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你非礼我!”
猝不及防的身子被猛地一椎,柳霓雪踉跄后退,腿上的金链又绊住她的行动,身子失衡地跌坐在屋脊上,尾椎磕在屋瓦上,疼痛由脊椎传到头顶,却在听到鸦的大喊后,不知是露出痛苦还是惊讶的表情。
“我我,我非礼你?”
“啊啊,你承认了,你竟然承认了!”鸦蹦跳起来用力地擦着唇凄厉叫道:“金乌,她竟然承认了,一定是有预谋地觊觎我的美色!啊啊,啊啊,啊!我竟被人非礼了。”
在月光下黑色的翅膀呈现金色光泽的乌鸦在他身边滑飞着,也在惊慌地乱叫不已。
“那个”她刚才是反问句,不是肯定句啊。他们不过是因为意外地唇碰上了唇而且,若喊非礼的话,也应该是由她这个娇美可爱柔弱的女孩子来喊吧
“我绝不放过你的!”手指一动,缠在柳霓雪腿上的飞铃金链“嗖”的缩回鸦手中,月光下冷眉横竖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妖媚的影子“你等着,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不待柳霓雪回应他的战书,鸦已回过头摇摇晃晃地投身到黑暗中,还隐隐传来“金乌,女人真的好可怕对不对,稍不注意便会被”之类略带哭腔的声音。
手指刺痛,使柳霓雪由呆怔中清醒,她举起左手,手中的蔷薇花花瓣已因刚才的混乱而飘零,而花根的利刺在她无意识紧握住手时,已深刺肉中。
对啦,她本来都已制得先机,举手便能杀掉鸦了,为什么到现在形势却逆转,反而她受伤比较多的样子。
都是因为刚才的非礼事件不,才不是非礼,只是不小心柳霓雪深吸口气试着动了一下,却竟然无法站起来原来刚才的非,不,不小心事件令她也震骇不小,连真气已泄都不知道,要不也不会那么容易让鸦推开她了。
她努力平静下来,由怀中掏出一尊长颈玉脂瓶,从里面倒出一粒充满异香色彩艳红的葯丸吞下,运功吐纳了一段时间,再站起来,除了心跳略快以外,全身已无大碍。
月光映照下来,覆着琉璃瓦的屋顶,除了站在屋脊上的她来,还有瘫趴在屋檐上的追魂刀宗宁。
那个怪少年和怪鸟只顾自己跑走,根本都已经忘了这个护卫了吧,还是以为她是善男信女,不会伤害迷昏过去的人?
柳霓雪冷笑着走过去,但随即停住脚步,她还有正事要做,何必为这种小杂鱼而浪费时间呢。她为自己的决定赞许般地点了点头,又举目四望,冬日夜长,天还是灰黑的,不知已到了什么时辰。眼角突瞄到院内大树上挂着的琉璃宫灯,她点足跃起,飘然落在树枝间,拿起还未熄灭的宫灯顺便朝灯内看了一眼,一看连她也不觉瞪大双眼,灯内是由金丝缠住一个小孩拳头大的明珠,发出璀璨的光芒。怨不得受了震荡风吹还不见有丝毫闪烁。
“喂。”她才拿着战利品跃回地上站定,就突觉一股暗风袭上她的肩。柳霓雪右肩微沉,腰如蛇行,一记后旋踢踹向身后骤然出现的人。
“嘭”的一声,来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向青砖石水磨砖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墙崩裂,砖石乱飞。而柳霓雪一踢过后,眼角掠过的人影令她吃了一惊,又连忙去追被她蹋飞的人,但还是慢了一步。
一阵灰烟落尘过后,就见一堆乱石隆起,柳霓雪眨眨眼,表情写着“惨不忍睹啊”这样地站着,许久过后,只见乱石又四面飞散,柳霓雪移影换位,避掉乱飞的石块,但见原本压在石堆下的人终于颤微微地站起身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颤抖地指向柳霓雪,一脸痛心已极的表情:“琉,琉璃,你竟敢如此狠心害我!我,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一直不爽我的排名在你之上才痛下杀手的!没想到啊,我乔天师也有看人走眼的一天,我把你当成推心置腹的朋友,你却”
“哦,还有力气幻想啊,应该没有什么事了。”柳霓雪一脸松口气的表情,就提着琉璃宫灯踏过被撞塌的断垣残壁信步走了出去。
“琉璃,你好狠心!”尖锐的童音直刺耳膜“我被你踢了重重的一脚啊,你不会软声细语地安慰我一下下咩。”
见柳霓雪不理她的走远,乔天师也顾不得装受伤地连忙追过去。她反应极快地收腹,没受多大伤害,但仍被气流波及,因此在跑动间胸腹多少还有点疼。
“琉璃,你找到苏家公子没?这府邸太大了,不知有几百间房哩。苏家好像也没多少人吧,却住这么大的地方,都把我给转迷了。苏公子不是住在仙绫院吗?但我找遍了那里的所有房间也没见到苏公子,他都不用丫环仆佣的吗?我除了几只黑鸟外,一个大庭院一个人也没见到哦。”
“仙绫院?”
“对啊,反而我在出来的时候才碰到一个护卫,连招呼也不打地就开打,费了我好大的力气才摆脱掉他,后来又听到这里有打斗声便跑来看看。不过琉璃,我们不是说好在仙绫院会合的吗?你干吗跑到相反方向的帛香山房来。”
“帛香山房?”怨不得有那么多树
听到柳霓雪不确定的语气,乔天师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了然而同情地道:“琉璃,该不会你又迷路了吧。没想到这次连如意门的地图都帮不了你啊。”
“哼,你管我。”她高兴迷路还不成啊。
对琉璃路痴的表现没辙,乔天师亦步亦趋地跟着柳霓雪,此时她们已穿过树影,月光毫无阻碍地映在柳霓雪脸上,如玉般莹白。
“琉璃,你嘴角沾的是什么东西啊。”乔天师用手指帮她擦去,指头红红的,有些淡淡的香气“好像是胭脂呢。”
“怎么可能,我又不抹那东西。”即使抹了,又怎会出现在嘴角柳霓雪突然呆怔住,当时因为离得近,所以他看起来模模糊糊的,只隐约记得狭长的大眼,光滑的额头及比冬夜还黑亮的发是在那时候留下来的
她连忙用力地擦着嘴唇,她是知道贵族的公子哥以粉白黛绿为流行,但一个男人化妆而且唇上的胭脂竟印在她唇边,还是好恶心。
“不用擦得那么用力吧,就是知道你不会化妆我也不会笑你的。”
“闭嘴!”
“不用害羞呢,我也知道女人想变得更美的心理,虽然技术差点,但只要多练习”
“我叫你闭嘴啊!”月光下一抹轻烟,急速飘过数重屋脊,而后又有一抹黑影追上。
“尊上。”低低哑哑的声音令轻烟骤停,荡出几重幻影。
“什么事?”
“尊上,天过四更,该回去歇息了。”
月光下的黑影是名身材修长、面目普通的青年,左腰挎双剑,他离黄衣少年三尺之外,双手垂于身侧,垂眼低头,对少年极为恭敬。
鸦满脸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却吃惊地发现他的棉袍极重地贴在身上,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呃张义,我都不知道你有冬日游泳的习惯。”
“我在碧绮阁截住了一个女贼,结果技不如人让她给挣脱了。”
“碧绮阁?该不会是她把你从阁顶踹进湖中的吧”如果真是这样他到想谢谢那个女贼哩。如果不是自由有所限制,他才不会留宗宁张义在身边。两个人武功又差,长得又丑,一个反应迟钝,一个面无表情,他真想哪天把张义踹进碧罗湖里看看他跃出湖面后是不是还对他垂目低头、无限恭敬。但只是闲着想想的事情今日竟然好运地遇到了。
张义闭口不语,竟是承认了。他并没有太认真阻挡那个梳着奇怪包包头的女贼,一则是因为对方武功太过高强,硬拼不过,二则他只想快点回到尊上身边保护尊上,至于苏府其他人的生死他并未放在心上。
鸦抬头看了看远方天边,依然是一色幽灰,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自言自语:“看她的样子是非找到苏大少爷不可,今日闹那么久,她一定无功而返吧。哼!下次再见到她,我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那个女人太嚣张了,竟敢非礼他!她脸上没擦粉竟敢也那么雪白光滑.眼睛也太过璀璨,嘴唇也令人讨厌地清凉柔软,竟敢竟敢让他那么舒服不,不对,竟敢让他那么丢脸,他绝对不会原谅她!
爱邸南部又传来某种鸟类粗嗄难听的叫声,鸦眉头一皱:“连这个时候都想有人闯进来,已近五更了吧,张义,你去挡一下,我是没力气和他们纠缠了。”
他掩着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姿态慵懒,睡眼迷蒙,举手投足间媚态又现。张义只想被众人觊觎的鸦少爷身边怎不见有宗宁保护着,他低头说了声“是”等再抬起头时,四周漆黑一片,已不见尊上身影。
江南河网密布,湖泊星罗棋布,水运四通八达,是著名的水乡泽国,加之土壤肥沃,气候湿润,更有鱼米之乡的美称。宋疆土多有外敌来犯,因多次征敌未果,宋对外政策软弱,在外务方面采取防和政策,每年向辽、夏贡纳大批银、绢、帛、茶等财物,从而获得短暂太平日。内陆江南,更是少见烽火。
扬州南阳郡王府“如果她永远不出现就好了。是不是,亦雅。”
低头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是漂亮,尾指上带着精细的猫耳眼戒指,看着虽不起眼,但其实极为名贵。周亦文的眼由保养良好的手上移开,看向身边负手而立的双胞胎弟弟,又轻轻问了声:“是不是,亦雅。”
“你说是便是吧。”周亦雅无聊地负手看向漱玉池,池水青青碧碧透透澈澈的可见池底游鱼,青白的日光照在池面上反射出银白的光芒,令人更觉寒冷冰脆。
“嘻,你就是什么事都不在乎。其实她回来也好,反正快是要出阁的人了,姓了别人姓的她,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坐在九曲桥红漆栏杆上的周亦文歪侧着头看向亦雅,俊俏的娃娃脸显出无害的可爱来。
“是吗,我倒怕她出了阁还会再乱跑,牵扯到我们周家。”周亦雅才不会像亦文那么乐观。他们每次到柳府去,每次都被告之小姐体弱多病不宜见客。几次过后他和亦文再也不相信地夜探柳府小姐绣阁,发现里面干净整洁得哪像有人住的样子,便知他们的姐姐对父亲说要到外公家养病全是谎话。她一定到了柳府便呆不住出走了吧,柳御丞一定也因家丑不可外扬而连他们都欺瞒了。
“不知是不是和情郎私奔,被抛弃了还是受不了苦才回来的呢。”周亦文吃吃笑着,笑意却未传到眼中。
新年伊始,原本以为会是一年好光景,谁知道几年前到郡王妃娘家“养病”的大小姐又毫无防备地回来了,真是令人不快的年初。
明王府也催了两次婚,但大概因为对方也不太热衷这婚事,郡王府只是用平乐郡主病得厉害,无法受婚途颠簸之苦的理由便推迟了婚期,另选今年四月初六的吉日。而这次周家大小姐回来,父亲应该不会再轻易同意她出去“养病”了吧。
“真是好命呢。什么事都不用做,就有别人替她担待。”
大小姐未婚夫的身份不同一般,若犯了“欺婚”之罪,即使是他们郡王府也吃不了兜着走。
冷风吹过,池水泛起层层水纹,煞是好看。漱玉池,知鱼廊,池中心漪涟阁,以九曲玲珑桥与池岸相连。池岸突兀有致,亭台精美,为郡王府布局最为巧妙得当的园林,便是十四岁便获得平乐郡主封号的周大小姐的住处。
亦文亦雅曾偷偷来过好几次,今次却是第一次从大开的月亮门外走进来的。
千步长廊,曲岸枕水,亭堤依水而筑。精致纤巧,色彩合谐。
“真想据为已有啊。”周亦文低吟道。突觉亦雅身子一紧,他抬头望去,绿柳岸边,正有一绛装丽人缓缓行来,走得近了,竟可听到珠玉相击的声音。
周亦文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她回来时他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只觉她脸白如纸,好像随时会昏下去般虚弱,眉眼却没看清楚变没变。听她说话虽听不清,但语调却是轻轻细细的,仿佛怕惊吓了人般柔和,和记忆中的大小姐截然不同。
在她身后的小蚌子丫环到了九曲桥边便停住脚步,只有她一人向漪涟阁走来。她身穿束腰宽袖的华丽女装,有着别于江南少女娇小的高挑身段,头挽高髻,斜插金玉玳瑁制成的蔷薇花朵,并绕以珠翠首饰。眉如山黛,眼似秋波,瓷玉般的瓜子脸,两颊抹上红色胭脂,掩住苍白冷意,添了一分暖香,二分生气,三分娇美。
“姐,姐姐”周亦雅原想自然一些,但实际却极为局促不安,背负的双手也连忙摆到身侧,见她清冷的眸子扫过来,竟心中一凉地低下头。
周雪眉头微微皱起,似是不明白他们怎么呆在这里。“和别人一样叫我郡主或大小姐。”由她口中吐出的话,音质清澈,语调轻细,但那无任何抑扬顿挫的声音听在耳中却是难忍的生硬“别叫我姐姐,我可不记得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周亦雅身子一僵,亦文由他身后冒出阴阴说道:“原本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原来你还是那个嚣张的周大小姐啊。”
“我凭什么不嚣张。”周雪轻轻蔑蔑冰冰冷冷地道“毕竟我的外公是堂堂右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可不是什么地位卑下的商人。还有,别随便到我的香雪园来,我可没兴趣和妾生的孩子打交道。”
“你!”周亦文咬牙向前踏一大步,手紧紧握了又握,他压抑住怒气低叫道:“你莫忘了我才是郡王爷家的长子,无论世袭的官爵食邑还是家产土地,全都是我的,连香雪园也是!”“那真是恭喜你哩。”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的周雪看不出丝毫诚意,她根本就没什么谈话兴致地绕过周亦文继续前行。
“啊,对了。”像想到什么的,她又微侧了一下身回过头道:“你们亲戚,啊,我说你们娘家亲戚,姓苏吧,真的很无理放肆呢,竟敢说他们所有订单已接到今年五月份而没办法在四月之前完成我的婚服嫁衣。不过不要紧,他们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大的诚意。明天我就起程去苏州拜访一下苏家老板。而且也久仰你们表哥‘仙姿秀逸,神之巧手’之名,顺便见识一下好了。”
周亦文脸色大变地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若伤害表哥,我就,我就”
“就会让我消失吗?”周雪低眉垂目,掩住无任何感情的冷眸“我期待着呢,有本事的话尽管让我消失好了。至于这香雪园嘛,”周雪微扯嘴角算是笑了“在我出阁前一定会放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我即使丢弃它也不会让你得到。”
绛色衣袍在银白色的湖光中闪了一闪,几乎刺伤了周亦文的眼睛。周雪踏上石阶进入漪涟阁?湎闼娣绶魃3疃姆缛缰苎奖叩男θ菀话憷涑盒墓恰?br>
周亦文神色阴沉不定地盯着周雪进入便关闭的朱红色雕花两扇门,牙用力咬住下唇,尝到咸腥味,才知咬破了唇,而眼前一暗,却是亦雅单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如果她永远不出现就好了,你说得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