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太后宣诏可柔晋见,这是梅贵妃馋言所致。但隔了将近两个月才特地宣诏,表示她很深沉老练,懂得若是太早“找麻烦”会招来齐天君的严重反弹,而齐天君的怒火是连身为母亲的太后也不敢随意招惹的。
在这将近两个月期间的日常问安中,太后都很聪明的不去找可桑麻烦,甚至还相当亲切,表示她对可柔没有任何成见,日后她要是有所“训诫”也是可柔的德行真有差失。
另一方面,太后也认为在齐天君对可柔恩宠最隆之际去招惹可柔是白白浪费时间,精神,所以她必须等待,若齐天君对可柔的新鲜感不再浓厚,他对可柔的宠爱也会日渐褪色。
然而,随着时日逝去,太后终于感到自己没有完全体认到梅贵妃所说的话的严重性,因为齐天君不但没有减褪他对可柔的宠爱,甚至还更甚的宠幸着她。
自可柔进宫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飞燕宫留宿,从未再去找过其他嫔妃,除了上朝、批阅奏章、与大臣议论国事外,他所有的闲暇时刻也都是与可柔共度。而在与可柔相处之际,更是一反往常的常常可以听到他的开怀大笑声。
太后觉得不可以再放任下去,她得教可柔明白皇上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不应该独占,后宫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嫔妃等待皇上的宠幸,譬如兰美人。
太后也要让可柔清楚自己的处境,梅贵妃才是未来的一国之后,皇上再怎么宠她,她还是得屈于梅贵妃之下,更要听从梅贵妃的命令。
而在可柔的想法里,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太后贬她进冷宫也是可以的。最好是一次就成功。可惜,她的算盘拨得太早了,她才刚向太后施过礼,齐天君就赶到,而这一切都是小顺子的“功劳”
“坐吧,皇上。”看着齐天君在一旁落坐,太后才问:“皇上,这会儿该是皇上批阅奏摺的时候,怎么跑到哀家这儿来了呢?”
“儿臣累了,想暂歇一会儿,”齐天君侧眼瞧着仍直身伫立的可柔。“想着好久没向母后讲安了,所以就上慈安宫。”
“是吗?”太后一点儿也不信地随口应道,继而瞥向可柔。“听说皇上最近都宿在德妃那儿?”
“儿臣喜欢宿在那儿。”齐天君直言不讳。
“那兰美人呢?"太后语带责怪地问“皇上就不用管了吗?毕竟她也是皇上亲封的,皇上不该去看看她吗?”
盯着可柔辱上突现的嘲讽痕迹,齐天君冷漠地回道:“母后,一开始儿臣就表示对她没兴趣了,是母后硬要儿臣收下她,儿臣才收下的。可母后不能勉强儿臣一定要去宠幸她吧?没兴趣就是没兴趣,母后要儿臣如何宠幸她呢?”
太后皱眉,一旁的梅贵妃忙使眼色。“好吧,就算她真不是皇上中意的,可皇上也让她进宫了,至少要给她一次机会试试看吧?说不定相处一阵子后,皇上就会很喜欢她了!”
“母后,”齐天君嘲讽地瞧着梅贵妃,梅贵妃忙低下头。“后宫里还有很多儿臣未曾宠幸过的嫔妃,为什么就不曾听过母后提到要给她们机会呢?”
太后一时窒住了,可柔诧异地瞄了他一眼,梅贵妃却冲口而出——
“皇上可以给德妃那么多时间,为什么就不能分给兰美人一点机会?”
话刚一说完梅贵妃就后悔了,齐天君冷厉的双眼就像两道锋利的剑芒般直直地的向她。
“朕允许你说话了吗?”齐天君阴沉地说。
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梅贵妃直往后瑟缩,太后一看不对劲,连忙出声拉回开天君的注意力。
“其实皇上说的也没错,后宫尚有许多皇上未曾宠幸的嫔妃,既然皇上自己也清楚,那么皇上就该去看看她们,免得她们在此深宫内苑虚度芳华,徒增埋怨哀叹。”太后朝可柔身上瞥了一下。“既然皇上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德妃身上,分一些出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齐天君注视垂眸无语的可柔片刻。
“母后该知道儿臣生性不好渔色,后宫嫔妃十之八九也都是母后选人的,儿臣实在没有兴趣,母后为什么一定要逼儿臣呢?”一大堆太后、梅贵妃特地找来蛊惑他的心腹女人,最终目的不就是待受宠之际在他耳边进言,立梅贵妃为后。立大皇子为太子,这样他怎么可能有兴趣?
“皇上至今二十七了,却只有两子一女,哀家要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皇上说大皇子生性残暴,不利天下百姓,而二皇子懦弱无能,更非帝座之用。所以哀家为了紫阳皇朝将来着想,忖度皇上必须再有其他子嗣以备储位,否则皇上便依哀家之意立下大皇子为储,此后哀家便不再勉强皇上了。”
有意无意中,太后的眼神和言词似乎都有些威胁的意味。
齐大君双眼倏眯,脸色骤寒“太后在威胁朕吗?”
心中一凛,太后忙稳下心神。“不,皇上,哀家只是在提醒皇上,储位”
“太后认为朕活不久了吗?”齐天君的声调更为阴栗。
太后心头震了震。“不,皇上怎么会这么想,哀家是”
“那么太后认为朕还有好些年可活喽?”
太后忙点头“当然,皇上还年轻,尚”.齐天君神情依旧森冷如故。“好,既然朕还年轻,往后还有的是时间生儿育女,又为什么一定要现在立储?”
太后张着嘴,却无话可回。
除了请安见礼之后,就不曾出过半声的可柔,此刻则以无限惊异的眼光凝视着齐天君,她从来没见过他的这一面,如此的严酷冷肃,如此的慑人心神,不禁令她想起小翠曾告诉她,在其他宫女口中的皇上是喜怒无常、乖张桀惊的,特别是他发怒时,更是狂暴悍野得可怕。当时她不信,可现在就不得不信了。
同时,她也是现在才体会到他究竟对她有多容忍。体贴、宠爱!近两个月来,她无时无刻地设法激怒他,他却处处包涵;她总是冷淡以对,他却既温柔又体贴;她让他日子难过,他却老想点子让她开怀。
若仅是以飞燕官的生活而论,他就像是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早上出门“上工”临夜回家用晚膳,夜夜在她床上安眠,几乎让她忘了其他嫔妃的存在。
她静心省思,才明白自己原来早在济南邂逅他时,那颗坚决排拒男人的心就已为他而悸动,所以他的影子老是不请自来的在她梦里骚扰。但这并非她所愿,所以她一再的自我否认,并加强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她不要男人,特别是拥有一大票女人的男人。
但是在这一刻,她的心防藩篱终于出现了缺口,从缺口望进去,他的身影却早已藏在里头若隐若现,所以她开始恐惧。
她失去她的心了吗?
太后无力地瞧向沮丧的梅贵妃,她有再多的谋策、再多的诡计,一旦面对皇上的怒火都会兵败如山倒,完全无用武之地。
“那皇上,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至少给兰美人一个机会吧?”
齐天君剑眉一挑。“好,就看太后的面子,今晚朕会上永和宫用膳,但其他的,太后,你不准再勉强朕了!”
不准?
太后咽了口唾沫,她知道皇上已经生气了,所以只能点头答应。
小燕湖旁,可柔静坐在大石上久久不语。
“小姐,皇上今天在永和宫用晚膳,之后呢?皇上会待在那儿夜宿或回飞燕宫?”
“我怎么知道?”可柔没好气地说。
注意到可柔特别的反应,小翠审视她良久后,才又慢吞吞地问:“小姐,你喜欢上皇上了吗?”
可柔俏容顿惨,她轻叹。“好像是吧。”
“我想也是,皇_匕对小姐那么好,小姐不喜欢他才怪哩!不过”小翠小心翼翼地凝睇着她。“小姐打算如何?”
“打算让自己的脑袋变成两个大!”可柔自找嘲讽道。
小翠噗哧失笑。“小姐在说什么啊?”
“让自己的脑袋变成两个啊!"可柔很正经地说。“一个用来坚持自己绝不需要男人的想法,至少不要是一个妻妾一大堆的男人;而另一个呢,就用来让自己尽情享受他的呵护宠爱,骗自己他只有我一个妻子。”
呆愣半晌后,小翠才呐呐道:“可是,你这不是掩耳盗铃的作法吗?”
可柔白眼一翻“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啊?这个嘛”小翠攒眉苦思。“若说坚持原先的想法,可是皇上又对小姐真的很好,小顺子公公还告诉我,皇上不喜渔色,他从未特别注意过某位嫔妃。
“而且皇上的个性孤傲冷漠不好亲近,可在这飞燕宫中,皇上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令人不可恩议地疼宠小姐,飞燕宫外的人虽然不清楚宫内的情形,但他们因为常常听到皇上从飞燕宫传出去的笑声,都在议论纷纷呢!”
她这一说,可柔却是将脸蛋拉得更长了。
“不过,若让小姐留下来嘛”小翠沉吟。“以小姐的性子,恐怕是容不得皇上去找别的嫔妃,但却又不能禁止皇上去找别的嫔妃,这也是难啊!”“最糟糕的是”可柔接着喃喃道。“他好像打定主意不让我离开了!”
小翠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哩,像小姐那样子激怒皇上,照小顺子公公的说法是——足够死上千万遍啦!”
可柔长叹。“我真不懂,后宫那么多女人等着他宠幸,为什么他就非得绑住我这个根本不想要男人的嫔妃呢?”
“因为皇上很喜欢你啊,小姐。”小翠直言。
“我宁愿不要!”可柔无奈道。“难道我也得像娘一样,等良人的宠爱一过,就开始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直到受不了了就终止自己的生命来结束痛苦?”
小翠闻言大惊。“不行哪,小姐,您可不能这么想呀!好,好,我们还是继续想办法离开这儿吧!”
“你说的容易,做起来可难了!”可柔依然提不起精神。“你没瞧见我已经尽力在激起他的怒气了吗?可他就是不肯发火啊!反而还常常逗我,让我出糗,然后他就开心得不得了,笑得比谁都大声,这样我怎么离开啊?”
小翠愣了。“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可柔自问。“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喽,等我听到他宠幸了哪位嫔妃之后,我的火气肯定就够大到可以一见到他就给他一拳加一脚,这样他不可能还是不生气吧?”
“这样喔”小翠迟疑了下。"那今晚”
可柔苦涩地笑笑。“我想今晚他应该会留宿在兰美人那儿,这样我明天就可以进冷宫了!”
小翠凝视她半晌。“可是小姐一旦离开了皇上,也是会伤心难过的吧?”
“是,没错,”可柔坦承。“或许我还不太了解自己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但是我知道若离开他,我一定会很难过,可这总比每天想像他和其他嫔妃恩爱缠绵的景象,所受到的打击与痛苦来得好吧?”
小翠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大概吧。”
“那就是喽!”可柔轻叹。“好了,去收拾一下吧,我想明天他一来,就给他戴上个黑眼圈,接着他就会大发脾气叫我滚进冷宫里去,当然我们就得‘服从旨意’赶紧溜了,免得他后悔,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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