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小心烫!”
夏牧威低呼着把一锅热腾腾、冒着气的咖哩端到矮桌正中央放下,双脚跪在坐垫上,转而再拿起一个日式陶碗替她添饭。
“吃吧!别客气!这是我的拿手好菜之一。”他热络的招呼着。
望着那一锅丰盛的咖哩,蒋郁芹的口水都快滴到地板上泛滥成灾了。
“虽然不想夸奖你,不过你还是很了不起!一个大男人居然做得出这么厉害的东西来!”
她用勺子拨搅锅里的料,有红萝卜、马铃薯、洋葱,还有炖得热烂的带骨鸡肉,色香味俱全,教人想不垂涎三尺都难。
“在外面住久了,都会想学着自己做菜吃,要不然老是吃便当或泡面,会倒胃口的。”
“没错没错!”顾不得保持淑女形象,她一捧起陶碗便大块朵颐起来,连连赞道:“猴立细!猴立细!”
“你在说什么?为、为什么要给我死?”他呆呆的问。
“猴立细不是日文很好吃的意思吗?”
“这你的发音还真是超级不标准!”
“唉呀,管它的啦!”
看着她贪吃的模样,夏牧威发出会心一笑。有人一同分享餐桌上的食物一直是他的梦想,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极度害怕寂寞的人。
就算这女孩只是芳邻之一,他也不吝于多付一个人的吃饭钱。
不过,她会吃得如此津津有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家有电视机,还装有第四台
“哈哈哈哈——”她毫不矫揉造作的槌着地板捧腹大笑。每回只要有山田出场,他耍宝的表情就会逗得她狂笑不止。
“你还真容易满足!”他被她夸张的举止吓呆在一旁。
“你不觉得好笑吗?山田好像笨蛋喔!故意把丸尾的眼镜偷去戴,真是有够白痴的!”
“唉,我离童年已经很远了,赤子之心维持不易。”
童年?乍听到这刺耳的两字,蒋郁芹脸上的笑容顿失。
“怎么了?”他不解的收住笑容。
“不错了,你只是离得比较远,我却不知道什么叫童年。芭比娃娃、扮家家酒、跳格子,这些游戏我从没玩过。”她苦涩的自嘲。
“为什么?”
她逃避似的低下头又扒了几口饭。
“跟你说也不会懂,当我没提算了。”
“你——应该还很小吧?”
“小?”她瞟了他一眼。“哪方面?”
“别、别误会,我是指你的年纪!”他脸上涌现了少见的尴尬。
“本姑娘今年十七。”
“十七?!”他猜过她的年龄,也觉得她一定不超过十八,但听到她的回答还是有些惊讶。“你还没高中毕业吧?”
“怎么,才请我吃顿饭就想挖我隐私啊?”她撑大鼻孔瞪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年轻就搬出来一个人住,而且还在找工作”
“没听过自力更生这四个字吗?”她索然无味的将碗放回桌上。“反正,我是没办法回学校念书了,这辈子注定浑浑噩噩的。”
“虽然我不了解你的情形,但是,人活着就有希望。想念书随时都不迟,除非是你先放弃了自己。”夏牧威一针见血的对着痛处扎下去。
像是有人在她耳边捏破一颗汽球般,她蓦地醒悟,似乎理出了一条脉络。
“可是我已经十七岁了,再去念高一,会不会很奇怪?”
“你想太多了,有些人可以念高中念个六、七年,你不过是晚了一两年,担心个什么劲?”
“我怕会被当成不良份子看待。”
“拜托!你还不够格被当成不良少女吧?我见过很多小太妹,不是头发染得乱七八糟就是刺青穿洞,说起话来满口三字经,烟不离手,鞋子超高,你顶多只能算是墙边小草。”
“万一老师不喜欢我呢?”
“你只要乖乖的不出风头,不标新立异,有哪个老师会喜欢专找人麻烦?”
“这么说来,你觉得念书是件好事喽?”
“最起码不是件坏事。而且好歹把高中念完,对你往后的人生也比较不会有遗憾,我是说真的。”他像个大哥哥似的说教。
蒋郁芹拼命点头如捣蒜,觉得他的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我是不了解你的背景啦,不过要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倒是很乐意帮你。”
“真的?!”
“真的,只是下一回可不可以换你煮顿饭回请我?”
“那有什么问题!”知道有人支持她继续念书,她的心情有如鸟儿飞上天空翱翔,轻飘飘的。
在这一刻,她对这个夏牧威的不友善全一扫而空,空气中残留的咖哩味,仍然齿颊留香。
人活着就有希望,想念书随时都不迟,除非是你先放弃了自己——这句话说得真好!其他妈的有道理!
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把学业完成,不管白鸿展会如何阻止。
捻熄烟头,莫屿娴疲累的坐在化妆台前卸下厚重彩妆,连日来的繁琐工作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每天又睡不到三小时,再这么下去她简直要崩溃。
她烦躁的拆下头顶那堆花花草草的装饰,离开椅子到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在半夜三点走出了摄影棚。
没有月光的夜里,路灯朦胧的照着大街,她精神不济的按着遥控器寻找停在路旁的车。
“好久不见了!”
阴暗中,有条人影鬼魅似的发出声音,震得她仓皇后退,高跟鞋交互打结,不由得狼狈的跌倒在地。
莫屿娴脸色苍白的瞪着那个缓缓走至明亮处的男人,胸口骤地一紧。
“别害怕,我可不是鬼。”
这个男人很高,有一百八十公分,过肩的长发用皮绳绑住,有张还算漂亮的脸蛋,可惜他看来有点邪气,邪得无赖又狡猾。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尤其在他的手碰到她的那一刻,她几乎不能呼吸,任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扶起。
“没事吧?跌疼了哪里没有?”他关怀备至的问道,同时认真的检视着她那双光滑白嫩的小腿是否受了伤。
“没有,多谢你的关心。”她推开他的手,紧张的一再按着遥控器。
车呢?她的车子跑哪去了?
“不用按了。”他饶富磁性的嗓音温柔的在她耳边响起。“我找了整条街就是没瞧见你的车子。我想,你的车子八成被偷了。”
“颜钰典!”莫屿娴终于压抑不住的怒喝。“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前前后后已经给了你五十多万!你不放过我,还来偷我的车!你——”
“嘘!”他安抚的轻轻按住她的嘴唇。“半夜三更的,把别人都吵起来看戏那可不妙;更何况,偷你车子的人可不是我。”
“不是你会是谁?!”她激动异常的挥开他的手。“一开始就说了好聚好散,你却死缠着我不放,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要钱!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可怜的娴儿,原来你已经被我榨得半点都不剩了。”他惋惜的摸摸她的头发,但又被她忿怒的推开。“可是我最近欠了人家一屁股债,怎么办呢?”
“那是你家的事,不要来烦我!”莫屿娴极端痛恨的甩头就走,还把碍事的高跟鞋拔下来拿着走。
“嘿!”颜钰典不慌不忙的赶到前头挡住她的去路。“你想去哪?半夜三更坐计程车可是很危险的,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请你走开!”她看也不看的转身又走。
“别这么冷漠嘛,我刚才的话全是开玩笑的,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个小人计较,好不好?”他好声好气的一再跟着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对于这个欺骗过她、玩弄过她的男人,她是不可能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如果你把车子还我,我就不和你计较!”
“都说了车子不是我偷的,怎么你真不相信?”他无辜的摊开手。
“你再继续装傻没关系,反正遇上你这个无赖,我认了!车子你要就给你,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你!”她恼羞成怒的再度拉高了音量。
“好好好!别动那么大肝火好吗?”颜钰典有些挫败的退后几步。“我知道过去的我没让你留下一点好印象,那全是因为当时我确实欠了不少钱;现在我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给我一个机会做给你看,好不好?”
也不管是否会踩到石子或玻璃,莫屿娴朝着大马路跑步起来。
她快要疯掉了!所有的疲倦早已蚀去她体内仅存的力气,她一直跑一直跑,脑中过往的回忆快速闪过。
当初,她抛弃夏牧威选择了这个坏得颇具吸引力的男人,直到被他骗得分文不剩才恍然醒悟,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其实只是为了钱。她多么后悔伤害了夏牧威,多么想回他身边去,可这个男人却再次出现。
“啊——”
蓦地,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楚自脚底传来,她直扑倒地滚了数圈,多日来的疲惫与汹涌而至的痛楚淹没了她她没了意识,一时昏了过去。
她想她是来得早了些,看看手表,才九点半而已,离上班时间还有整整三十分钟;她也没想到公车会这么准时,又一路顺畅没塞车的顺利抵达。
不过从店门口望去,似乎有人来得更早。她不禁松口气,庆幸自己不必站在外头眼巴巴的等。才刚推开门,一张熟悉的脸便转了过来。
“嘿,你来啦!”芸姐声调愉快的打着招呼。“早安!”她礼貌的回应。
“真是个好孩子,正好我能先教你一些基本事项。”
今天芸姐化了个粉橘色调的彩粕,很浅很浅,舒服得像日落时的夕阳一般。
“嗯。”芸姐颔首带她走入一间隐密的员工休息室里,里头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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