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时间是晚间九点四十分，我和何明哲正坐在一个小小的海产店里，会计兼跑堂的老板娘脸上泛著油光，忙碌地楼上楼下不停地招呼著客人，让我的心更乱了。

    “这个礼拜五和六，你就请假两天吧。礼拜四晚上我们先到台中，第二天正式到你家里提亲，当天晚上我们就一起飞到香港，玩个两三天，礼拜天就可以回来了。”何明哲说。

    “我你都安排好了？”说真的，我心里有点感动和激动，我一向没有什么生活技能，除了教教课，也很懒得安排自己；像结婚这种事情，我虽是有了一些打算，事实上真要面对这种人生大事，我是不知从何下手的。而何明哲一向也是优游自在惯了，现在看来却也真正地开始安排了所有的事。

    “我知道你最有责任心，不能丢下学生不管，所以我只好缩短行程，前前后后你只要请两天假就可以了。你不是一直想再到香港去吗？这一次我们一起去吧？你最近也忙坏了，就趁这个机会出国去散散心吧？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机票都买好了，你总不想我浪费这些钱吧？”

    “我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我傻傻地笑着。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吧！”何明哲也笑了笑。

    没有鲜花或美钻，没有多余的承诺或深情的拥吻和凝望，在稍稍吵嚷的消夜时间里，我答应了何明哲这个求婚的前奏。

    这真的很疯狂，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了。一向以补习班公务员自居，鲜少请假的我真的向补习班请了两天假，和何明哲一起回台中的家里一趟，然后就到香港。

    和何明哲之前所安排的一样，我们两个忘掉台湾的工作，开开心心地满街乱逛和购物！何明哲在旅行社工作，本来就很习惯出国观光；而突然从都会寂寞的心情里释放出来的我，心情更是得到充分的解放。

    在假期结束前的一个晚上，我和何明哲还在太平山顶的夜色下流连，我们一直牵著手，从古今中外的名人轶事；料理、植物、昆虫和人类的进化论一直随兴地谈著一些没有什么重点的话题。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如果婚姻真是一个赌注，我想我一定不会输，因为我知道我和何明哲之间的感情早已比我想像中要来得深厚了。

    “如茵，我知道我自己并不是个很好的男人，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何明哲说。

    “呵！你怎么了？最近你的嘴怎么老是像沾了蜜糖似的？”

    “你看，这个城市多拥挤？”

    我顺著他的手势俯瞰香港的夜色，两人站在观景台的围栏前，微风徐徐的，令人心旷神怡。

    我突然有感而发：“嗯！拥挤的都市反而处处充斥著寂寞，因为我只是一个外地人，我不认识其他的人，没有交集，没有喜悦。”

    “不过，现在你身边有我。”

    “是真的足够了！谢谢你帮我安排这些，有些感谢的话我是说不出口的，希望你会了解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现在在这里。”我笑。

    “来香港这个主意也不尽然完全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要安定下来，我”

    “我了解，你妈平日的疲劳轰炸我多多少少也听进去了一些，关于结婚的事，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地考虑，至少明天之后，我会开始认真地说服我自己，我是说真的。”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想说出这一番话，好让何明哲能安心。

    “不，我想你并没有完全了解，我并不是因为父母的催婚才要有所行动，其实，我是真的想要安定下来！我做旅游业这么久了，平均每个礼拜都要飞一次，我真的累了！当我想好好地停下脚步，经营一个幸福的家庭时，我知道，你是我唯一的选择，这样说是有点好笑，可是，你愿意嫁给我吗？”

    何明哲一边说著，一边从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珠宝首饰盒，递到我的眼前。

    我又不是傻瓜，此情此景，我当然知道何明哲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我结巴，甚至于不能言语的原因是因为何明哲的一脸真诚，今我动容；再加上眼前绒布锦盒里的星钻光芒，让我目眩神迷。

    这这就是求婚了？！而我也答应了！

    在此之前，香港之于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吸引之处，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只是顺从何明哲的安排而已；短短的两天，其实也花不了什么钱，重点是和何明哲一起来的意义，我知道他是我生命中有著举足轻重的角色。人生总有一些事情要自己决定吧？！在抵达香港的第一天夜里，我和何明哲一个晚上就亲热了三次。在海湾饭店里看着维多利亚港边繁华的夜色，我的心一点一滴地沉淀了下来，我决定回台湾后要认真地和何明哲讨论两人的婚事。

    然而，当何明哲在太平山顶的星光下，出其不意地为我戴上了一只价值不菲的钻戒时，我竟在晚风里一边笑着、一边流下了眼泪！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的时间没有哭过，我也是长到这么大了之后的此刻，才真正领悟了“喜极而泣”这句话的真意，我是真的开心得哭了！

    我没有理由不感动，我太了解何明哲了！严格说，他并不是高标的一个新好男人，但是，我没把握我会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我不知道，也不了解别人在爱情里来来去去的理由是什么，我一直也不曾冀望自己在爱情里得到什么，但此刻的我只想在何明哲最可靠的臂弯里停留。

    我想我会嫁给他，而且我相信结婚后，我也有绝对的把握和他的家人共同生活，又不会改变我的人生目标。既然是这么样的水到渠成，面对如此成熟的结婚时机，我还有什么理由裹足不前呢？

    从香港回来之后，我停留在何家的时间开始变多了！虽然我并没有退掉和洪子茜合租的公寓，但是我已经开始偶尔曾往何家过夜。除了吃饭之外，我也开始会帮忙何妈妈做一些简单的家务事，也会多和她聊聊天，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和改变为我赢得了更热切的催婚声浪，我不得不又往婚姻的路上再向前迈进－－我终于和何明哲同居了。

    这是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而洪子茜对这种情势的发展更是不敢置信！她不能接受一向道貌岸然的我，竟也赶上了流行的试婚风潮！

    “我不是试婚，我和小何的同居生活是为了结婚，不是为了体验性！”我红著脸向洪子茜强调。一边又在卧房里整理一些上班时要穿的衣服，准备带到何明哲家去。

    “也是为了方便？”

    “当然是方便，我上下班时方便多了。每天出双入对也不错，而且，何明哲对我真的很好，好的不得了，和他一起生活也不错啦！”我笑了出来。

    “不敢想像！”洪子茜面无表情地在我身后耸耸肩：“不过，也好啦！迟早都要发生的事情，就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吧！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自己觉得快乐就好吧！只是，我心里觉得怪怪的。”

    “放心！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我看很难哦！你每天都有课上，一边又沉浸在试婚生活的甜蜜里，也还免不了要多花一些心力和小何的家人培养感情，而你那小小的脑袋瓜里又能装多少事情？算了，别理我，我大不了再多接一些课填补我生活的空虚就是喽！”

    “我真的会回来，我不是虚应你的！”看着洪子茜讪讪的样子，我忍住笑意说著：“而且，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我和小何不是试婚，我们是真的想一起共同生活，但是，我还是会固定几天回来这里。”

    “怎么可能？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怕麻烦？来来去去的。”

    “我总要为自己留一些后路和空间吧？万一－－”我一时语塞。

    “拜托！大小姐，会有什么万一啊？！何家一家三口，再加上你也没超过一只手的手指头数目，会有什么问题？小何对你这么好，他家的人也都算得上是高知识分子，没有人会虐待你吧？！怕只怕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洪子茜没好气的。

    “我不晓得。反正我是不会退掉这里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有一个地方是属于我自己的空间。”我呼了一口气。

    “自私。”

    “胡说什么，我还没有说完哪！我虽然不退租，可是，你可以随意运用我的房间啊！你若发狠租了出去想做二房东的话，我也不会说你什么，而且我若要回来时，会先打电话通知你，不会临检的。”

    “谁怕谁啊？我才犯不著担心你的突击检查呢！”洪子茜认真地看着我，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却是非常清楚：“如茵，我随时欢迎你回来。”

    “别这样嘛！在补习班里见面的机会也很多啊！”我看着她，非常能够体会她一脸的落寞，因为我心里也感到有点失落。想想，我们也朝夕相处了两年的时间了，一时之间决定要搬出去，我心里也著实有点不舍。

    “可是那毕竟不一样嘛！”洪子茜真的红了眼。“你上你的课、我上我的课，完全没有交集，就连吃饭的时间也凑不在一起，我也没有其他谈得来的同事或朋友”

    “子茜，一直就想问你，关于你的感情生活和我聊一聊好吗？让我能放心一些。”我认真地问。

    “我没有男朋友啊！有什么好说的呢？”她悻悻然的，走到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真的。从来都没有吗？不可能吧？你又没有比别人多了一个眼睛！长得嘛，也算得上是清秀，怎么会没有男孩子喜欢你。”我半开玩笑地说。

    洪子茜是私立名校出身，条件很好，我当然不相信她说的。

    “曾经有吧，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他是大学的同班同学，他是我的初恋，我对他很好，我们也没有被兵变的考验打倒，但是他竟然在我生日的前一天和我提出分手，原因是他找到了另一个更适合他的女孩，我才知道原来他脚踏两条船已经很久了总之，他是伤透了我的心，让几乎我不想再”洪子茜没有哭，只是说不下去。

    空气中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氛，让我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而且，为什么洪子茜会需要安慰呢？我倒觉得应该要恭喜她早日脱离那个可恶的男人重获新生才对吧？！想是这么想，但是我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唉！我刚才干嘛要问这个问题呢？

    洪子茜好像也突然警觉自己对我说太多了，话锋一转便又马上改口：“别再问了啦，我的心情早就修复了，我也不是同性恋，请你放心，我还是有信心会等待一分真正属于我的爱情的，在那之前，我会努力赚钱。”

    “对嘛！爱情就像是化学实验一样，即使是失败了，也会得到可以参考的数据，你是理化权威，做实验是手到擒来的。”我突发奇想地打著比方。

    “而且，我永远不会死心的，虽然我还没有真心想做的实验。”她也苦笑。

    也许吧？！女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对爱情死心呢？对于爱情，谁不自私？没有想望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只是时机的分配不一样而已。

    我笑着拍拍洪子茜的肩，仿佛也是在鼓舞著自己，当爱情在手上时，千万别轻易地松开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