却是个连形体都没有,飘泊不定的鬼。”
“飘泊不定”四个字让言笔的下颚一绷,脸色也迅速的往下沉。
言墨踩到他的痛处了。
对于小欢,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个鬼,但是仍被她善良、纯洁的气质吸引,进而对她动了真感情。
说真的,他一点也不介意她是个鬼,只要看到她对他露出好像得到了全世界的满足笑容,或者听她甜甜的叫他一声言大哥,他便心满意足。
对她的喜爱介于亲情与爱情之间,但人鬼殊途这句话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判断,让他错认既然爱情无望,那么把她当小妹妹疼爱应该无碍吧?所以和她重逢之后,他便一直抱持这样的心态在疼她、宠她,殊不知感情不能任人归类的,爱情就是爱情。
爱上一缕幽魂,可曾听过类似的事?
电影“倩女幽魂”演的好像就是这类剧情,但那是电影,而他却是真实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电影中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情路上有个千年老妖从中做梗,导致他们俩必须分隔两地,而他和小欢之间并无任何妖怪存在呀,为什么还是分隔两地?
休假这半个月来,其实他并非如老二所说的,每天待在家里醉生梦死。他只花了三天便确定自己的心情,然后从第四天开始,他就没有停止,一直在找她。
他偷偷地跟踪雍沁欢,知道她一定会跟在她身旁,并在她遇到危难时现身救她,但是连续一个星期,她都没有出现。
那一星期里,雍沁欢仍是四处惹是生非,丝毫不为之前因杀人罪嫌被关的教训影响,肆意而为。
他冷眼旁观,见她醉倒在吧台上不理,见她被不良分子下葯不理,见她被人带离酒吧不理,就连见她发酒疯引发混战而受了伤一样置之不理,目的只想等那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可是她就像从人间消失一样,始终未再现身,而这让他愈来愈感到不安与恐惧。
她到底跑哪儿去了?
她不出现,身为正义执法者的他却无法真正的见死不救,让雍沁欢遭人欺负。没想到在一次、两次、三次对她伸出援手之后,竟让桀骜不驯,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的雍沁欢改变了对他的态度,除了会主动与他打招呼之外,有时坐下后便热络的与他攀谈不走。
然后,麻烦渐渐的不再找上她,却也同时阻断了可能让小欢出现的机会。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迫切的想见她,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这种无能为力的挫折感几乎要将他逼疯。所以在疯与醉之间,他选择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一醉解千愁。
“抱歉,老大,但是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他失魂落魄的神情让言墨忍不住对他道歉,却不改其反对的立场。
言笔没有任何反应。
“人鬼殊途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应该知道。”言墨再接再厉的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有这样的决定,但是如果是为了同情,这样做只为了可以让对方早日投胎为人的话,我想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但是如果是为了爱情的话,老大,不要怪我泼冷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爸妈肯定会以为你中邪.被可怕的女鬼缠上而请来一堆和尚道士做法,到时结果会如何,我想应该不应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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