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原来是场梦。”她喘着气,方才在梦境中被搅乱的情绪仍末平复,心还是震荡得很厉害。“幸好只是梦而已,幸好”元如愿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一眼便瞧见桌上那幅搁在一旁尚未完成的画。
画纸上,一对缠绵的爱侣正倚在镜前,男子一手勾起女子的下颚,另一乎则执着画笔在为她描眉,她巧笑倩兮,展臂环抱住她的男人。
“该死!这见不得人的鬼画符!”元如愿低咒一句,拿起画纸毫不犹豫撕得细碎。
这画要是给旁人瞧见还得了,该怎么向人解释,为何镜子里那男人的脸,居然让她画着画着就变成载泓的模样?
有时,心里越是不希望什么事情发生,它就偏像作对似的会发生。
“就当我求你也好,你你不要靠近我。”
元如愿被吓了好大一跳,她仰高颈子,颤抖地指向眼前的大树嚷着。
天哪!她没料到自己今天会这么倒霉,才刚踏入蟠龙第一号,就让那倒悬在大树上的载泓吓得惊慌失措。
“我我”载泓淘气的学起元如愿吞吞吐吐的模样,嘴里含了果子,边嚼边响应她。“我在这儿老实得很,动也没动,怎么有本事靠过去呀?”
元如愿抬脸望着,眼神中布满疑虑,噘起嘴,根本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我就对了。”
他双腿钩在树干上,轻松做了个动作,修长的身躯就这么横挡在她面前。
元如愿睇了睇他,俯下脸,让长睫敛住了双眼。
根据以往的“受害经验”推测,当他讲得感人肺腑,便是别人受累倒霉的时候。
瞧着他越显迷人的微笑,听着他温柔如风般的语调,凝望他含情脉脉的深邃目光--小心,任何一次恍惚失神,都极可能会掉入他设下的陷阱之中呀。
元如愿怔怔末语,一思及与他之间的这层利害关系,她不敢轻举妄动,深怕自己一不留神便对他作错反应。
“别否认,-就是不信我有真心对吧?”载泓叹了口气,还有意无意地透过垂下的树叶偷觑元如愿的身影。
“你你不要成天到晚满口浑话,我才不懂你那个什么真心不真心的!”元如愿撇过脸,小心翼翼不泄漏出对他的复杂情绪。
“喔,那好。”树枝上传来片刻的骚动声响,他随后又唤住她。“哟!如愿宝贝,快转过头来瞧瞧这儿。”
“嘘,住口,不准你乱叫我”元如愿急得跳脚,才一回头就呆掉了。
她瞧载泓从树上一跃而下,头上罩着画了他样貌的面具,不单如此,连前胸、后背、手臂、大腿一千重要部位也全贴了同样的画像。
“这在做什么?我可没闲工夫陪你一块瞎胡闹!”
面具下的载泓一步步朝元如愿走近,绕在她身畔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咱们此刻有仇报仇,有怨吐怨,-要打、要捶随-意。”他举起手臂,伸出自个儿的画像“哪,反正是要让-出气的,就算想咬他也无所谓。”
“莫名其妙!谁要跟你一样当野人哪!”话虽这样说,可她还是忍不住狠狠踩了他一脚。
“对对对!很好很好!就是要这样用力。”载泓大声叫好,热烈地称赞她。
一被激励,元如愿胸中的不满就像浪涛涌出,越激越汹涌,越激越愤慨。
她举起粉拳击中他胸前的画像。“讨厌!”
载泓躲都不躲,直挺挺地杵在那儿任凭她拳脚相向。
“再来、再来,最好可以更出力些。”他挥挥手,要元如愿别客气。
“都是你害我日夜不得安宁!”出拳太累,她索性在他身上乱拍乱打。
“是我错、是我错”
她一巴掌甩在他的面具上。“原本没事的,被你搅得乱七八糟的!”
“哎哟!”他忽地哀号一声,捧住脸上的面具跳来跳去。“痛、痛、痛完了、完了,这回肯定成瞎子啦!”
元如愿倏地停手,先是愣了片刻,回神后才慌张地奔向他。
“眼睛怎么了?快,快抬起来让我瞧瞧!”
“噢,不、不要紧,只要能让-消气,就算眼睛瞎掉也值得。”他甜言蜜语。
“你你”她心里急,拚命想拉开载泓那双紧紧巴在面具上的手“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气你啊?”
“哦?真不气了?”载泓拨开一根手指头。
元如愿捺着性子像在哄小孩似的,拂了拂他肩上的灰尘。
“不气了好不好,谁跟你一般任性来着?快点让我瞧你眼睛上的伤。”
“不要吧,-还是别瞧得好。”
“总得让我看看要不要紧呀。”
“-就别放在心上了,我”载泓咬咬牙,明明是在偷笑,可看不见他表情的元如愿当他是在忍痛。“不会叫-负责任的。”
“胡说,我一定会负责到底!”元如愿越讲越激动。
载泓没吭声,肩头一阵乱颤。
元如愿眉头深锁,眼里满是焦急,连语气也跟心一块软了。
“真的很痛吗?”
“唔”忍不住了,忍不住了,真的就快忍不住啦!
“我答应不气你了,你赶快松开手让我看一看”她担心的说,眼眶渐渐红了。
载泓倏地摘下面具,出其不意的冒出一句“如愿,-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啊?”
闻言,她像突然被人抽了一鞭。
“看-为了我都快急哭了,不是喜欢是什么?”
元如愿一时词穷,对着载泓瞪眼,他那双眼睛好端端的对着她又挤又眨,丝毫瞧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你你眼睛上的伤呢?”
“眼睛在这儿呀!”他指着自己一双炯然有神的眼瞳。“我几时说它受伤?”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我打伤你,你鬼吼鬼叫的,不是说痛得都快瞎掉了吗?”元如愿嚷道,不知是气他居然没事,抑或气自己太好骗。
“喔,我鬼叫还不是因为它。”载泓若有其事地从眼缝间取出一根细细的睫毛,将它凑近她眼前。“这睫毛不小心揉进我眼皮底,让我又刺又痒,不挣扎一下怎么行?”
“过分,害我白担心,你这人真的很--”
又被他唬了一次!
元如愿无奈叹了口气,想不出任何词句来形容像载泓这样的一个男人。
“兄弟呀,别跟师父说我这做师兄的没好好招待你。”柳蟠龙泡在澡池里,背上刺了条大青龙。“哪,我有啥好处不全都任你享用嘛!”
载泓在同一池里,他咧嘴笑了笑,嘴唇上被咬破的伤口仍在。
“喂,说嘛!别憋在肚子里难受,赶快告诉师兄你那里是怎么啦?”柳蟠龙使使眼色,指着自己的嘴巴大剌剌地问。
真是难为他了,他本来就是个藏不得半点心思的人,虽然打从今天一碰到载泓就很想问了,但他一直憋到这会儿才发问。
“嘿嘿,抱歉,师兄,可是我憋在肚子里一点也不会难受。”载泓摇摇头,不打算让“闲杂人等”知道他跟元如愿之间的小秘密。
柳蟠笼瞪着他。“哼,神气啊,瞧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嘴巴都让人咬破了还这么骄傲!”
“哎哟!师兄,你就别损我了,在你老大这勇猛英伟的身子前,谁还敢装神气逞英雄?”载泓笑脸迎人,才几句话便把柳蟠龙捧得心花怒放。
柳蟠龙挺挺胸膛,得意地在澡池里展示自己膀子上惊人的臂肌。
“咳咳咳,知道就好。不是师兄吹牛!在香河镇上,只要我一句话,保证绝没第二个人敢再吭声!”
“是,师兄果然是盖世英雄啊,难怪大伙见到你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当然,载泓明白这句豪语只限用于香河镇上。
“怎么样?你心里想要做的那档子事有着落吗?”
载泓面带无辜,装出一副不解世事的懵懂模样。
见状,柳蟠龙嗓门大了起来“少装啦!你几时害臊过?我说的是你想拜师学画的那档子事啊!”“嘿嘿,师兄,你也知道的嘛,在蟠龙第一号里有些事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
“去去去,别瞎扯,简单一句就是--你知道是谁了,是不是这意思?”
载泓笑了笑,唇畔尽是掩不住的得意。“嗳,知道了也不能说知道了。”
“好!好样的!不愧是本当家的好师弟,才没几天就让你猜到了!”柳蟠龙孩子气的朝载泓泼起水,压根忘记自己是个大当家。
若比起玩兴,载泓可就不愿落人之后了,只瞧他反手一挡,更是喷溅得一池的水花四散,正当这对师兄弟打水仗打得起劲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地由澡堂外头传了进来,然后,门边冒出了一颗头。
“嗟!瞧这兔崽子鬼头鬼脑的能干啥大事呀?真是让师弟看笑话了。”柳蟠龙边笑,边向门边那颗头勾了勾手指。“有事就快讲,别杵着碍我眼!”
“出来了大当家,您要的东西已经出来了!”
“-哩-唆,你娘儿们啊!既然出来了还不快呈给本当家的!”
柳蟠龙龇牙咧嘴地骂道,从手下那里取饼所谓“出来了的东西”后,一转过身,旋即像换了副面孔,笑咪咪的。
他手持着一本册子,很得意地在载泓的眼前晃了晃。
“这啊,不就是师兄我送给你的大礼吗?自个儿拿去瞧瞧,当月春宫图的首印本已经在你面前。”
载泓接过册子,急急一翻,画册中一幅幅的合欢图随即映入眼帘,他翻了又翻,满心期待着须心大师这回的佳作。
出现了!
那笔触、那线条、那构色,只要瞥上一眼他就能立刻认出来。
澡池间一片寂静,载泓的眸子直盯住画册,完全不作声。
“怎么样?我这兄弟做得够意思吧?”柳蟠龙凑过去跟着一块欣赏。
载泓剑眉浅蹙,摇着头,深深地一叹。
“哪儿不好吗?”柳蟠龙把头一低,-起眼,浏览得再仔细些。“不会吧,本当家怎么看,都觉得这里头的美人儿像要蹦出来与我相好。啧啧啧,你瞧瞧,这蛮腰、这**、这玉臂哎呀,真想一口吃了她!”
“美是美矣,只不过”载泓终于开了口,一双眼眸还是不舍得从画册上移开,他瞳孔里绽着一丝温柔的情意,像对画,亦像对人。“难道师兄不觉得须心大师最近的作画心情有点起伏不定吗?”
“她啊,可难伺候呢,根本没见她啥时候畅快过了呀!”柳蟠龙向来有嘴无心,一没留神脱口就露了馅。
“哦,原来大师心情一直不好?”载泓挑了挑眉,很关心偶像的一举一动。
“没!就当师兄我啥也没提。”柳蟠龙作势掌掌嘴,责备自己的嘴巴动太快。“咱们约好了,关于须心画师的事,你不问,我不讲,想要知道什么得靠你自个儿去挖宝-!”
他话才讲完,就听见元如愿的声音,而方才紧张兮兮的小子拦着她解释。
“姑姑娘,-还是先别进去,大当家的跟泓爷这会儿正在里头”
元如愿像没听到,气冲冲地闯入。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一进去,就撞见载泓赤luo着身子回头望住她,元如愿脸色倏地发白,遮起双目拔声尖叫道:“天哪!你们真真是下流极了!”
随着尖叫,另一本刚印好的画册从她手中摔落至澡池畔的白瓷地上。
柳蟠龙反应够快,连忙转身取了布巾掩住下半截身躯,臭着一张脸跨出澡池。
“喂,我说如愿妹子呀,咱们又是哪下流啦?-瞧过哪个汉子泡澡堂还穿著衣裳、套双鞋袜的吗?”
“那那大当家的,你倒是说说,这里头的画究竟是怎么回事?”元如愿浑身发颤,指着地上的画册,近乎失控地咆哮。
她实在太恼火了!甚至连载泓此刻为何会在这地方也不在乎了。
这蟠龙第一号的作为真是太可恶了!就算再怎么不堪,她也是那些春宫图真正的主人,他们怎么可以背着她,偷印那几张不够格的画作出去充数?
虽说现下打着“须心画师”名号的春宫图一幅幅皆热卖,但那几张画那几张鬼画符似的画,她就是不卖嘛!怎么能够明的不成就来暗的呢?
“咦?这几幅怎么特别不同?”载泓瞧画瞧得好专注,一抬头,正好瞥见那气得满脸通红的元如愿,遂朝她招招手“如愿,-来瞧瞧,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她怔住,觉得胸口闷得好厉害,眼睛不敢朝他身上随便乱瞄。“你你问我?怎么怎么会问我?”真是奇怪,他这个人是哪里不对劲吗?
被一个女人瞧见光着身子泡在澡池里,还能这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呢?他不害臊?不觉得难为情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载泓仰头望着她,一笑“对呀,就是问。”
对话的同时,他那双总含着情丝般的眼眸眨也不眨,就这么专注地凝视着她,彷佛正准备要望穿她的眼、她的耳、她的唇、她的颈子、她裹在衣裳底下的每一寸肌肤--
“你不可以!”元如愿面色苍白,慌张地叫嚷着。
糟糕!才一恍神,她竟然又想起那一场场会令自己脸红心跳的春梦来了!
“呃?什么不可以?不可以什么?如愿,这-可难倒我了。”他一挑眉,探过身子,伸手便朝她显得苍白的脸庞抚去。
“不行!你你就是不不可以对我”就像陷在梦境里一样,总是她在躲,而他却在戏弄。
载泓噙着笑意,神情很温柔,态度颇认真,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戏谑。
他轻抚着元如愿,替她拭掉额上泌出的汗,接着,顺手替她整理鬓旁掉落的发丝。
“是不可以问-?还是”载泓微微仰起身,身上的水珠溅到她衣襟上,他的唇贴近她耳畔,压低声量道:“不可以像这样子关心-?”
“你你这个坏”元如愿紧咬下唇,好半天仍讲不出话来。
她向来逆来顺受、压抑惯了的性子一旦被人刺激,也没法子说爆发就爆发。
“这-可以放千万颗心,本公子心地最善良,从不使坏,当然,也绝不会把咱俩最秘密的私事张扬出去。”
咱!一巴掌在载泓的脸颊上清脆响起,那回声传遍了整座大澡堂。
相信不出几个时辰,这“掴掌绯闻”肯定很快就会传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