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
“一切照常,给这位新任安德鲁大人和他的上任各发一封e-mail,分表祝贺与惋惜。”钟雨收起机票搁进包里,将传真放到一边,一**坐进办公椅中。
“好的。”敏儿转身出去,轻轻带上玻璃门。一会儿工夫又送进一杯茶来,钟雨冲她一笑,她却连连摆手,向钟雨指指办公桌上的日志安排。
接连三天三场宴会,旅行之前还要如此繁忙,这小妮子成心害人。
仔细看了看,今晚的慈善晚会属于较正统的那种,思忖一会,抬手拨了李颖都的电话。这城里的慈善晚会没有一场会少了她和她的老公汪建北,自己刚刚失恋,如果和他们夫妇一起,会省去没有男伴的尴尬。
电话铃响好多声才有人接,仿佛刚刚醒的样子,听了钟雨的话连连说没问题,让她等在店里,晚上他们来接她同去。
一切安排好后,钟雨长长地舒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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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饭前接到钟阳的电话。
“有什么新闻吗?”钟雨问他。
“没有大事。”电话那头的钟阳口气平淡“爸妈昨晚出发去希腊了,到那里跟安伯安婶汇合。”
“旅游吗?”
“不,是去看元艾的未婚夫,方元艾小姐要嫁给希腊王子了。”
“王子?”钟雨笑问。
“七拐八拐也算是王孙贵族。”钟阳轻声地笑。
“那我旅行去的事你和爸妈说吧,我就不再打电话过去了。”敏儿进来把买回来的午饭放在桌上,钟雨张着口型对她说了句谢谢。
“听说你又失恋了?”肯定是敏儿大嘴巴。
钟雨朝出去的敏儿背影瞪了一眼,对着电话说:“是啊。”可声音就是装不出沉重来。
“那你旅行前不如过来看看我吧,爸妈二人逍遥去了,我需要你带来些家的温暖。”
“我这个冰人,去了洛杉矶那里都会下雪的。”他有佩姬的温暖,哪里会需要自己。
“冰人?中文造诣好像退步喽,你可知冰人这个称呼在中文里的意思指的是媒人?”
“别称吧?”钟雨吃了口饭,含混着说。
“如果你是冰人的话,可否为元凯哥牵条红线?”
钟雨差点没呛着,捂着电话筒咳了半天,这又关安元凯什么事。
“妮基塔和他大吵一架。本来大家都以为年底会吃喜酒,这下别说订婚了,再复合的可能都很小,没想到妮基塔平时看起来端庄秀气,吵起架来竟如疯子。”钟阳无知,其实女人本质上都是疯子,如果当她得不到所爱的话“她哭诉元凯哥另有所爱。”
除了妻子以外,全都爱本来就是男人的本质,这回换妮基塔无知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这笔烂账,如果从一开始就借贷平衡,那日后传出财务丑闻的几率是90%。不过要说妮基塔和元凯不能复合,她却完全不信。多少次了,都是由妮基塔提出分手、元凯同意,然后妮基塔重新回到元凯身边求他原谅,接着两人重归于好,这是一个自己早已看过千百遍的套路,只是钟阳不知道罢了。
“洛杉矶天气好吗?”钟雨大大地吞了口菜。
“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又不是天气预报台。”钟阳明白她的心事“对了,你上次买来的那种细格衬衣我还想要几件,但尺码要大上半号的才行。”这小子是长高了还是长胖了?
“好,一会儿就去买。还有别的事吗?电话费好贵的。”再不叫停,钟阳怕不知又扯出什么。
“好吧,祝你旅途愉快。”他竟干干脆脆地放了电话。
说完再见后,钟雨快速地将午餐吃完,盯着手表看上班的时间,等会儿就叫敏儿进来,把写好尺码与标牌、颜色的纸条给她,让她帮忙买衬衫,顺便寄回洛杉矶给钟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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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算计着快到时间了才从店里挑了件晚装,然后直奔美容院找杰瑞,他看了看袋中的晚妆,给钟雨卷了夸张的卷发,化了相宜的晚妆,直到镜中出现的人近乎艳光慑人才满意地把她放出来。
回到店里,换了晚装上身。敏儿还没走,拉着钟雨双手到试衣镜前让她看——墨绿色的包肩长裙要表现的是成熟与复古,配上杰瑞卷的蓬乱卷发间的几缕挑红发丝,简直就是视觉的撞击。杰瑞那家伙向来喜欢对比强烈的风格,钟雨有点后悔让他看见晚装式样。这样想着却听敏儿在耳边不住地说:“good,good,哪里像刚刚失恋的人,简直就是颠倒众生的妖女。”
“妖女?!”钟雨开始头晕。
“我是代替那些人到中年的怨妇们说的。”敏儿利落地解释。
这解释更令钟雨摇头哭笑不得。
时间一到,汪建北进店来接钟雨,见了面打完招呼,他与敏儿说笑,不算高大的一个人,言谈举止温文、绅士与李颖都的贤淑蛮相配。
颖都与自己一同毕业,一同回来,不同的是她一次恋爱成功走入婚姻殿堂,而自己至今身似飘萍。今晚的李颖都依旧艳光四射,坐在车子里向钟雨笑着,一身鹅黄色丝质无袖垂地晚装是在店里拿的,穿在她身上煞是合适,衬得肌肤粉白柔嫩,哪里像个有儿子的少妇。
“喂,店里来没来新货?我的晚装不够穿了。”
钟雨指指店的大门说:“永远向你敞开。”这一对夫妇,可算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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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这东西要是参加得多了,也无所谓喜欢或厌恶。人来人往,攘攘闹闹中总会有人言词有味,举止有礼。钟雨举着杯酒四处游走,常氏珠宝的执董范总与太太见了忙忙叫住说话,他们与父母是一辈的交情,善心得很,只要是有关慈善必能见其身影。二人喜欢钟阳,每次见面一定要向钟雨打听弟弟的近况,钟雨笑着作答,抬眼间看见安元凯从入口处进来,身旁是位娟秀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场合他能出现也算少有。
在边场绕着,见一些认识的人多多少少地聊上几句,然后觑着李颖都,贴到她身边,跟她说想早些回去。她四处望望,要找汪建北送钟雨,被钟雨打断说自己一个人即可。她见钟雨坚持,便拉住钟雨的双手晃晃,道:“你呀,怎么越变越不如从前。”口气中带着一股子什么都了然的味道。
从前怎样?现在如何?钟雨轻脱开她手,笑说:“没有百年之身,哪里来的什么现在从前。”
走到门口处遇到宁祥百货的张百宁正独自端着杯子,见钟雨要是走,便打趣道:“终可做你的护花使者了。”
与他说笑间钟雨用眼睛扫见安元凯与那位大家闺秀正亲亲密密舞得愉快。
回到家,打开灯,见着穿衣镜中自己含笑美艳的脸,竟像是一层浮着的面具。
卸下妆,沏了杯茶,坐在厅中,望到堆放在角落里、涂满大块颜色的抽象画作,忽然觉得无稽。从先锋艺术家到商界新贵,言辞幽默的大学教授及多才多艺的工程师,自己到底失恋过多少回?咽下一口苦苦的茶水,钟雨心想:这可真是道麻烦的计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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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一过,坐上飞往西藏的飞机。飞机起飞后钟雨不知做什么才好,便闭上眼休息,谁知不一会儿的工夫竟睡着了,在梦里,西藏雪山连绵不断。
云贵高原,四川天府,西藏雪山,游玩之际钟雨没忘稿约,每日晚间窝在床上呕心沥血。陆雪明发来e-mail说老板喜欢,她得到认可便更加勤恳地写下去,如同日记般,似乎也真的有了史蒂文生的风格。
一路行来,过眼风景在钟雨心中最得趣的恐怕还是满目熙熙攘攘的人。面色黧黑的康巴汉子,眼神纯净如同三岁赤子;经年不洗澡的女子却有最美丽的笑容而给她震撼最大的莫过于沿途所见那些一步一跪,转一圈经筒,就这样一路跪到拉萨庙宇中的信徒,他们眼中的执著近似于痴,不知为何,见了他们,眼泪会不由自主地落下。
有意思的是有一次竟在一家旧书摊上看见了安元凯的照片,那本过期财经期刊封面上英俊的他笑容满面,身边倚偎着一位美艳女子,彩色标题大大题写着的是“商界贵胄安元凯车祸入院新奖美模随侍身边”随手翻了两页,知道无甚大事,便将期刊扔回摊上。如果连妮基塔也无法得到他的话,饶是再美艳的模特也不被钟雨看好。
晚上回到住处打电话给钟阳,安元凯的车祸连同住院被他讥笑为拿着鸡毛当令箭。钟雨于是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旅行初期,店里稍稍有事敏儿便急急来电请示,被钟雨训了几回后才好,从此没有大事不敢再来烦她。没有刻意去挑住在哪里,只是请了位当地藏胞做向导,开着车四处游逛。两个多月下来,二十年来精心保护的白皙皮肤付之东流,嘟嘴叹息的小女儿神态让向导洛桑笑了好久,年纪和她仿佛的洛桑露着一口白牙说你这样才美。
路线往回转到康定城时,钟雨自觉已成半个藏胞。洛桑家就在康定城,邀她去玩,知道她此行写稿子的任务,洛桑特地找来些自小的朋友陪钟雨。奶茶与青稞酒进肚后,看着周围笑声震透屋顶的人们,但觉人生可爱。
洛桑的朋友中有一位在民族学院研究本族文化的学者,听他讲起活佛转世的种种神迹,更令钟雨觉得世上事空幻得美丽。
聚会散了,这位学者朋友送钟雨回酒店。与他道再见,他竟笑笑摇摇头,看钟雨不解的样子,才张口说今日相聚的缘分不过是前世未偿的心愿而已,心愿了了,以后便没有见面的缘由了。
一句话听得钟雨眼眶发热,直到躺在酒店的床上仍有满怀的委屈似的。一夜过去,她在啜泣中醒来。
第二天揉揉发肿的眼睛,心里空空的,忽然想家。翻翻随行的日志,给陆雪明拨过电话,她却不在,在房间整理完剩余的稿件,算算就是回去也有两三个月不用发愁没有文章顶数,这才安下心来下到酒店大堂发了份传真给杂志社,告知自己决定回去,然后订机票,收拾行李杂物、上街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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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旅行下来穿坏了两双球鞋,晒黑了二十多年来引以自傲的白肤。
下了飞机径直先到店里,敏儿见了钟雨便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一把推开钟雨,开心地笑着说:“这回可以烫个黑人头混称他邦友人了。”钟雨被她逗乐,将送她的礼物拿出来,又另外提着一袋子礼物盒让她拿出去给其他店员分。
见敏儿笑着转身出去,钟雨这才慢慢坐到办公桌后,细细望着四周摆设,往日熟稔的气息扑面而来,令钟雨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最后竟然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眯着了。敏儿唤醒她的时候,天已黯黑,钟雨自嘲如今似猪。
敏儿开车送她回家,想起旅行前她说过的新男友,钟雨便顺口问道:“喂,没耽误约会吧。”其实她心里还是稍有愧疚的。
“嘻,哪里能耽误这种大事。”小妮子恬不知耻。
“是个真正属意的人?”
她慢慢地吁口气,半晌道:“还不知道他作何想。”
“这三个月岂不白白浪费了?”钟雨不禁调侃她。
嫣然一笑后,小妮子娇声说:“哪天带来给你看。”
话犹未说完,钟雨便连连摆手“又不是丈母娘,能看出什么花样?”
敏儿听得笑啐钟雨:“牙尖嘴利只会欺负我。”
送她到家后,敏儿便调转车头走了。钟雨开门进屋,深深吸到一股灰尘味道,把行李等杂物随意一扔,走进卧室,顾不得尘啊土啊的,和衣躺在床上,本以为要辗转反侧一会儿才能入睡,谁知刚刚倒下,无边黑幕便轰然拉上,罢了罢了,在店里的那一觉全都算是白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