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傅恒望着画像中的面孔,心道,“你是不是早料到我会有今日?”
斯人已去,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说,最后却只能埋在心里,永远说不出口。
傅恒难掩悲色的从正殿出来,冷不丁对面过来一个人,也不知怎么走路的,直直撞在傅恒身上,手中满满一盆祭肉,尽数洒在傅恒身上。
年长宫女恼火道:“你怎么端的祭肉,竟泼了富察大人一身!”
那莽撞人忙往地上一跪:“奴才罪该万死,富察大人恕罪!”
傅恒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
一盆祭肉连汤带水,全洒在自己胸口,如今正不住往下淌,发出一股油腻的气味,令傅恒忍不住眉头直皱。
他是要去养心殿的,这样过去属于殿前失仪,但看看跪在地上的人……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
“哎,富察大人,这孩子是刚进宫的,什么都不懂。”年长宫女作势要打,“看我怎么教训你!”
“算了。”傅恒开口阻止道,“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必计较了。”
年长宫女这才收住手,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富察大人,如今您这一身怎么去见皇上,不如奴才替您清洗一下,好不好? ”
傅恒皱眉道:“我急着要去养心殿……”
“您换下衣裳给奴才,只清洗脏污的这一块,用铁熨斗熨烫,很快就会好的!”年长宫女急着将功赎罪。
却不是为自己恕罪,而是为那小太监恕罪。
包括先前要打他,表面上是为傅恒出气,实则是为傅恒消气,免得这位皇上面前的宠臣亲自下令处置他,那不死也脱层皮。
傅恒看出了这点,也就没再一味拒绝,反正这身衣裳穿着也难受,索性点了点头。
年长宫女这才松了口气,一边请他去偏殿,一边回头教训那小太监:“做事毛毛躁躁的,还敢打翻先皇后的祭品,回头再收拾你!”
小太监连连认错,最后小声道:“翡翠姐姐,让奴才去熨吧,也好将功折罪。”
翡翠冷哼:“知道错就好,还不过来!”
两人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傅恒脱下的衣裳清洗熨好,再由那小太监双手捧着,送到了偏殿外,年长宫女原想进去伺候他更衣,却被傅恒给拒了,衣服递进去,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最后门扉一开,玉人一般的傅恒立在门后。
两人低眉顺眼,立在道路一旁,恭送他离开。
黑色官靴走到小太监面前时,却停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心中一跳,忙回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小路子。”
“小路子。”傅恒并不是要问他的罪,而是淡淡嘱咐道,“打碎先皇后祭品,是要杀头的罪过,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再传扬出去了。”
小路子实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傅恒的脸是冷的,说出来的话却是烫的:“在宫里做事,一定要多加小心,一旦出了事,没人会把你当成孩子,懂了吗?”
小路子又忐忑又内疚,呐呐半天才道:“是,谢富察大人。”
嘱咐完他,傅恒正要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等等。”
傅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会在此,即便真的在此,又怎会叫住他?
直至一阵香风自他身侧飘过,魏璎珞直接绕到他面前,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然后对明玉道:“你去门外守着吧。”
嫔妃与外臣居然私下见面,年长宫女早已垂下头去,也不必他们开口,就拉着小路子离开,明玉充满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节外生枝,然后叹口气,守在了门口。
偏殿内,一片寂静。
好不容易两人独处,傅恒心里头有一堆话想要与她说,临到开口,却突然哑了嗓子。
最后是魏璎珞先开的口,她问:“为何还不离开京城?”
傅恒又不是文臣,他一个武将,功名更多是马上来取,久留京城,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好处,倒不如早早回去兵营,经营他的权利与势力。
只是她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解内情的人看来,倒像是在嫌弃傅恒,一心想要逼他走。
“璎珞。”傅恒叹了口气,“我回去以后,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觉得你入宫……另有目的。”
魏璎珞一楞,好笑道:“目的?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
傅恒不答,只缓缓别过脸。
魏璎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雪白墙壁上,挂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那是……皇后的遗相。
魏璎珞心中猛然一跳,面上故作镇定:“傅恒,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在圆明园呆够了,不想再做低人一等的宫女,更不愿一生为奴为婢!”
傅恒却似没听见她的话,他盯着遗像,喃喃自语似地:“两个可能。第一,姐姐的死有蹊跷……”
“先皇后是自尽的!”不等他说完,魏璎珞就大声打断,“与旁人无关!”
所以你不要去查!不要掺和进来!不要冒生命危险!
“第二……”傅恒缓缓转过头来,哀戚地看着她,“你恨我。”