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只是明白觉悟得迟些而已,可是还来得及。”
凯波仍是迷惑地,有些好奇地将视线投向刚刚他所注视的地方,好半晌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大任”
他只是坦然地微笑点点头:“我真的该走了。”
她无言地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大厅,有些怔怔地望着整衣镜,他是真的明白吗?
遗憾的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点。
“凯波。”
“可人,怎么现在才来?”她回过神来,辛可人有些憔悴的笑容看起来令人有些心痛:“怎么了吗?”
“没什么。”她微微苦笑,拉拉自己怎么也盘不好的头发:“弄不好,本来不想来的。”
“我们是总招待呢,怎么可以不来?钟司从刚刚就一直在找你,还打过电话到你那里去,你室友说你出门了。”
“他找我做什么?”
凯波微笑着拉起她的手:“我不知道,你何不自己去问他。”
可人咬着下唇,有些犹豫:“我那天才告诉他我做到今天就不做了,辞职信也已经打好了,我刚刚就是先到公司去的。”
“离职?”凯波讶异地轻嚷:“为什么?”
“我家里的人催我结婚,他们连对象都替我找好了,就等我回去。”
“天哪,这是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时兴这一套。”她拉着她走到角落,认真地盯着她看:“已经这么多年了,难道你现在要放弃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自己,这是不对的。”
可人苦笑着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的,其实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对事业也没什么野心,这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一个美满的家庭,我一直以为我会很早婚,我的朋友们也都这样想,可是到现在,我快三十了,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已经嫁作他人妇。我可以等,可是我的父母不能等,他们就只有我这个女儿,年纪又都大了,我不能再叫他们等下去了。”
“可是这是你一生的幸福啊。”
“我会幸福的。”她幽幽地回答,视线忍不住飘向大厅中最为闪亮的他身上,黯然地叹口气:“我爸妈替我找的人是个老实的商家,小有田产,他一定会好好待我的,或许这样最好,毕竟我是太平凡了,奢求什么都是勉强的。”
“可人。”她只有一径地摇头,忍不住有些哽咽:“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这样下去又有什么用?他仍然会有别的女人仍然看不到我”
“不要对自己那么没自信。”凯波拍拍她消瘦的颊:“他看得到你的,只是你们彼此都没有踏出第一步而已。钟司太辉煌了,就因为他活得那么辉煌才更需要你,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我”
“凯波,我们要走了。”阿俐走了过来,童天杰和郑烈跟在她的身旁。
“等一下,我还有点事”
“你去忙你的,别管我了。”可人微微黯然地转身,正好撞在钟司的身上。
“可人,我找你好久了”
“哪位是童天杰先生?”侍者提着无线话机走了过来:“有电话喔。”
童天杰接过话筒,四周暂时地平静下来:“喂,我是什”
他震住,什么都来不及说,脸色已一片铁青。
奇异的,当“死”的念头一出现,便怎么也驱之不去,仿佛就真的唯有死才能解脱似的。
她终究是没有登上飞机,整夜和死神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纠缠,却是十分失败,直至清晨,耳畔仍回绕着死神的召唤
屋内的灯光依然阴暗,她怎么也不愿去拉开窗帘,阳光是见不得的,只能孤独地躲在角落里,瞪着这一室阴森发愣。
似乎是真的走到尽头了。清晨,母亲来敲她的门,不记得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总之是拒绝再走出这个房间,仍和死神不断地讨价还价。
而她是个不懂得杀价的人,无论任何理由,都无法采取坚持要她生命的信念。
她是败在它的手下了。
颤抖地拿起刀片,坐在梳妆台前,镜中仿佛可以看到夜的狞笑
多不甘哪。
可是活着已了无生意了不是吗?这样苦苦折磨、纠缠着又能改变什么?
好辛苦,是她让自己落到今天这个田地,该是无所怨尤的,大可连遗书也一并省略。
她为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包括了她被珍视的生命
这一刀下去,就是这样了结了自己的一生,是有点惘然的,可是理智已被那无形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无翻身的机会。
别无选择了。
猛然一闭眼她真的已别无选择。
当他们赶到医院,急诊室灯光亮着,亮得触目惊心。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他得知天琪自杀的消息时,那样的惊慌失措,那样恐惧的眼神。
她更不会忘记,在计程车上,他那冰冷、紧紧扭绞在一起的双手,和不断自责的神色。
这是始料未及的。
邵天琪是那样的洒脱开朗,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在出国的当天,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
她对他用情竟已如此之深,而到了这种无可自拔的地步了吗?
凯波苍白着脸,跟着他走到急诊室的门口,邵家的人已等在那里。
邵天琪的父母惊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有天琪的姐姐天凤看起来还算冷静:“医生说发现得太晚,失血过多,现在正在全力抢救,可是他们也没有把握她能不能救回来。”
童天杰愣愣地瞪着急诊室的灯,茫然地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天琪真的就这样死去,他该怎么办?
能背负着这样的罪过过这一生幸福快乐的日子吗?
从来没想过她会选择这种绝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拒绝会对她竟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
万一
“血库的血不够。”
“她是什么血型的?”
“ab型。”
“我是ab型的,把我的血给她吧。”他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卷起袖子。
“我是型的,可以吗?”凯波追问着。
医生看了看他们:“你们是她的家属吗?”
“是朋友”
“来吧。”不等他们回答,白袍医生已带着他们走向急诊室的另一边,开始验血
“凯波,你不必”
她摇摇头,神色坚决不容更改。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坚持,但这似乎是她在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也是她仅能为此时位于生死边缘的她所做的,就算是她欠她的吧。
抽了将近八百的血,童天杰的脸色更青了,看起来有些虚弱,而她还好。
四百的血远不至于使她看起来了无人色。
阿俐叹口气,一直不曾离开她的身边。
好半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似的,医生终于推开门走了出来:“这一天是危险期,如果能熬过明天而没有意外的话,她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就这样悬宕着他们的心,医生不再多说什么便已转身离去,或许早已司空见惯了吧。这样的情况面对多了,总也会麻痹,总也会失去感情,他们只能无言地默默相对。邵天琪的命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在他们的生命之中,却是无可替代的。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她现在在加护病房里你们也看不到,我留下来就好了。”邵天凤轻轻地催赶着她的父母。
邵父邵母啜泣着,长叹着也无奈着。
女儿养大了,许多事都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现在她决定结束她的生命,甚至不曾问问他们心里做何感想,没留下半句话,竟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什么大道理他们都不懂,却知道什么叫心痛。
摇着头,邵父无言地扶着妻子往外走,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匆匆赶来的年轻人必是天琪桌上照片里的童天杰,天琪八成是为了他而想不开的。
可是他并不仇视眼前的男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世上没有谁能强迫她自杀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女儿傻,又岂是骂骂他便能了结的。
无奈地,邵父没有开口说半句话,扶着妻子出医院的大门,知道再多说什么也都没用了。
“我妹妹向来在家里都不太说话,这次她会这样我们谁也没想到。”邵天凤苦笑着望着急诊室的门,半晌才转回头来,盯着童天杰:“她跟我提起过你,自杀时手上握着的也是你的照片,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可是至少你该给我们邵家一个交代。”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天琪她”
“不要用那种三流的对白来搪塞我,我要知道真相。”
“这不是什么三流的对白,这是”
“阿俐。”郑烈拉住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阿俐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明知这件事谁也没有错,却仍忍不住要替凯波抱不平。
死了可以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却必须承担罪过,眼看着幸福从手边飞走。
童天杰叹口气,双手掩住疲惫的脸:“是我不对,我不该伤害她的,这就是真相,我会负责的。”
“你是说我妹妹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的时候。”邵天凤冷笑着:“你不该伤害她,可是你做了,现在才说负责不觉得有点迟吗?”
他无言地沉默着,直直地盯着加护病房门,不言不语。邵天凤的冷言冷语斥责,对他来说没有半丝影响。
现在他唯一想的,是天琪的生死,只要她能活着,他愿意承担所有的压力与痛苦。
他甚至愿意以自己的一生来偿还她的一条命。
“凯波,那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看她。”阿俐轻轻拉拉她的手。
她摇摇头,带着一丝不容更改的坚决:“我要留下来。”
“你留下来也于事无补的,不如我们先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郑烈一起劝着。
半晌,她仍没有丝毫动静,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阿俐和郑烈相对无语,终于无言地走出了这家医院。
夜半,童天杰仍维持了原姿势不曾改变过,凯波几次替他送来饮料和食物,他都只是无言地摇摇头。
凯波默然地陪着他,不管他需不需要,她都紧紧地靠在他的身边,不时握着他一直没有温度的手。
“你先回去吧。”他突然开口,声音十分沙哑。
“我想陪你。”
“很晚了,我留着等消息就够了,你先回去吧。”
他一直没有正视她的眼,声音低沉,克制着什么似的。
凯波微微颤抖,心里好痛
“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收回我的承诺,很抱歉你恨我骂我都无所谓,总之我们是不能不能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哽咽,却有更多的决心。
她茫然地盯着加护病房的房门,许久许久不发一言。
“凯波”
“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你不能阻止我留下来,我要留下来。”
童天杰抬起眼,背对着他的凯波看起来十分僵硬,语气是那样的伤痛和坚决
这就是他们的结果吗?
他不知道,只是那样痛楚地盯着她看,心冷冷地纠结着。天琪那一刀,割断了她自己的血脉,仿佛是在同时也割断了他和凯波之间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