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这天,潘逸翔如愿得到双学位,超优表现让他连连擭奖、再三上台。
“恭喜你毕业了。”静文献上花束,并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潘逸翔还嫌不够,抱着她深吻许久,此举让四周同学为之哗然,又是尖叫又是吹口哨“帅喔!这是你女朋友?好可爱!”
谁都看不出静文芳龄二十七,她自己听了也俏皮做个鬼脸。
“难怪你都不参加联谊,原来早就有家眷了,真是深藏不露!”
潘逸翔平常独来独往、冷淡陌生,大家都不敢开他玩笑,现在是最佳机会,怎可不多多利用?
“谢谢你们对逸翔的照顾,他一定很讨人厌吧?”静文也乘机亏他一下。
同学们群起附议“没错、没错!优秀得要命,我们都快混不下去了!”
潘逸翔总算开了金口“你们这些凡人想跟天才比?回家睡觉作梦吧!”
“潘先生可腔得咧!拜托潘太太帮我们教训他一顿!”
欢闹声中,出现了两个意外的来宾,那是潘逸翔的双亲:潘冠纬和李虹仪。
两个月前,静文透过许多管道,终于联络到这对已离异的夫妻,让他们知道逸翔这几年来的情况,并邀请他们来参加毕业典礼。原本她不抱太大希望,也没告诉逸翔,没想到他们真的出现了。
多年不见,为人父母的也尴尬、为人子女的也尴尬,一时间竟无语相对。
“谢谢你们拨空过来。”静文先微笑致意“我就是写信给你们的江静文,我在清传高中担任辅导老师。”
潘逸翔马上加上一句“她是我女朋友。”这是说明事实而非征询意见,他的所作所为都与他们无关。
李虹仪咳嗽几声,把花束递给儿子“恭喜你毕业了。”
“我也恭喜你毕业了。”潘冠纬做出同样动作。
潘逸翔瞪着那两束花,那是他小时候常看到的花,母亲总在客厅插上一瓶海芋,还说这是爸妈的定情花,意思是:“山盟海誓,永志不渝”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在这时出现?还带着最让他怀念的花?这不公平,他们以为可以水过无痕,他们想得太天真了!
气氛僵持,静文适时化解“我帮他拿着好了,谢谢你们。”
潘冠纬和李虹仪默默感激她的贴心,他们也明白,不是一束花就能消弭隔阂。
静文收下花束,若无其事提出邀约“对了,我跟餐厅预约了四个位子,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好吗?”
潘冠纬和李虹仪都点了头,之前他们在信中都知道这事,却不晓得儿子是否欢迎他们,尤其是在庆祝他毕业的这天。
静文刻意忽略逸翔的臭脸“那么晚上六点,我们在翡冷翠餐厅见,到时再好好聊,现在逸翔的同学正等他拍照呢!”
“谢谢你。”潘冠纬点头说。
“晚上见。”李虹仪挥挥手,面露苦笑,
双方告别后,潘逸翔才低声问:“为什么这么做?”
静文早知会被他责问“因为我希望你们见个面,沟通一下,对彼此都好。”
“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是我的辅导老师,你没有权利自作主张!”
这四年来,他极少失去自制,除非又有情敌出现,他对她总万分呵护,彷佛她是朵娇弱的小花,然而一扯到他的双亲,马上让他理性全无!
她受惊的一震,嗫嚅道:“对不起”
不远处,同学们正在呼唤“逸翔、静文,快过来拍照!就差你们了!”
潘逸翔根本没那兴致,抓起静文怀中的两束花,用力塞进一旁的垃圾桶,他恨透了这些海芋,什么山盟海誓,永志不渝,全都是骗人的!
“走!”
回到潘逸翔的住处,他把手中杂物一丢,走进房间反锁上门,留静文一人在客厅。
“逸翔,你生气了?你开门好不好?”房里没有回音,她靠在门边聆听“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难道我不再是你活下去的理由?”
她怕他受到太大刺激,一时又想不开伤害自己,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房门开了,强风随之袭来,他抓起她的肩膀,头发全乱了,表情像疯了。
“如果不是你,我还需要活着吗?”她是他最爱的人,他只要为她而活,其它人都别想让他试凄,但为什么偏偏是她要勾起他的回忆?
自从两人感情稳定后,这是她第一次看他失控,因此她任由他发泄,只以小手抚摩他的头发,等他逐渐平静下来。
狂风扫过屋内每个角落,卷起一切又拋弃一切,直到能粉碎的都粉碎了,他俩是唯一的幸存者,身体毫发无伤,心中却无法形容。
“我不想见他们!”他紧抱着她,反复强调“我不想见他们!我不想见他们!我不想”
喊到最后,他喉咙沙哑了、眼眶发热了,仍不知如何收拾情绪。
“我在这儿,我会永远陪着你,不管发生任何事。”她唯有再三保证,这是她掀起的风暴,她就该全部承受。
只是,她的爱能抚乎他的痛吗?这仍是个未知数。
。。
当他们抵达翡冷翠餐厅,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静文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至于原因,她实在说不出口,难道能说是逸翔发狂了?
潘冠纬手握佛珠,面露微笑“只要人来就好了。”
李虹仪则说:“骑车要小心,慢慢来没关系。”
罢才透过玻璃窗,她看到儿子骑车载女友的画面,她从没看过他那种表情,像是全世界的幸福都写在他脸上。
“对了,这是我们要送给你们的礼物。”稍早潘冠纬和李虹仪商量好,选了一对钢笔送给这对小情侣,或许有机会在他们重要的日子用上。
潘逸翔彷佛聋了、哑了、毫无反应;静文代为收下“谢谢,我们会珍惜的。”
四人相对而坐,忽然无话可说,静文试着化解沉默“你们应该有话想跟逸翔说吧?难得见面一次,请别错过这机会。”
潘冠纬和李虹仪相对一望,两人决定鼓起勇气,一吐多年来的心声。
李虹仪首先自责道:“我知道逸翔不愿提起,但我必须道歉,当初我太傻了,以为是邪灵作祟,还请道士来驱魔,现在想起来多可笑”
潘逸翔僵硬坐在静文身旁,握住她的手作为依靠,他以为自己够坚强了,回忆仍不请自来,只因他记得太清楚,一闭眼就能看到
屋内香烟缭绕、纸钱飞舞,小小的他被放在神坛上,道士们口中念念有词,手执各贰道具,企图解开他身上的咒语。
当他们发现这男孩的力量更强、更大,他们吓得落荒而逃,宣称他是不祥的化身,必须被完全隔离,否则身旁亲友将试凄受难。
李虹仪说完当年经过,潘冠纬继续下去“我还找过各种医生,给他做精神分析,甚至打算开刀,让他变成普通小孩,当然这都是白费工夫”
潘逸翔又看见了那个小男孩被各种仪器围绕,许多穿白衣的人拿他当动物观察,记录他一切生理状态,彷佛他毫无感觉和情绪,直到某天检验室无故爆炸,穿白衣的人都受伤了,只有他冷冷看着这一切。
因为恐惧、因为无知,他被迫成为自闭儿,没人敢接近他,包括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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