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画成了好几个方块,大公鸡一声沉闷的啼叫,屋子外面不在那么宁静,一夜的寒气,篱笆墙上一层薄薄的白霜,长华睁开了眼睛,好几夜不这么酣睡了,他感觉到了秋意的凉气,从门缝里一直吹到炕沿,身边的温暖的气息没有了,他摸了摸老伴的脸,凉凉的,僵僵的,在凑到跟前,老伴的表情是那么的凝重,他用手指触了一下她的鼻子,回过身急忙的翻了一下她的身躯,重重的,中华忽的跳下炕,来不及穿好衣服,向门外跑,还没跑出院子就重重地跌了两个跤,他懵了,一下子懵了,老伴可能是没了,保不住了,他不停的擦着冷汗,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村诊所。
再 回到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儿子和儿媳闻讯也早跑过来,医生靠近前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早就没有了动静,回头告诉中华“大哥,嫂子没了,安排后事吧”说完收拾工具,走了,屋子里顿时响起了哭声,中华愣愣的在一边站着,女儿也哭着跑进来,扑在妈妈身上嚎啕起来,家里的人紧忙着,收拾着院子,儿女们开始安排穿寿衣,堂屋里搭上一张门板,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死者抬到门板上,中华还是愣愣的看着,他没有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喃喃地说着“慢点,你们慢点”眼看着老伴,静静的躺在了门板上,还是那凝重的表情,一块雪白的布很快的盖住了她的全身。儿孙和家族的小辈人跪在左侧,儿媳女儿和女戚跪在右侧,村子里的乡亲开始陆续吊孝了,人们拉着中华的手安慰了又安慰,村里的书记是捞头忙,没等请自己就跑来了,中华也慢慢的清醒了,他找来两个儿子商量怎么办,两个儿子还是死猪一般的垂着头不语,村书记叭嗒着烟,眯着眼睛想了想,大声训斥着;“发昏不当死,你们不说话就得了吗,你妈妈死了,养你们一场,怎么,还想用席卷吗。”中华憋不住又咧开了嘴,女儿站在一旁哭得直哆嗦,书记盘算了一下,孝布解决了,饭呢,村里人白忙,眼前就差一口棺材,棺材铺的老刘和中华是发小,关系始终不错,书记把中华拉到一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又把两个儿子叫到一边,:“你们能出多少钱,都表个态。”大儿媳从堂屋窜过来,嘴角吐着白沫,用眼扫了一下大儿子“家里可没钱啊!”书记狠狠瞪了她一眼“没钱,活该,没钱就借,干怎么办也得怎么办,这会你们不能欺负你爹了”大儿媳翻着白眼,不服气的喘息着,二儿子两只眼睛愤怒的看着大嫂,真想挥拳打过去,唉,自己也不强多少,他一声不响的走出去,跟媳妇商量了一阵,然后喊出书记,又嘀咕了一阵子,堂屋里,此起彼伏的传来哭声,屋子里,为了一口棺材,不停的争吵,只有躺在门板上的人,静静的聆听着,思考着这个世界。
四
书记的神情马上舒缓了很多,他不停的吸着烟,皱着的眉头也展开了,二儿子和媳妇回家取了一千块钱交给了书记,中华也长出了口气,还算自己的儿子没白养,书记派人去棺材铺拉口棺材,整个院子的气氛虽然凝重,但是比刚才好多了,手里有了钱,什么都可以正常进行了,院子里摆好了账桌,账房先生忙着写挽联,批榜,记礼帐,亲戚朋友穿白戴孝来回穿梭着,前来吊孝的人一拨又一拨,哭声也此起彼伏,下午,院子里挂满了黑色的挽幛,挽幛上贴着驾鹤西游,与世长辞的白纸黑字。
夜色降临,小院子灯火通明,棺材拉回来了,放在屋檐下,村里的手艺人,给棺材刷红漆描金字,铺黄布,准备明日入殓,棺材铺的老刘,和中华多少年的交情,挑了一口相当不错的,只收了个本钱,书记很满意,中华也打心里感谢老刘,这样老伴就可以死得风光些,乡亲们也都累了,交代了手里的活,陆续离开了,书记安排好所有事情,喊过来大儿子二儿子两口,告诉他们晚上要陪灵,两儿子眼睛哭得红肿,点着头把书记送出了院子。
家里就剩了一家人,中华胡乱的吃了口饭菜,回到炕上重重的依靠在被子上,他的心好象被乱刺着,脑海里像过电影,一夜的间隔,老伴从此就再也不回来了,回想起几十年,两个人相濡以沫的往事,他恨不得自己一下子疯掉,堂屋里的灵床前的烛火明明暗暗,随着从门里卷进的夜风摆动,两个儿子还依旧的跪在地上,嘴撅得老高,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二儿子一会站起来给妈妈舒展一下盖在身上的白布,一会又伏在妈妈的腿边低低的哽咽一番,这些年他知道,对不起妈妈,好吃好喝的就别提了,连句好话妈妈几乎也没听着,哥俩个为了自己的日子,丝毫也没想妈妈的感受,他开始后悔,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大儿子此时也陷入了回忆,从小到大,妈妈是那么的疼爱自己,自己又是那么的自私,他回忆起自己的种种过错,脑海里浮现出妈妈微笑着教给哥俩唱的歌谣“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妈妈死了,再有什么想孝顺妈妈的都不可能了,混蛋,自己就是混蛋,他的脑袋嗡嗡的响。
中华躺了一会,不放心,也心疼两个儿子,走出来看了看说:“你们都进屋躺会吧,我自己看着你妈就行了,好好歇歇,明天事情很多呢”昏暗的灯光照的中华的头发惨白惨白,两个儿子不约而同的大哭了起来,大儿子跪在爸爸的面前,二儿子也连滚带爬的跪了下来;“爸爸,我们错了,我们对不起妈妈,今后我们知道怎么做人了,我们要孝顺您”儿媳在一旁看的眼圈通红,看着儿子泣不成声的样子,中华的眼睛湿湿的,一串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等了很多年,儿子们回过了头,他蹲下来和两个儿子紧紧地抱在一起,老泪纵横,还不晚,一切都不晚。
两个儿媳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一家人缓过神情,坐在一起,商量着下来的事情,这一夜,谁也没有合眼,静静的陪着他们的妈妈,有激动,有忏悔,有誓言,有失意。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