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是真

虽然曾经一度，你渴望能和王子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后来的后来，你在图书馆意外的邂逅的那本书。你翻开褪色的连环画，强忍住自己嘲讽的笑容。传说中的那位公主是如此的幸运，她的王子在没有交通和通讯工具的情况下，居然在森林深处找到了她。并且在极其不可能的情况下战胜了强大的喷火龙，这是多么幼稚的情节且不可思议。

    真正的生活如果真如一部电视剧般精彩，那么就算是苦难也是值得的。夫妻二人大可以同舟并济自强不息。可惜现实故事里缺少太多新鲜刺激，陪伴你们的只有每天晚上七点半剧情庸俗的上海肥皂剧。丈夫肥硕的腰围像不断增长的年轮，日渐膨胀。你们的爱巢夹在争先恐后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中格外单薄简陋。

    你每天骑着自行车往返于单位与家的路。几乎每天都能在狭窄的小路里与迎面而来的豪华汽车狭路相逢。你要给它们主动让路，卑微地推着你的破旧自行车，那辆琢磨多年仍旧舍不得丢弃的飞鸽，它已不再像多年前那般美丽。

    你的丈夫却非常满意眼前的现状。他自小家境贫寒，三餐不济。当时的他从不敢想象有一天能够住上楼房，娶妻生子。他的儿子聪明而淘气，常常跟小伙伴们疯跑，惹了祸才想到回家来。

    他总是好脾气地接纳着命运给予他的幸运与不幸。四十二岁那年遭遇下岗，旧同事们无不唉声叹气地面临前所未有的生活危机。只有他，换上一身旧衣服跑到市场上修鞋。来往的邻居都打趣他：改行修破鞋啦。

    你对老实的丈夫再也无法忍耐，你尖叫着说，阿张你能不能长点出息呀。丈夫仍旧一脸无辜，喃喃地说，修鞋也不丢人。

    你在几十年之后，突然发觉自己根本不爱他。虽然眼前这个人陪伴了你无数个春夏秋冬，共同经历了人生的四季。可是你们从未在一起坦露彼此的心迹。你一直认为他是个迟钝的人，就好象他一直以为你过得像他那样满足一样。

    晚饭过后，他坐在凳子上看小品，大笑的时候用手捂着嘴巴。你知道他稍后会去冲一杯茶，然后摇着扇子嗑瓜子。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他从来未曾有改变的想法。

    而你，心有不甘的你，困惑迷惘的你，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离婚。这个词汇将结束你将近二十年的游离生活。是的，在这场持久的婚姻里，你感到了早已麻木的漂泊。你的心始终停泊在第三个路口不肯离去，倘若那一年那一天，身边的王子愿意伸出爱情的手，你此刻一定还沉浸在幸福中吧。

    为了那些失去的，你决定在四十岁这年重新开始。你把分手词对着镜子反复演练了很多遍，你设想当你对丈夫提出离婚的时候，他会如何反映。你了解他，你知道他一定会在短暂诧异之后恢复一贯的平静。他一定会点上烟，一根接一根的抽，至多询问一句“为什么”

    生活若此，像一本阅读得烂熟的小说，食之无味。就连结局都是可以预料得到的，竟比那些俗套的电视剧更具讽刺效果。

    你等到丈夫午睡醒来，又等到儿子离去。你坐在电视机前酝酿勇气，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套老版的电视剧，女主角抛夫弃子跟随情人到海角天涯去了。伴随着清脆的音乐，镜头不断重复她和情人牵着手奔跑的一幕，仿佛什么都自由了。

    你突然羡慕起那个背信弃义的女主角。脱离了家庭，她还有一个怀抱在等待着她莅临。她的情人年轻英俊，身家千万，他们确实可以远走高飞无所顾及了。

    然而现实是不一样的。

    当你离开了丈夫和儿子，离开了这幢生活多年的老楼房，离开了厨房里热闹的锅碗瓢盆。你无处可去，你的自由，原来是一无所有。

    二十年的得到原本就安稳地握在手中，而那些朝思幕想的挂念的，只是内心深处是不甘与失望。命运与渴望是毫无关联的，它更多时候像一场随意的玩笑，愚弄世人。真正心满意足的人，寥寥无几。就如多年前，你看到他眼中的自己，你以为你爱上他了，所以你嫁给了他。如此成就了缘分。

    万分之一的可能，就在那个瞬间发生了。

    丈夫发现了你的失神，他问妻子，你有什么事情吗？

    你转头看着仍旧平庸着的丈夫，忽然笑了，说，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