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戒指

    “真的。”

    我说：“你个大烟袋，又陷害于我？”

    老纪还是笑眯眯地：“咱大清国宝不是我说有，它便有。你还拉着我干什么？找去呀！”

    我身上的毛毛汗又出来了。谁都不知道，我有出毛毛汗的习惯。说了也没人信。

    我派人找了足足三个月。问及九州，无人知晓；掘地三尺，毫无踪迹。我的双唇长满了毒疮，呼吸之间裹挟一股刺鼻的腥气。

    当最后一批人向我禀报时，我傻了。几个儿子尿了裤裆。

    这期间，老纪到我和府两次。我用最高格的礼仪待他，他坦然受之，然后和我下棋。

    我去拜访老纪。

    “戒指找到了？”老纪还是老样子，明知故问。

    “找到了戒指，我找你老纪干什么？”

    “有事？”

    我沉吟片刻道：“问策！”

    我真没想到老纪一口就答应了。然后，邀我下棋。

    我和老纪下了一宿的棋。

    快要早朝了。老纪神秘地交给我一件东西。用红绸裹了一层又一层。

    老纪说：“你找的东西，我早给你准备好了。不过，在交给圣上之前，你和老二绝不能打开看，正所谓天机不可泄漏，你若不依，难保周全。”

    我想，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这天，皇上很高兴。天山叛乱已经平定，看着将军们在庆功宴上豪饮，皇上喜上眉梢，也小酌了几杯。

    当然，功劳不可能一样，赏赐不可能均等。有几位平素战功卓著的将军这次是无功无过，庆功宴上没他们高兴的份，只能座个偏席，敲个边鼓。

    我悄悄来到皇上跟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奴才打扰了皇上雅兴，请皇上赎罪。”

    皇上斜了一下眼睛，问众臣：“这跪的是谁啊？”

    “启奏圣上，奴才是和绅。”

    “是和绅哪，你跑哪里去了，几个月都不见？”

    众臣都知道皇上是故意给我难堪。我奏明皇上：“奴才幸不辱命，戒指找到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我把老纪给我的东西递给皇上。因为不知道红绸里面是什么，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强装欢颜看着皇上的脸。

    还好，那的确是枚戒指，远看上去精制非凡。

    皇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所有将军学士的笑容都瞬时凝固。

    皇上怒不可遏了！所有将军学士都怒不可遏。

    皇上笑了！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皇上把戒指传给将军们细看。平时，这些将军我是无所谓的，此刻我弓着腰，脸上堆满了笑容，讨好地看着众将军。

    将军们脸色很是奇怪，变了再变。靠皇上最近的，眼神空洞。座最边上的，反倒喜形于色。

    我知道，大清国宝被我和绅找到了。

    皇上说：“众位爱卿，你们看看，和大人是升呢，还是逐？”

    大家众口一词：“和大人不愧为国之栋梁！”

    没过多久，我做了尚书。

    皇上和老纪来了。我们三人在后花园赏了花后，皇上突然喝道：“和绅听旨！”

    我跪在刚下过雨的湿地上，像一堆烂泥。

    “朕念你忠心耿耿，寻找戒指有功，特赐你这枚戒指。谢恩吧。”

    皇上扶起筛糠的我，将戒指放在我手心。我又软了。

    皇上和老纪离府后，我仔细瞧了半天，发现这枚戒指根本就是赝品。

    欺君之罪？

    不然。上面有一行字：一切都会过去。一看就是老纪的字体。

    皇上将国宝赐与我和绅的消息还是在京城甚至更远的地方，传得沸沸扬扬。

    瞅了一个时机，我问老纪：“你敢欺瞒皇上？”

    老纪说：“欺君的是我，受封的是你，你还有什么便宜没有捡到？”

    我笑了：“你从哪儿弄来那个破铜烂铁？”

    老纪说：“花了不到一两银子买的。你说我认认真真刻上去的字，只不过是破烂？”

    我不理老纪，从他身边挤过去了。

    又过了几年，我便成了和中堂。

    皇上曾问起那枚戒指，我说供在和府神坛上。其实，我早把那破玩意儿弄丢了。众臣喜欢谈起那枚戒指，我也由着他们说。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自从皇上赏我戒指，我非但官运亨通，连出毛毛汗的习惯也没有了。

    现在，嘉庆替我找出了那枚戒指，我却成了国贼。我想起了老纪。这才明白，戒指上的那句话才是老纪给我的一份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